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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如花皓腕,那似水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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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饱经了岁月的风霜,她青春的脸庞,有了渐渐成熟的模样,可岁月也让她学会从容,学会坦然,学会冷静。她不会再过分关注别人是否在意她,而是希望自己认真过好每一天。

商城,周大福柜台前。

纤细的手腕伸出,售货员小心地将一根闪闪发亮的白金手链缠上,后退欣赏:“多美哦,小姐!”的确,年轻娇嫩的皮肤衬着华丽精美的手链,唯美得令人窒息。那手链,由一连串的月牙和星星组成,把所有的爱情都说出来了。戴着它的人,眉梢眼角都是娇羞和欣喜。

金柜前熙来攘往的人流中,好几束目光都投向了那只皓腕。

她驻足呆望了好一会儿,有一丝丝的失落,旋即又感到可笑,摇摇头去婴幼专柜买“美赞臣”。

晚上刷碗时,她细细碎碎地将白天那个场景描述给老公。“想要一根手链?”“不,不是这个意思。”她低头看着浸泡在冷水和洗洁精里粗糙的双手,只觉得有一些东西失去了,有一些东西在改变着。

女孩儿家谁不盼望拥有一双纤纤皓腕?很稚嫩的少女都晓得用手镯、手链装饰手腕增添美感。小时候用嫩柳条、狗尾巴草编手环,用妈妈织毛衣的五彩毛线编手链,用爸爸香烟盒子里的锡纸编“银手镯”,用奶奶家黄灿灿的麦秸秆编“金手镯”……麻杆儿似的瘦腕上总有东西可戴。

上学了,老师和家长都严格控制那颗活泼泼的爱美之心,生怕它过早觉醒了:“把心思用在学习上,别净想着臭美啊!”校门口设置着值日生,专门检查有没有爱美的女生偷偷戴项链手镯之类的“违纪品”。但爱美的天性岂是那么容易压制住的?女生们用水彩笔在手腕上画手镯,把束发彩带系在手腕上,更有那手巧的女生用五色缎带编梅花络戴在手腕上,袖子挽得高高的,偏露出半截白胳膊儿。

上高中可以戴手表了,五花八门的手表争奇斗艳。

上大学就完全放开了,想戴什么就戴什么,树脂的、塑料的、玻璃的、玉石的,方的、圆的、扁的,一层的、双层的、多层的……女孩子们的玉腕就像是个大千世界啊!青春气息配上多彩的装饰,不由人不想到“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工作了,有了一定经济基础,能够戴一些银的、金的、玉的、珍珠的手镯了。她个人偏爱银质的手镯,因为它朴素、简洁、不张扬,像极了她们这些小家碧玉的女子,适合过细水长流的日子。

婚前老公带她到周大福挑选手镯,纤纤皓腕衬着富丽华镯,“攘皓腕于神游兮,采湍濑之玄芝”的感觉充溢胸间,她与老公相视而笑。柜台里有一款特别粗大的镯子,老公笑道:“哪个女人长这么粗的手腕?还能嫁出去么?”她俩开怀大笑,却未曾注意到高大中年售货员眉宇间那复杂的神色哟……

思绪神游了一圈,慢慢收束,目光落在空空的手腕上,猛然发觉似乎很久没有戴腕饰了。有多久了?嗯,似乎从小宝宝出生起。金银镯子的接口会划伤宝宝娇嫩的皮肤,玉镯会硌着宝宝的骨头,珍珠手链会被宝宝啃咬,若是误吞一粒到腹中那更是不得了。再说,每日里洗擦嘴巾、洗尿布、烫奶瓶……干的尽是些粗活,戴个手镯反倒碍事,干脆统统压之于柜底吧!

