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南北朝人神恋小说分离悲剧归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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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以凡男与神女婚恋遇合为主要模式的人神恋小说在魏晋南北朝中迎来了一次爆发性的繁荣。然而，美好的人神相恋故事却由于世外与人世的原因，凡男与神女最终难逃分离的结局，本文将就此进行归类分析。
人神恋故事是我国古代小说里面的重要题材。据蔡堂根先生统计，魏晋南北朝出现有102则人神恋小说，其中大部分保存在《搜神记》《搜神后记》《幽明录》《异苑》四书中，尤以《搜神记》为最多，达30则。[1]P56在这些人神恋中，又以凡男神女式为主要模式，男神凡女式的人神恋数量少[1]P52-53，因此，本文讨论的人神恋主要是凡男神女这种类型，此外可以发现这些爱情故事过程几乎都有着共同的结局，那就是人神的分离，显示出极强的悲剧色彩。因此，本文中笔者试图对魏晋南北朝人神恋小说人神分离的悲剧进行一番考察。
可以说，造成人神最终分离的原因不外乎为世外因素与人世因素。
（一）世外因素
世外因素即是指造成悲剧的原因来自于上天，或者说是“天帝”，这直接表现为神女回天。这些神女都是天上的神仙，她们天帝被派遣下降嫁与人间男子，被上天垂顾的男子必定生活困窘，于是神女下降为他们的生活提供帮助，然而最后神女一旦完成帮助的使命，便不顾一切，飞升回天，不再相见。如《搜神记》卷一《董永》：
汉董永，千乘人。少偏孤，与父居。肆力田亩，鹿车载自随。父亡，无以葬，乃自卖为奴，以供丧事。主人知其贤，与钱一万，遣之。永行三年丧毕，欲还主人，供其奴职。道逢一妇人，曰：“愿为子妻。”遂与之俱。主人谓永曰：“以钱与君矣。”永曰：“蒙君之惠，父丧收藏。永虽小人，必欲服勤致力，以报厚德。”主曰：“妇人何能？”永曰：“能织。”主曰：“必尔者，但令君妇为我织缣百匹。”于是永妻为主人家织，十日而毕。女出门，谓永曰：“我，天之织女也。缘君至孝，天帝令我助君偿债耳。”语毕，凌空而去，不知所在。[2]P14-15
虽然董永最终在织女的帮助下，还清了债务，但随即，织女便告别而去。可见，织女下降嫁与董永其实就是为了完成天帝的使命，使命完成之后，便回天而去，毫无留恋之情。
情节与结局同董永故事十分相似的还有《搜神后记》卷五的《白水素女》[3]P460，与董永一样，晋安侯官谢端孤苦伶仃，于是天帝哀怜，便派天汉中白水素女下为其“守舍炊烹”，素女化成螺在生活上帮助他。然而，后来素女因被谢端偷窥，形迹被发现而不顾挽留，最终“翕然而去”。这个故事虽然没有人神姻缘的明显情节，但从男主人公谢端对神女的挽留以及为她设立神座、祭祀等看，隐含了人神之恋。[4]P112
在这些人神分离的故事中，世外因素让女神与男子人神殊途，各守一方，同时我们也发现，带着天帝使命下降帮助人间男子的神女们感情是冷漠的，面对男子的恳求，竟然不管不顾而去，没有丝毫的留恋之情，可见她们的下降并不是为追求人间的爱情，而是为了完成上界的使命，这对凡间男子是多么残酷！
（二）人世因素
造成人神分离的原因除了世外因素外，还有就是人世的因素。这主要体现在男子一方，具体表现为男子思归与男子拒绝神女。
1.男子思归
魏晋以后的志怪小说，又开辟了另一仙境，即洞穴仙境。在洞穴仙境中也发生了人间男子与洞穴仙女之间的婚恋结合。首先是男子因为一次偶然的原因发现神秘的洞穴，并进入洞穴，在洞穴中看见奇异现象，然后与所遇仙女结合，过了段快乐无忧的日子，但最终都因为男子思归，回到人世，与仙女分离。如《搜神后记》卷一《剡县赤城》：
