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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世界变得平坦,你也感到这种压力,你应该挖掘自身的潜力迎接挑战,而不是修建各种保护墙。
——托马斯 · 弗里德曼
资本并购主导的产业扩张日益成为商业世界的新气象。2006年,并购风潮格外浓烈。
芯片制造领域,微处理器制造商AMD收购图形芯片厂商ATI,打破了原有的产业竞争格局;迪士尼开价74亿美元,全资并购史蒂夫·乔布斯创建的皮克斯动画工作室,试图重振动画电影的雄风;全球第一大啤酒公司英博(Inbev)兼并福建雪津啤酒100%股权,交易额达58.86亿人民币;法国赛博集团(SEB)向苏泊尔发动控股性收购,引起本土炊具制造企业联合抵制。
金融资本亦纷纷侵入中国。2006年,高盛参股工商银行、福耀玻璃和美的电器,并联手鼎晖中国收购双汇。凯雷集团试图杠杆收购本土重工巨头徐工集团,引发业界担忧。
随着全球经济一体化进程的加速,国家、行业之间的壁垒和高墙迅速坍塌,世界开始平坦化。面对可能的并购机会,本土企业也不甘示弱。2006年,海航收购香港港联航空45%股权,建设银行97.1亿港元全资收购美国银行(亚洲),无锡尚德借收购MSK公司打入日本光伏市场。
市场在竞争中洗牌,在并购中重建。
国美:艰难谈判并购永乐
像家电连锁这样充分市场化的行业,随着市场竞争的激化,必然经受粗放扩张到集约发展的历程,这一过程的转折点,便是行业内的兼并整合。在“大鱼吃小鱼”的丛林法则主导下,竞争中处于弱势的企业逐渐被强势者兼并吞食,最终形成诸侯割据、寡头对峙的新格局。
2006年,国美并购永乐,正是家电连锁行业由群雄并起到“美苏”两强争霸的先兆。
当时的行业格局是,国美第一,苏宁第二,永乐第三,大中第四。相比苏宁与大中的稳健保守,国美、永乐在经营风格上颇为相似,均呈现出激进扩张的特质,也是恶性竞争的主动参与者。
永乐的处境最不乐观。2005年香港上市前夕,永乐与摩根士丹利、鼎晖等财务投资者签订一纸“对赌协议”,约定2007年净利润要超过6亿人民币,否则永乐管理层将转让大宗股权。这令其背上巨大的业绩压力。进入2006年,由于过度扩张带来的管理压力增加的隐性成本,永乐业绩面临滑坡,投资者“用脚投票”,纷纷抛售股票,致使永乐股价大跌,一度跌破2.25港元的发行价。而永乐董事长陈晓欲收购大中电器以扭转颓势的计划也化为泡影。
陈晓必须找到走出困境的办法。2006年春末,陈晓北上,与黄光裕洽谈收购的可能。
这时的黄光裕,正在寻找下一个猎物。完成对易好家、黑天鹅等地方性家电连锁企业的收购后,国美坐稳行业头把交椅,接下来想巩固优势,摆脱苏宁的战略追随,势必要发动更大规模的收购。
永乐在上海及周边市场拥有先发优势,刚好可以弥补国美在长三角市场的短板。另一方面,两者同在港股上市,财务制度、管理架构等硬性指标颇为相通,但问题的关键是“股东利益分配问题”,即合并方式、利益分配。围绕这一点,黄光裕与陈晓展开了数十天的谈判。
黄光裕事后说,“为了在这些核心对价问题上达成一致,我伤透了脑筋,也作出相当大的让步……我真是没有想到,明明陈晓主动先开口提出合并,但是在谈判过程中,陈晓却总是不愿让步”。
因为意见不合,谈判几度陷入僵局。有一次,黄光裕直接拂袖而去,冷静下来,又给陈晓写了一封电子邮件,“以行业发展大局为重”。陈晓用手机回复,只有5个字——“还要接着谈”。
2006年7月25日,经过近3个月的周旋,这桩中国家电连锁行业最大收购案尘埃落定。