仔细看看现在的这双手,总算明白那中年女售货员复杂的表情了,长期做家务皮肤粗糙了,骨节变粗大了,指甲边上有倒刺,只怕戴上那些美丽的镯子也不会显示出丝毫的美感了吧?这若搁在过去,一定不敢想象,必须要大哭一场,如今却安之若素:不好看,就不好看了吧,毕竟已不是青葱年纪,花有花期,人有年岁,什么年岁做什么样的事,顺其自然。青春期心里只有裙子、口红、高跟鞋,觉得这才美、才来劲;如今却爱上清晨菜市场的喧腾劲儿,只对打折的“美赞臣”、“帮宝适”有兴趣。其实这些不成篇章、不登大雅却俯拾皆是的零星岁月才是踏实的过日子,一层摞着一层,糊鞋帮子一样,扎扎实实,再锋利的针锥都吃不进,这才是一个女人的人生中“芯子”里的东西。不看大,只看小,精雕细琢,细水长流,沉浸久了自会生出一种岁月静美的淡淡喜悦。

“转忆当年,消受尽皓腕红萸,嫣然一顾。”镯子没有生命,可永葆美丽和光彩;人会成长,经历风雨,失去娇嫩和光泽后方能厚重淡泊,风静潮平。

蓦然回首,虽然缺少了苹果一样的粉红脸蛋和杨柳细腰,还有小姑娘顾盼生辉的怯懦。但她这样形容她自己,以前是块透明的钻石,现在是道绚丽的彩虹。两者一样美,但钻石有价,彩虹无价。

她很喜欢自己现在的状态,随遇而安、遇事不急不躁,该有主心骨的时候能镇得住场,不该有的时候能心安理得躲一旁不多话;会爱人,会关心人,会牵挂人,但不缠人;有思想,有理想,有理性,很幽默,敢自嘲;会为爱的人甘于放下身段。除此之外,可以自由到不看任何人的脸色行事;有学习的热情和动力,每天都在进步,但不再期待别人的夸奖。印象里,小时候的她学点东西就要四处炫耀,等着父母奖赏。而现在,她能够真正做到,学为自己,自己喜欢。

她有自己喜欢的事业,且有未来想做的事情。经济独立、受人尊重,也不争强好胜。出则风起云涌,入则贤良安端。大场面司空见惯,小日子恬静平淡。她有担当,敢于面对未来所有的风浪,也不怕负担周围所有爱的人无论是经济还是情感上的依赖。她愿意付出,不计较多少,且把周围她爱的人的幸福当成是幸福的基点。

她感叹,觉得自己现在的时光,真是美好。她喜欢现在的自己,岁月让她像红酒一样沉淀缓释余香。她推断,自己老年,肯定比现在还要精彩。当然,目前的她距离老年还有几十年的时间。那么,现在呢?

如果说年轻时的她是一块石头,那么,岁月就是一把刻刀,历经岁月的雕刻,现在的她,应该可以称作“器皿”。因为,虽然少了很多的棱角,可她,有了自己的形状,有了自己的作用。曾经,她也激情似火,和同学们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大有舍我其谁的英雄气概。总是以为自己能力极强,敢做敢当,敢爱敢恨,走到哪,都应该成为别人瞩目的对象,头上有很多的光环。可是,别人有别人的工作、思想,没有人会在意你,或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在意你,所以,郁闷、彷徨,以为明天的太阳不会升起一样。

虽然饱经了岁月的风霜,她青春的脸庞,有了渐渐成熟的模样,可岁月也让她学会从容,学会坦然,学会冷静。她不会再过分关注别人是否在意她,而是希望自己认真过好每一天。

她更理解了家的含义,对亲情的感觉,已经流进血液,融入骨髓。无论走到哪里,想到家,就会有一种温馨荡漾心间。慢慢地,似乎少了很多的烟火气,却多了人性的气息。岁月的雕刻,让她懂得,女人就应该像水,哪怕平凡,也要给人宽容博大、可以信赖、可以依靠的感觉。女人应该有女人的智慧、矜持。女人的智慧,不是故作聪明,而是看透世事的睿智,能避重就轻,化险为夷;女人的矜持,不是故作姿态,而是人性的光辉,人格的魅力。

再次经过商城,路过周大福柜台前,再次看到纤细的手腕伸出,售货员小心地将一根闪闪发亮的白金手链缠上,后退欣赏:“多美哦,小姐”

再次在金柜前熙来攘往的人流中,依然看到好几束目光都投向了那只皓腕。

她这次再也不会驻足呆望,更不会有任何一丝的失落,只会向她们投去祝福和欣赏的目光,迈着轻快的脚步去婴幼专柜,对着营业员平静而又微笑地说:“您好!美赞臣,来俩儿。谢谢”

呵!那如花皓腕,那似水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