会稽剡县民袁相、根硕二人猎，经深山重岭甚多，见一群山羊六七头，逐之。经一石桥，甚狭而峻。羊去，根等亦随渡，向绝崖。崖正赤，壁立，名曰赤城。上有水流下，广狭如疋布。剡人谓之瀑布。羊径有山穴如门，豁然而过。既入，内甚平敞，草木皆香。有一小屋，二女子住其中，年皆十五六，容色甚美，著青衣。一名莹珠，一名。见二人至，欣然云：“早望汝来。”遂为室家。忽二女出行，云复有得婿者，往庆之。曳履于绝岩上行，琅琅然。二人思归。潜去归路。二女已知追还，乃谓曰：“自可去。”乃以一腕囊与根等，语曰：“慎勿开也。”于是乃归。后出行，家人开视其囊，囊如莲花，一重去，一重复，至五盖，中有小青鸟，飞去。根还知此，怅然而已。后根于田中耕，家依常饷之，见在田中不动，就视，但有壳如蝉蜕也。[3]P442-443
这则故事中，袁相、根硕二人因猎羊误入洞穴，遇到仙女，并与之结为室家，但后来二人思归，于是离开洞穴，返回世间。与此类同的还有《幽明录》中的《刘晨阮肇》[5]P1，主人公刘晨、阮肇采谷皮偶然进入仙境，在溪边遇到了“姿质妙绝”的两女子。两位仙女邀二人至家，“酒酣作乐”，并且“至暮，令各就一帐宿，女往就之”，虽然神仙生活“令人忘忧”，但对家人的怀念还是令二者渴望回家，初次求去但被仙女所劝，两人又住了半年。到了春日，百鸟哀鸣更是加重了两人的思念，刘、阮“更怀悲思，求归甚苦”，最终还是离开了洞穴仙境，与仙女分别。
由此可见，无论洞中仙境如何美妙，与仙女的生活如何舒适，仙女如何挽留，也无法阻断男子心中对家乡及亲人的浓浓思念，改变男子回归的决心。男子最终选择离开洞穴仙境，回到人间，显示了世俗的力量。
2.男子拒绝神女
男子对神女的拒绝也是导致人神分离的一个原因。在魏晋南北朝的人神恋小说里，可以发现在山神、河伯嫁女或招婿的时候，往往是强迫凡间男子与其女结婚，但最终得到的是男子的婉拒。如《搜神记》卷四的《建康小吏》：
建康小吏曹著，为庐山使所迎，配以女婉。著意不安，屡屡求请退。婉潸然垂涕，赋诗序别，并赠织成裈衫。[2]P49-50
庐山神（庐山夫人或庐山君）设酒款待曹著，当要把女儿婉许配给他时，曹著却由于自身与神女的巨大差异感到焦虑不安，屡求请退。面对曹著的拒绝，婉潸然泪下，赋诗并赠织成裈衫。
此外，《幽明录》中的《徐郎妻》也有男子拒绝神女之事：
京口有徐郎者，家甚褴缕，常于江边拾流柴。忽见江中连船盖川而来，径回入浦，对徐而泊，遣使往云：“天女今当为徐郎妻。”徐入屋角，隐藏不出。母兄妹劝励强出。未至舫，先令于别室为徐郎浴。水芬香，非世常有，赠以缯绛之衣。徐唯恐惧，累膝床端，夜无酬，接之礼。女然后发遣，以所赠衣物乞之而退。家大小怨情煎骂，遂懊叹卒。[5]P12-13
面对从天而降的娶天女的好事，徐郎非但没有表现出兴奋，相反，他却吓得隐藏不出，十分恐惧，最后竟懊悔而卒，这是一个莫大的悲剧。因此，由此观之，无论是曹著还是徐郎等凡间男子，能被天神或山神看重，又得到神女的爱慕，本是极为幸运之事，然而他们心里却没有丝毫的高兴与自在，反而感到惶恐不安，一再推辞，有的甚至最终为此失掉性命，让人为之感到叹息与无奈。
【参考文献】
[1]蔡堂根.中国文化中的人神恋[D].浙江大学，2004.
[2]（晋）干宝撰，汪绍楹校注.搜神记[M].北京：中华书局，1979.
[3]王根林校点.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
[4]洪树华著.宋前文学中的超现实婚恋遇合研究[M].济南：齐鲁书社，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