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把“解腕尖刀”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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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讲授《林教头风雪山神庙》的时候，学生兴致很高。或许是曲折的故事情节的缘故，因为少不了对林冲故事的介绍，譬如相国寺娇妻受辱、白虎堂遭受陷害、野猪林险断性命、草料场断绝后路等；或许是精彩的打斗场面的缘故，譬如课本中山神庙的报仇雪恨。参与很积极，思考很深入，当然问题就很多，其中一个提到解腕尖刀的，很有意思，这里拿出来说说。

学生说，林冲山神庙报仇雪恨那个场面描写，杀陆虞侯的时候，用花枪一下子把他刺死得了，为什么还要“把陆谦上身衣服扯开，把尖刀向心窝里一剜，七窍迸出血来，将心肝提在手里”，这太“血腥”了，这个描写不好。

这让我想起了初中课本选的《鲁提辖拳打镇关西》，其中也有一个类似的场面描写，原文是这样的：“扑的只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却便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郑屠挣不起来，那把尖刀也丢在一边，口里只叫：“打得好！”鲁达骂道：“直娘贼！还敢应口！”提起拳头来就眼眶际眉梢只一拳，打得眼棱缝裂，乌珠迸出，也似开了个彩帛铺，红的、黑的、紫的都绽将出来。”按照学生的意思，这里似乎也“血腥”了。

这些场景描写到底好还是不好呢？我们又该用一种什么态度来解读类似文本呢？

其实课文不厌其繁详细描述那样“血腥”的场面，那是因为主人公觉得非那样做不可。就说林冲吧，对于那“飞来”的横祸可以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忍”，就算是“充了军”他还想着刑满后要回家和妻子团聚。然而，高太尉、陆虞侯、管营、差拨等一干人还是要置他于死地。草料场被烧，林冲要么被大火烧死要么因草料场被烧而人头落地，总之，他得死。于是，对于陷害他的人，特别是那个“自幼相交”、引为知己的陆谦，为功名富贵而不顾朋友深情，林冲是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因此，只有用尖刀剜出心肝，才能够展示林冲性格发展的逻辑，才能够体现林冲胸中的义气！同样的，也只有鲁提辖三拳的精彩描写，才能展现出正义得到伸张、坏人得到惩罚的那种痛快淋漓的劲儿。

这里讲的血腥的场面，让读者感受到的假如是文本解读时一种审美的愉悦，那么另一类血腥的场面，只是让读者感受到一种内心的恐怖和害怕。

高中语文读本第三册节选了一篇美国小说家爱伦·坡的《黑猫》。这是一篇推理小说，写的是“我”因酗酒，从爱猫，到厌猫，到杀猫，到再弄回另一只黑猫，再到我因猫杀妻，并因黑猫而被抓的故事，其中有很多血腥的场面，看了让人胆战心惊。

“我从背心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打开刀子，攥住那可怜畜生的喉咙，居心不良的把它眼珠剜了出来！”对于弱者，竟然随意处理他们的身体器官，这该是多么残酷而又血腥的啊！不仅仅是对畜生如此，对于自己的妻子，小说主人公竟然做出了下面的动作，“我正在火头上，给她这一拦，格外暴跳如雷，趁势挣脱胳膊，对准她脑壳就砍了一斧。可怜她哼也没哼一声就当场送了命。”

对于这些场景的展示，我常常在想，爱伦·坡为什么要这样安排呢？答案不得而知。但是，从文本欣赏的角度，当我们读到这里的时候，内心深处产生一种强烈的痛感，同情那弱小的畜生，可怜那善良的女人。进而产生一种强烈的正义感，激励着读者要做一个正常的善良的人。而这些又正与血腥场面的展示密切相关。

由此看来，对于文学文本的解读，得按照人物性格发展的逻辑去理解，得按照事理的前因后果的发展去理解。任何主观上的想当然都可能导致我们对文本的误解。然而事实上是，学生们确实感悟到这样的场面太“血腥”了，觉得这样的描写不好，这又正彰显学生们心中“善”的内核，然而这已经不属于文学欣赏的范畴了！

廖银权，教师，现居湖北恩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