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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们期待的武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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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是说起武林的事,谁也没见过,也就是靠着稗官野史的那么点考据来自我催眠。《一代宗师》打的就是逝去的武林的招牌,对民国武林,每个人的看法不同,王家卫的拍摄手法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他是否就精确地传递出了那个武林?兴许只能是仁者见仁的事了。

文本映照

所谓武林,只是虚象

1949年之后,内地已经没有江湖和武林,宗师们的规矩只有在香港。宫二开诊所,一线天理发,叶问收徒,宗师都为稻粱谋,江湖在大时代面前被擦写,只能在金庸、周慕云以及徐皓峰、张大春等人的书写中存在。徐皓峰有《逝去的武林》、《道士下山》、《大日坛城》等追怀曾经的武林、国术和国士,他的祖上便是武林中人,也有不传之事。张大春更是在电影公映之前,在博客中贴出《丁连山生存流亡》,引起沸沸扬扬的解读。此文点出赵本山饰演的宫羽西大师兄才是终极宗师,是整个武林的“里子”,藏着无限义理的传奇。故事越往上追,邹静之和徐皓峰各有小说面世。

张大春这篇笔记体小说,原载于2011年《南方都市报》专栏,掌故极多,貌似正史,实则是张大春的游戏文学。其中引用的所谓书籍,多数也是贾宝玉般杜撰。《丁连山生存流亡》洋洋洒洒数千言,只在结尾处约百字提到叶问,丁连山叹息这个后生可畏,可惜没有机会与自己过手。张大春的成名,在于现代派小说,后来被王家卫和内地观众获悉是《城邦暴力团》,而《丁连山》的描写,则是以《战夏阳》和《一叶秋》式新笔记小说向传统致敬,往往是枝蔓更精彩,“本事”却被掩映,《一代宗师》里的一线天便也是如此处理。1936年国难当头,意欲救国的宫羽西和一线天,也难以跟上时代,功夫再强也不再是关键,他们和武林便只能飘零,即便后世以最美好的光影、文字、态度来追慕。

文_云飞扬

武林意境

致敬有余,真实不足

《一代宗师》到底有没有拍出我心目中的那个逝去的武林?就得从“形、韵、神、魂”一层层讲起,方能体会到其中之妙。

形:就技击拳术看,自1983年的电影《武林志》以来,30年来从未在大银幕上看到如此多门派和招式的演练。形意、八卦、八极、咏春,南北武术的精华基本囊括其中,几位主演的刻苦训练在大银幕上放大,看得出回报:俱从形入神,不矫饰,有实感。

韵:文人意象化后的武术招数,每一个动作都像舞蹈,优美、典雅,讲的是情怀,拼的是意境,且用非常规构图,遮挡式摄影、浅景深运用,全景与特写镜头不断交替剪辑等王氏电影语法来放大其中的美和韵律,亦武亦诗。

神:绝顶高手比武,谁也没见过,现实中极可能就是一瞬分胜负,但电影不可采用此等无趣表现手法。是以那场十分出彩的“掰饼戏”将王家卫、袁和平、徐皓峰三人智慧全部激发出来,让两位高手较量气场和心神,在不断试探中若下棋般猜想对方后手,将其中之惊心动魄之感精准传递到观众心中。

魂:中华武术自春秋战国游侠时代一直延续至今的侠义忠烈精神、不逊“佛道儒”的智慧修行,加上各种充满仪式感的“礼教仪轨”,用充满哲理的台词和角色的动作细节一一在影片中呈现,构筑了王家卫想象中的民国江湖风骨,还能顺应世界文明潮流,总结成:“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的武道三重境界。

若抛去致敬因素,不足在真实性上有所折扣,内中角色太过完美,较少怪咖和黑暗气息。事实上,武林是各种利益和人性碰撞汇集之地,深藏囤积的对名利的欲望和生死的较量,肯定是正常族群的十倍百倍,而片中未有足够的反派角色心理挖掘来体现这点,只能说是遗憾,且因片长,不可能面面俱到。