国美采取“现金加股权”的方式兼并永乐。股权对价方面,“每股永乐股份兑换0.3247股国美股份”;现金对价方面,每股永乐股份获0.1736港元现金。即国美以1:3的比例置换永乐股份,并向永乐股东支付4.09亿港币。折算下来,这笔交易的总价值高达52.68亿港元。
对此,黄光裕直言不讳:“不是我无能,是陈晓太狡猾。这次并购谈判,是我做生意以来最艰苦的一场谈判。如果不是志同道合和惺惺相惜,我和陈晓根本不可能谈成功”。
收购完成后,黄光裕开始思考“‘1+1>2’的协同效应”;陈晓则以职业经理人的身份成为国美总裁。
华润:横扫啤酒市场
关于行业兼并的集约化趋势,有人曾打过这样一个比喻:“过去是狮子、老虎和地方上的阿猫阿狗在打,现在阿猫阿狗已经被清理和吞食得差不多了,狮子和老虎碰面的机会将越来越多”。这一情况不仅符合家电连锁行业的实情,也同样适用于并不引人关注的啤酒行业。
相比于历史悠久的青岛啤酒和1980年建厂的燕京啤酒,华润雪花只不过是本土啤酒行业的后起之秀,1994年才起步于沈阳,但这并不妨碍它迅速崛起,跻身与前两者三足鼎立的行业前列。
华润雪花高速成长的秘密,便在于外延式扩张与内涵式增长相结合的“蘑菇战略”。
成立伊始,华润雪花便选择了一条别具一格的战略路线。在本身并没有技术积累和资金储备的前提下,华润雪花以“资源整合者”的面貌出现在啤酒市场,选择收购一家资质良好的啤酒生产企业切入区域市场,借助两大股东的资本优势和技术优势,迅速做大做强,获得区域性的强势领导地位,以此辐射更大范围的区域,这便是华润雪花引以为傲的“蘑菇战略”。
与大刀阔斧的兼并收购同步推进的则是自上而下的整合管理。针对“雪花”品牌知名度全国性有余而本地化不足的“先天缺陷”,华润雪花采取统一品牌与区域品牌兼容并包的品牌策略,所收购的啤酒企业在保留原有区域性品牌的基础上,同时生产一定批量的雪花啤酒。
为了加强供应链管理,华润雪花推行三级采购体系,麦芽、酒花等大宗原料由总部统一采购,为第一级采购;第二级采购由总部招标,供应商与区域公司灵活确定采购计划;只有极少量的原料和机械设备,各工厂可结合自身情况自行采购,这是第三级采购。三级采购体系的推行,一方面削弱了区域性分公司的权力,加强了总部的管制力度,另一方面又取得采购的协同效应,实现降本增效,统一的原料采购也有助于产品质量和品牌形象的统一管理。
2005年,华润雪花相继兼并湖北天门、枝江京星和阜阳雪地三家啤酒公司,并以158万吨年销量领跑全行业,市场占有率实现193%的创纪录增长,其中八成的增长因素,归功于内部整合。
根据战略优先级别和市场进入难易程度,华润雪花在全国跑马圈地,跳跃式扩张,形成东北、西南、华东、华南的战略布局。而人口密集、气温炎热、消费水平较高的华南与华东地区成为开垦的重点。2006年,华润雪花分别以3.38亿元、8100万元、7800万元收购浙江银燕、安徽相王、福建清源三家啤酒企业,进一步夯实了其在这一区域的市场基础。
华为:竞争终结者
港湾网络与华为3com——前者被戏称为“小华为”,后者则是华为与3com在美国的合资公司——这两家与华为渊源颇深又彼此影响的公司,在2006年迎来了各自命运的结局。
2000年,曾被视为任正非接班人的李一男,抱着“被边缘化”的心境,不顾任正非百般挽留,毅然离开供职八年之久的华为,创办港湾网络,开始了在华为相对薄弱的数据通信领域的征程。
得益于华为的支持和许可,港湾获得华为大部分通信产品的总资格,刚成立便势头强盛。但李一男并不满足于此。创业第二年,他便推出第一款自主品牌的产品。李一男选择华为当时还无所作为的DSLAM设备作为港湾的突破产品,迅速抢占了这片蓝海市场。
