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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止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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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乡,难得与中学同学欢聚。席间,各自谈起这些年的经历:工作、打拼、结婚、生子……各人唏嘘不己。菜过五味,有人突然对坐在桌对面的她说:奇怪了,你是我们班里最漂亮的女生,为什么到现在还在独身呢?

她并不做声,只一个劲地吸杯子里的饮料。聚会散场,大家各自回家。她走到我的面前:难得你回来一次,去哪里?我送你一程。我看得出她有话对我说,欣然跨上她的马自达。

“你也奇怪,是吗?”

“噢。还好,只是为你遗憾。”

“其实,我不是没有意中人,相反,我恋爱好几年了,只是不能结婚。”

“为什么?”

“因为,我战胜不了一个人。”

“还有什么人会让你如此为难呢?”

“一个死人。确切地说,是他的亡妻。”

我惊了一下。原来,她找了一个三十多岁,事业有成,人品和身家都没得说的男人。但不幸的是,她遇见他太晚了,他有一段历史,他的历史是有一个亡妻。

“我和他在一起几年了,可是,他心里仍然怀念着他逝去的妻子,保有他亡妻留给他的习惯,我用了各种的办法,花了好多的时间,就是无法取代她在他心中的位置。”

“你要换一种思维了,我们实在不能渴望自己可以取代别人,我们是我们自己,无论多努力,还是成不了别人,成了别人又怎么样,那只是复制品,不是作品。”她点头,沉默不语地开车。

“他其实对我很好,只是我一直认为他心里装着亡妻,没有百分百给我,即使我努力了,也时常感觉到失败。不是吗?”她竟然认为她自己是失败的。我诧异。

我多想告诉她:也许,在那个男人的记忆里,他的亡妻是世间最好的,但这并不说明你这个眼前人不好。逝去的只会一直静止于记忆中,而你是流动的,活色生香的,是可以陪伴他,安慰他,可以分享他的成功与得失的。而这一切,逝者再也无法给予他,不是吗?

但我没有说出口,我知道这种事情唯有自悟,是借不得其它渠道的。

我很快下了她的车,她的眼神依旧有些悲哀,看着她最后绝尘而去,我不禁又想起她所说的“失败。”

一个男人,对逝者怀有无限的追思,表示他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说得直白点,如果我们死了,他也许会以同样的姿势来怀念。对他来说,亡妻是独特的,同样,你也是独特的,回忆与情感可以并列而驰,不必要求交叉和重叠。

在我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我终于想明白了。

其实,在这段感情里,我的朋友才是胜者。男人永远怀念他逝去的妻子,然而,只能止步于怀念,她只是一个静止的对手,活着的人却是最后的胜利者,之所以会胜过她,是因为她还活着,而亡者却不可能复生。

活着,难道不是最好的胜出方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