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没有看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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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生活不曾蓬头垢面？但是，如果你给不了关心，就请给予尊重。

我和小区里卖菜的大姐厮混得已经如朋友一般了。每天，远远地，见我连滚带爬下了公共车拐进菜市场，她就非常麻利地把我总是爱买的那几种菜，每样一小份装好上秤，只等我来付钱即可。

算账时，她嘘寒问暖问我工作忙不忙、累不累，让我注意颈椎。谈笑风生间，她不仅会主动抹去那一毛两毛的零头，还会塞给我两根香菜或者一只肥硕的芋头，神秘地冲我眨眨眼。时间久了，我不仅成了她的老主顾，我们也开始讨论飞涨的物价、小区的卫生……当然，她也会告诉我，他们虽然辛苦，但总体过得并不比我们这些所谓的“白领”差。有一次，她还非要从破旧的棉大衣底下扯出镶玻璃的羊绒衫给我看，我大笑着真心赞她有“小资情调”。由此，我们的关系仿佛更进一步——每天，她热情地招呼我“妹儿”，我也乐得喊她一声“姐”。

平时只觉得他们的存在便利了我们，这个偏远的小区，如果没有这些卖菜的大哥大姐，我们必须要坐好几站公共车才能寻得一个超市，当然，那里的菜都裹着保鲜膜，奇贵无比，无福消受。

自己在这个城市过第一个年时，兴冲冲地跑到楼下想多买些菜大吃一顿，却只看到往日热闹的菜市场寂寥地站着几个拴着铁链的菜架——他们都回老家了。我连吃几天能囤得住的土豆，才觉得少了这些人，乏味的不仅是餐桌，还有生活。

某天，因为下午不上班，我提前回家。我知道，中午没人出摊，只能去杂货店买包方便面充饥。忽然，哗啦一声，一盆泛着泡沫的洗头水毫无准备地泼到我的脚下，惊得我跳了起来。

正要发火，忽然觉得那披散着湿头发的人好像就是那卖菜的大姐。她似乎也从头发缝隙里瞅见了我，但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她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热情地招呼我，而是装作根本不认识我，扭脸便走。

对面是她的房子，严格来说不是房子，是她租住的别人家的煤房——只有不到8平米，连窗户都没有，下水道更没有，低矮、冰冷、肮脏的煤房。

我的笑容，凉在冰冷的天气里。但我立刻知道了什么，同样是扭脸便走，快步回家。

因为在那个瞬间，我理解了她的冷漠。

刚工作实习那会儿，我一个月只有四百块钱工资，真是连个像样的房子都租不起。有个本地的同事怪我不会过日子，她讥诮地给我出主意：“你去租地下室或者煤房住不就行啦？那样的房子可便宜啦，每月只要50块！”

我嘴上谢着她的关心，但心里却很别扭：谁的生活不曾拮据，不曾难堪，不曾蓬头垢面？若你给不了关心，就请给予起码的尊重。

因为感同身受，所以，平日热情的大姐，在她租住的煤房前拒绝认识我，我完全能够理解。那的确是有关尊严的一件事。在菜摊前，她既然能体面地穿着羊绒衫，大方地拒绝一毛两毛的零头，还要用她微小的力量温暖我这个瘦弱的蚁族，当然她也有权利在低矮无光的煤房面前，拒绝我的怜悯和惊讶。

第二天再去买菜时，她见我来，眼神里似有躲闪。我以比平时十倍的热情喊了她一声：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