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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之书》之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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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能成书吗?根据常识,堆成一个书之造型或平铺的页面可以,而要堆成依页码翻动的厚书则不可能。然而在阿根廷作家博尔赫斯笔下,“沙之书”却神乎其神地被翻阅,被交易,被收藏,这就不能说只是虚构了。

在开篇类似题记那样来个引用,然而引语“……你的沙制的绳索……”根本构不成一句完整的话,大意偏偏又是“靠不住的东西”;说这话的英国人乔治·赫伯特刚好又是玄学派诗人兼牧师,作品多宗教色彩:莫不是暗示跟大家开玩笑吧。

文章不惜篇幅阐述几何学概念,倒也不掺半点假;而从后文“无穷大的系列”与时空节点的照应来看,也不是没有某种“无限”的寄寓,仿佛《红楼梦》里“太虚幻境”中的十二支判词,谶语预言。

作者在文章中说“如今人们讲虚构的故事时总是声明它千真万确;不过我的故事一点儿不假”,仿佛曹雪芹开篇“把真事隐去,而借‘通灵’之说”的明言。

听见敲门声开门,进来的却是陌生的外国人。“面目模糊不清”,怎么回事呢?真是“也许我近视,看得不清楚”吗?当然不是,要不又怎么观察到“他的外表整洁,但透出一股寒酸”,连“洁”也看得出来呢。也像在暗示:卖书人怪怪的。

人怪书也怪。“我”翻到一幅铁锚插图,卖书人却警告“仔细瞧瞧,以后再也看不到了”。从他“声调很平和,但话说得很绝”来看,不像开玩笑。“我记住地方,合上书。随即又打开。尽管一页页地翻阅,铁锚图案却再也找不到了”,还真是应验了那句话。

厚度也怪。“每隔两千页有一帧小插图。我用一本有字母索引的记事簿把它们临摹下来。簿子不久就用完了。”可见这书有多厚。“逢双的一页印的是40,514,接下去却是999。我翻过那一页,背面的页码有八位数。”页码紊乱不说,数字更是惊人,八位数可就是千万了。当晚再看,“其中一页印有一个面具。角上有个数字……大到九次幂。”谁用幂标记页码呢?九次幂就是某个数连续九次相乘,这书也太厚了吧。“页码是无穷尽的”,找不到第一页,也找不到最后一页。这书,奇。

《沙之书》是作者又一次荒诞离奇的神秘创造,高于生活。然而完全陌生的东西也不足以引起读者的注意,它妙在似与不似之间。例如“几个月前的一天傍晚”,时间具体;“贝尔格拉诺街一幢房子的五楼”,地点更具体;“泛白的金黄色头发”的贩书人;从印度孟买“平原上一个村子里用几个卢比和一部《圣经》换来”的圣书;“八开大小、布面精装”“每页两栏。版面分段,排得很紧。每页上角有阿拉伯数字”;从“国立图书馆”退休的“我”,用“刚领到的退休金”和家传的“花体字的威克利夫版《圣经》”交换,又“偷偷地放在”图书馆“一个阴暗的搁架上”。这些跟我们平常看到的故事情节没什么两样。“由于细节所诱发的真实力量而显得实有其事……整体上的荒谬和荒诞是以细节描写的现实主义基础为前提的”(匈牙利文学批评家卢卡契语),所以读者才有心思阅读完毕。

“沙之书”不经意闯入主人公的生活,撩拨得他不惜代价去占有,到手后又被折腾得不得不自觉放手,永远离开。笔者这种粗略猜想也许并非“沙之书”所要表达的真实意图,可能作者自己也不明确到底在表达什么。作家往往不仅是再现生活,本质上还是表达自己的生活经验与对生活的理解。当逼真地再现生活还不能把自己的生活理解表达尽意的时候,通过某种途径代为体验实际生活中找不到的某种东西也不失为一种创造。虚构、荒诞就有此妙处。“一件虚假的事可能本质上是实在的。”(博尔赫斯语)正如那本虚构的“沙之书”,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象征着无穷无尽。小说的主题揭示了人类面对无限时,那种无所适从,难以摆脱的真实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