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苏州古城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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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中的苏州，总是与“杏花雨”、“杨柳风”有关，总是与水墨图、卷轴画有着共通的意蕴。苏州，应该是比杭州更为江南的地方了吧。

车到苏州时，已是日落，用过晚餐后，苏州城已是街灯初上。不知道是否因为置身城郊，街市的路灯并不明亮，不知名的小河两旁虽然布满了灯盏，但更像是一种疏落的点缀，似乎可有可无。于是，心中暗暗有了一些期许，不知此行是否会际逢一个沉静的别样的苏州。

禁不住夜游苏州古城河的诱惑，一行人驱车前往护城河码头。下车后，游人并不很拥挤，码头的灯光也并不灿烂，倒是那些摆着地摊的小贩，见机吆喝着，拿出红红绿绿的绸扇、竹挂件，甚至电动的芭比娃娃，闹得河岸边一片喧哗。

等待不久之后，上了一艘名为“秀水”的仿古船。在船老大“小心”“走稳”的嘱咐声中，船轰轰地离岸了。说是船老大，却不用摇船的，因为船已经没有了桨，而船老大，更像是一个职业导游，穿着统一的制服，操着一口很不标准的普通话，说是要为我们介绍苏州。其实我倒是希望他用苏州话的，听惯了杭州的“官话”和宁波的“硬话”，很想听听这地道的吴侬软语。可是，机器轰鸣中，扩音器里传来的是船老大的“苏州牌”普通话，看来，这古城的历史，注定要这样来演绎了。

护城河两岸的建筑，一路都有灯光的勾勒，在船老大的提醒中，我们注意到了船左侧灯火辉煌，不时有高楼闪现，而右侧灯光则相对暗淡些，疏疏落落出现的是一些精致的亭台水榭，还有盘门、阊门、胥门等古城门。于是恍然，原来左侧是城外，右侧是城内，那有着两千五百多年历史的苏州城，似乎正在夜色中打量着我们这些不速之客。船的两侧不时有别的游船轰鸣而过，将两岸灯火的倒影搅得如碎金般晃动。我忽然觉得，这样声势浩大的造访，是否打扰了这古城安然的休憩?想古人也会有夜游护城河的雅兴吧，他们会在怎样的情境之下，感受这“江上之清风”呢?应该是“小楫轻舟”，一舟、一桨、数人而已吧?若如此时这般嘈杂，如何会有“举酒属客”的兴致呢?而且，河两岸断然不会有灯光的装饰，估计连灯笼也不会很多，因为这是苏州的护城河，不是南京的秦淮河，它带给人的是可以沉睡的安宁，而不是闹得人心慌的烟柳繁华。试想，那缠绕着电灯线的古城门，还是干将设炉铸剑的“干将门”，伍子胥平齐时出入的“平门”吗?

思绪只是瞬间地停滞，船依然在喧闹声中前行。船老大已经引领着大家开始学说苏州话了，所学的词语几乎全是上声，如美人行路，婉转婀娜，摇曳生姿。也许只有这代代口口相传的吴语，更能禁得起时间的消磨吧。船老大一个劲儿地夸耀苏州的世界文化遗产数目之多。遗产多当然好，但我觉得，这可以和评弹媲美的苏州话，本身就有一种艺术的美感，而且生鲜活泼，但愿不要落到文化遗产的地步才好。

船上的评弹演员唱起了《枫桥夜泊》，满船的喧嚣有了一时的安静，这是一首悲凉的落魄者的诗歌，似乎与游者高昂的游兴并不协调，船声的轰鸣更成了一种不和谐的伴奏。于是，歌者又唱了《小城故事》，这回似乎稍合情境些，也有不少人和着曲调哼唱起来。“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这千年的古城，有过多少的悲欢离合啊。无数船只曾在这古城河上行驶，有护城的战船，有赏景的小船，有载满货物的商船，所有的船都在前行。在时间的河道上，渐渐地，护城的战船驶进了史书，赏景的小船行入了诗文，载货的商船游弋于更为开阔的航道。在机器的轰鸣声中，如今的苏州护城河，仅剩下了这一只只“游船”，带着人们鉴赏被现代灯光装点着的苏州城。

离岸，归去。说不清是落寞还是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