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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次学术会议上,某年近“知天命”的现代文学教授发言说:诗是年轻人的玩艺,过了那年龄谁还作诗?在场的某年近“耳顺”的古典学者立即作《中秋夜寄小儿女》三绝句用手机发给我,意在他还作诗。这是无声的反驳,显然不赞成前者将“诗”仅视为年轻人的“爱情”或“情爱”的产物,作为同习“古典”的我,自然站队在后者一方,因而私忖:诗是情感,诗是生活,诗也是学问。这使我联想到清代《师友诗传录》记载的王阮亭答郎梅谿问的一段话:
梅谿问:“作诗,学力与性情,必兼具而后愉快。愚意以为学力深,始能见性情。若不多读书,多贯穿,而遽言性情,则开后学油腔滑调,信口成章之恶习矣。”
阮亭答:“司空表圣云:‘不著一字,尽得风流。’此性情之说也;扬子云云:‘读千赋则能赋。’此学问之说也。二者相辅而行,不可偏废。若无性情而侈言学问,则昔人有讥点鬼簿、獭祭鱼者矣。学力深,始能见性情,此一语是造微破的之论。”
很显然,上引对话主张诗是一门学问,性情寄于其中,二者不可偏废。诗既然是学问,也就会产生一串联的“问”,仅就所思,略陈四问:
诗是什么?此一问。黄子云《野鸿诗的》作一惊人之答:“诗犹一太极也,阴阳万物于此而生,变化无穷焉。”诗是“太极”,亦如宇宙,包罗万象,囊括万物,甚至生命发端与延展,尽在于中,何谓之“诗”,亦茫然不知其所归依。好在论者话锋一转,复谓:“太极,诚也,真实无伪也。诗不外乎情事景物,情事景物不离乎真实无伪。”此说远承《礼记·中庸》“诚者天之道”,近承周敦颐《通书》解太极之图倡述“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从虚无缥缈的空际将“诗”落实于生生不息、真真切切的人生,彰显其深微精妙而又人同其心的“修辞立其诚”(《易传》)的精神。如此,诗的传承,也就成了一种精神的传承。如何传承,又有两种思路:一如章实斋说“文人情深于《诗》《骚》,古今一也”(《文史通义·诗教》);一如赵瓯北说“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数百年”(《论诗》),或追奉本原之尊,或关注诗史之变,各有胜意,俱不可废。倘曰“无诗”,作为诗的国度,我们将失“真”趋“伪”,丢弃了社会的灵魂。
诗干什么?此又一问。美国学者宇文所安在他写的《中国文论》书中说汉代的《毛诗序》试图告诉我们“诗应该是什么”,而不是“诗是什么”,在“用”不在“本”。考察中国诗论,在唐宋以前很少人谈论“诗是什么”,而更多的是“诗干什么”。自《虞书》谓“诗言志”,孔子倡“无邪”之旨,无不重诗的功用,承继者如《诗大序》“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陆机《文赋》“诗缘情而绮靡”、刘勰《文心雕龙·明诗》“诗者,持人性情”、钟嵘《诗品序》“摇荡性情,形诸舞咏”、严羽《沧浪诗话》“诗者,吟咏性情也”,或言志,或缘情,皆有感而发,自然清新,其一脉相传,并无大异。然诗之优劣,诚如叶嘉莹《从中西诗论的结合谈中国古典诗歌的评赏》所言:一在看有无感发的生命,一在看能否适当地表达。而杜少陵之“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的境界,正是诗的功用达到极致的一种生命张力与艺术的表现,这一精神,无论中外古今,诗皆有之。
如何“读”诗?此复一问。叶燮《赤霞楼诗集序》认为:“尽天地万事万物之情状者,又莫如诗。故彼山水、云霞、士人、男女、忧离欢乐等类而外,更有雷鸣、风动、鸟啼、虫吟、歌哭、言笑,凡触于目,入于耳,会于心,宣之于口而为言,惟诗则然;其笼万有,析毫末,而为有情者所不能遁。”此读诗必备之情怀。又坡评说王维“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胡仔《渔隐丛话·前集》卷十五“王摩诘”条),以“味”与“观”二字区分诗(时间意识)、画(空间意识)之美,“味”之于“诗”,最为地道。如何品味,关键在“读”,而非“观”(看),刘海峰倡导读诗“因声求气”法,即以吟诵体味诗情、诗境。清代江南布衣张曾写《江上读骚图歌》云:“一读再读三四读,缠绵往复断还续。”屈子的精神,楚骚的境界,均于此反复的阅读过程中呈示。诗是声乐与语象的结合,只有反复阅读,才能心击其境,发现问题,探寻趣味,尤其是诗人如何表达情感的意义。
如何“解”诗?此再一问。元遗山《论诗绝句》评李义山诗云:“望帝春心托杜鹃,佳人锦瑟怨华年。诗家总爱西昆好,独恨无人作郑笺。”“独恨”二字,说尽诗歌“解人难”的阐释苦况。然历来解诗之法亦多,或观语言原理,或寻思维方法,或论情感表达,或解章句技巧,或品意韵妙趣,不一而足。当然,诗人创作,可天然清新,解诗论诗,必备知识,如诗史之唐、宋,诗体之古、近,诗家之李、杜,诗派之西昆、江西,诗风之劲健、妩媚,其可言者多,其可示者广。撮要而论,姚惜抱于《述庵文钞序》提出“义理、考证、文(词)章”三者兼济而“得其大美”的观点,值得借鉴。以考证辨其真,以词章观其美,以义理明其善,得其大要,则能如庖丁之解牛,游刃自如,而不伤其器;游心自如,而不碍于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