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牵梦萦 语淡味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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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调】水仙子・夜雨

徐再思

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三更归梦三更后。落灯花棋未收，叹新丰逆旅淹留。枕上十年事，江南二老忧，都到心头。

徐再思，字德可，浙江嘉兴人，元代著名散曲家，其散曲清雅秀丽。在元代的散曲小令中，徐再思的《水仙子・夜雨》，以清丽工巧见长，是徐氏散曲代表作之一。《水仙子》是音乐调子的名称，这首曲子真正的题目是《夜雨》，是一首短小的写景抒情小诗。它一共只有八句，写了一个飘零异地的游子雨夜之情。

这首小令的情调比较低沉，但是艺术上却有独到的地方。从内容层次上看，前两句写深秋夜雨，后六句写雨中愁思。愁字是全曲感情的基调。曲中，既有对雨夜情景的描写，又点明了夜不能寐的原因，掺杂着对“枕上十年梦”的痛苦回忆，更有着对江南二老的思念，最后以“都到心头”作结，收得深沉，将抑郁的离愁表现得淋漓尽致。明代王氏贞在《艺苑卮言》中称此曲为“情中紧语”。

开头三句“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三更归梦三更后”。作者以梧桐叶落，飘然有声，点出时已深秋，又有雨打芭蕉，对于一个客居逆旅的游子来说，恰似打在心头，千愁万苦，如雨点密集而小，创造了一个使人不胜惆怅而无限凄凉的环境。更为巧妙的是，作者给秋以声，给芭蕉以愁，并使这“一声”对“一声”，“一点”对“一点”，音调错落和谐。既生动形象地描写了秋雨淋沥连绵的情景，也写出了主人公缕缕不绝的愁思，给人凄清低沉的感觉，从而将曲的意境深化了一层。梧桐细雨在古诗中是凄凉悲伤的象征，常用以描写人生的愁苦。如唐代温庭筠在《更漏子》下片写到：“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宋代词人李清照在《声声慢》中也有生动形象的描写：“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由此可见，曲中梧桐芭蕉秋雨把诗人愁肠百结的心理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了。“三更归梦三更后”，作者连用两个“三更”来点出“归梦”之难成，以致夜不能寐。“三更”在古诗中也是孤寂的象征，宋代词人贺铸在 《子夜歌》中写道：“三更月。中庭恰照梨花雪。梨花雪。不胜凄断，杜鹃啼血。”可见三更之夜，天涯孤客，更添愁绪。当然，“归梦”两字是本句的重点，它说明作者愁思的由来，也为下面的描写作了必要的铺垫。起首三句鼎足对，自然贴切，情景交融，言短意长。

“落灯花棋未收，叹新丰逆旅淹留。”四、五两句化用前人诗句和历史典故，抒发了旅居客地的寂寞悲凉心情。“落灯花”句化用宋代赵师秀《约客》诗句：“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作者梦醒后首先见到是一炷残灯，由灯光看到凌乱的棋局，由棋局新想到自己的处境，完全是真实的感受，暗暗透出作者孤寂百无聊赖的情怀。残灯照空局，徒增心上愁，那坎坷不平，转眼白头的人生，不就有些像这灯烬棋残吗？“叹新丰逆旅淹留，”逆旅，指客舍。逆旅淹留，在客店滞留、停留的意思。新丰，地名，在今陕西临潼县东北。汉高祖刘邦得天下后，将父亲接到京中，然而太上皇思乡心切，就按丰县的街道格式改筑骊邑，并迁丰民，故称新丰，此后新丰也就成了触发乡思的地方。唐人马周未发迹时，曾旅宿新丰，遭店主冷遇。这里作者暗用其事，借此抒发羁客愁思，备受冷落的情怀。两句中的用事熔铸了曲的意境，它所反映的丰富的内容同作家要表达的主题和情感，起着明比暗喻的积极作用，使曲子在有限的天地中表达了丰富多彩、曲折深邃的思想内容，给读者以丰富的想象和回味的余地。

最后三句：“枕上十年事，江南二老忧，都到心头。”写出了深夜秋雨时心头愁苦的具体内容。雨夜梦醒，勾起作者无限愁思，酸甜苦辣一时俱上心头，思量平生仕途奔波悲欢成败的经历，心潮起伏，再也不能入睡。“十年”只是举成数而已，泛指他一生辗转漂泊与离愁别绪。似有往事有如一场梦幻的意思。“江南二老忧”写遥在家乡的双亲，因作者久客不归，使父母担忧。这里采用了古代诗歌中从对面落笔的手法，不写自己如何思念双亲，而写二老为游子忧愁，遂令文意更加婉曲，一唱三叹，读来令人回肠荡气。孤寂、怨恨、愁苦、忏悔，各种感情的奇异结合，就像一股汇合着喜怒哀乐各种感情的巨流，冲击着作者心灵深处的堤坝，又像是调和着酸辣苦甜咸各种味道的食物，令作者难以下咽。这一切“都到心头”搅得作者心绪不宁，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李煜《相见欢》）。无限悲慨，难以诉说，曲词到此，戛然而止，言有尽而意无穷。

全曲语言朴实，自然流走。而感情深挚，委婉动人、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