文_兰波

影象对比

确比徐皓峰好看得多

有人说,王家卫把徐皓峰没做成的事情给做了。这话听上去太过残忍,但说实话,王家卫拍的确实比徐皓峰好看得多。即便这可能仰赖于投资、明星还有技术团队,然而在电影理念以及相当一部分台词上,《一代宗师》植入了徐皓峰的心得,而且突出抢眼,这点无法否认。

《倭寇的踪迹》里,徐皓峰一上来就讲武林规矩,全片围绕对一把倭刀兵器的争议,分明就是《一代宗师》的开篇部分,拳有南北,武林又需要以新代旧。到了《箭士柳白猿》,“柳白猿”除了要武艺高强,他更是武林争斗的仲裁人和调停者。在延续武林秩序的话题以外,徐皓峰继续深入探究兵器。枪是外在追求,箭是内心操守,枪对箭的压轴对决既是老与少的交锋,也是时局的反映。然而,它们最后都败给了外来者和枪炮,只能各退一步,独善其身。

显然,徐皓峰的三部曲会呈现一个直观、真实、不容易进入的武林,而《一代宗师》的武林是垂暮的,行将烟消云散,只能以照片逐一定格。习武之人,他们对武林的爱是孤独的。武术流传到香港武馆,又通过电影的形式得以呈现,这大概也是所有前辈不曾想过的幸事。

文_木卫二

自身追溯

借着武林的躯壳说忧伤

叶问变成了一代江湖的见证者(有如那个写武侠小说的周慕云),而影片也延续了王家卫导演的一贯母题——逝去的岁月,杂糅着对于逝去的武林的缅怀。

影片开场不久时,不仅是叶问的独白“四十岁以前”、“1936年”等不断提示的时间的存在与变化,当时老一辈的宗师的时代已经逐渐落幕,新一辈的叶问等逐渐崭露头角,但是在时展下,已经不仅仅拳脚便可以解决一切,所以,叶问在闯灯楼时的对手之一在打累了时直说现在自己是什么年纪了,只不过就如影片台词所说,学武之人有三个阶段,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这个众生,也即时间流逝变迁下的浮世绘。当年王家卫在《东邪西毒》里说的一点是,走过了这片沙漠还是另一片沙漠,但《一代宗师》带出的则是,走过了这座山,见识到的是另一片广阔的天地。有的人无法走出那座山,比如宫二,她的一辈子可以说是生活在1940年除夕夜及之前的“最美好的时光”里(那段感触则又与《东邪西毒》的大嫂的独白相映成趣),临终前镜头流转,念想的也是最美好时在雪地里独舞。

“那个时代已过去,属于那个时代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借用《花样年华》的片尾字幕,王家卫将一个属于过去的武林,拍出了唯美而忧伤的情愫。

文_阿木

功夫鉴定

武戏文唱的典范

《一代宗师》是“徐皓峰的里子”加上“王家卫的面子”,在王家卫精致的影像世界下面,是徐皓峰的民国武林撑起了影片的气场。影片的故事,前半段是徐皓峰在《倭寇的踪迹》中拍过的“开宗立派”,后半段转换到了他所主张的当代武侠电影应有的主题“大道既隐”。主题无所谓好坏,只要能表达的完整。这一点,《一代宗师》做到了。

影片的打斗场面突出了各种细节,是属于王家卫的好,属于袁八爷的,是各种漂亮的夸张招数,而徐皓峰负责的显然是功架和招数的扎实。叶问闯金楼一段展示了各家拳理,算是给观众一个背景交待。与宫二切磋一段,两人互换拳法比试,可谓武戏文作的典范,以武功表达暧昧。二者都是上好的武戏。而影片最富视听刺激的段落,是开始的雨中格斗和宫二火车站复仇,可谓极尽声、光、影之能事,场景和动作设计巧妙。

文_风间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