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朴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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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干了几十年中学教师，各种荣誉证书摆了一橱柜，还当过几届市人大代表呢。去年，他从教师岗位上退下来，虽依依不舍，却也坦然。

我们姐弟三个，一个个也都成长起来，有了稳定的职业，相继成了家，买了新房，日子好多了，大哥还经商当了老板。我们想，父亲辛辛苦苦把我们拉扯大，如今也该享享清福了。

一次大哥从外地做生意回来，全家老老小小在酒店聚餐，席间有说有笑，气氛热烈。谁知，才上两个热菜，父亲突然收起了笑意，一脸严肃。他指着餐桌上的一盘鳜鱼和一盘鱼，冷冷地说：“这菜只不过有个虚名和好看的外表，啥味道？我活了大半辈子，就认准了一个理儿，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踏踏实实地过日子。”接着，一盘盘菜上桌，大哥看得目瞪口呆，但马上又意识到，是父亲自作主张悄悄更换了菜谱。满桌子家常便饭，清清淡淡的。有清炒黄豆芽、土豆丝、雪里蕻、炒肉丝，还有父亲最喜欢吃的辣椒炒螺蛳，爆辣爆辣的。最上档次的也就是一盆炖排骨和鲫鱼汤了。

父亲每夹一筷子，都要夸上一句：“这菜做得好，味道美。”其实我们都明白，现在生活条件好了，父亲是看不得我们奢侈。我们花了钱，反而惹得父亲不高兴，倒是这样一桌简朴清淡的饭菜，却能让父亲品出纯真的味道，咀嚼出了香甜和快乐。唉，只要父亲开心，我们当儿女的还能说什么呢。

大姐给父亲买来一辆电动自行车，银白色的，明晃晃地放在院子里。出门有了好帮手，本该高兴才是，可父亲心里总是疙疙瘩瘩的。不几天，连电动自行车的影子也见不到了。原来父亲硬是退给了商家，退回的几千块钱也送还给了大姐。父亲出门，照例骑着那辆“长征”牌旧自行车，旧车伴随了他二十多个年头，仍宝贝似的舍不得丢弃。螺丝松动了，就拿来工具拧几下。哪里缺失了零部件，立马就配上一个。这里上一下油，那里打磨几下，车子不能骑了，父亲就自己动手修理。父亲的心思和乐趣，似乎都在这辆旧自行车上。那次链子断开了，父亲找来锤子和凿子，亲手捣鼓起来，整整一个上午才弄好。父亲骑上它，得意地说：“我的自行车又修好了。新车一样。”

父亲是高级中学教师，按说工资也不算低，可他从不抽好烟。2块5一包的宇航牌香烟，每天津津有味地抽着。父亲简朴而知足，做儿女的应该感到宽慰，可我心里老不是滋味。那天，我索性买了4条好一点的香烟送与父亲。岂料，父亲二话没说，扭头去超市兑换了4条“宇航”，剩余的钱，硬是塞给了我。“抽了这么些年的烟，只有‘宇航’，我才能抽出味儿来。”父亲淡淡地说。

父亲体味着自己简朴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