抢得先机的李一男展现出破釜沉舟的决心,随即放弃华为产品,冒着与华为决裂的危险,通过自主研发和兼并收购,迅速介入从电信级产品到企业级全系列的产品线,一举杀入华为的“大本营”。这也意味着,刚成立一年的港湾网络吹响了与华为全线竞争的号角。
港湾的出现,激发了资本市场的想象力,调动起投资者对“小华为”价值回报的期待。
早在2001年5月,港湾便拿到第一笔投资共1900万美元,一年后又获得4200万美元追加投资以及3500万美元银行贷款。2003年,营业收入跃升至6.78亿元的港湾,开始筹划纳斯达克上市,特地聘请雷曼兄弟和第一波士顿做承销商。一则财富神话,似乎马上就要降临了。
港湾异军突起的时候,华为却在经历危机。2002年,华为爆出有史以来第一次收入负增长。研发周期拖长,新项目议而不决等问题也开始普遍出现。李一男创业的成功极大动摇了华为内部的军心。有志之士纷纷出走,或自主创业,或投奔李一男而去,华为人心动荡。
市场竞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有余地可谈。任正非再也无法对港湾坐视不理了。
华为内部专门成立一个“打港办”,与港湾针锋相对地展开竞争。华为不惜打乱研发生产计划,只为了推出一款与港湾竞争的同类产品。在运营商设备招标中,华为宁可白送,也要阻止港湾中标。港湾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最终,不得已放弃占营业收入70%的国内运营商市场。
2003年,陷入思科专利案的华为,与3com组建合资公司华为3com,专门生产低端电信设备,一面威胁思科美国市场,另一面则旨在阻击港湾在该领域的成长,可谓一石二鸟。
华为的针对性竞争令港湾遭遇重挫。2004年营业收入增长放缓,2005年营业收入增长下滑7%,依靠为NEC和西门子代工,才勉强挺了过来;但受制于华为战略牵制,港湾错过了最佳的上市时机,资金链濒临断裂,不得不向西门子寻求资产出售。但最后在华为的阻挠下无疾而终。
2006年6月,走投无路的港湾被华为整体收编,李一男再一次归附于任正非麾下。
港湾网络与华为3com存在相当程度的业务重叠,完成对港湾网络的收购之后,华为3com的价值被进一步压缩。基于此,华为将所持的49%的华为3com股权悉数授予3com,斩获8.82亿美元。
徐工:收购案一波三折
硝烟弥漫的另一个并购战场,是工程机械行业。僵持多年的徐工改制案,引来了国内外众多抢食者。
徐工改制属于历史问题。成立于1989年的徐工集团,由徐州市多家国有工程机械企业合并而成,这些企业良莠不齐,使得徐工集团规模迅速扩张的同时,也背上沉重的财务压力。
对下属企业进行大量破产转制后,2002年徐工集团进行债务重组,整合核心资产组建徐工机械,以此作为改制平台,并将把旗下最优质的资产注入其中。华融、信达、东方、长城等四家国有资产管理公司以债转股的方式获得徐工机械48.68%股权,徐工集团持有剩余51.32%。
2005年,徐工集团以6.8亿元总价回购了四家资产管理公司持有的全部股权,100%控股徐工机械。此次回购所需资金,全部来自于银行借贷。徐工集团的财务状况进一步恶化。
当时徐工集团旗下仅徐州重型机械公司实现盈利,其余均处于亏损状态,此外还有4家待破产企业和 22家已改制企业的职工需要安置,资金缺口巨大。在这样的背景下,2005年10月,徐工集团从众多竞标者中选中凯雷,欲以3.75亿美元,出售徐工机械85%的股份。
凯雷提出的收购方案以存量和增量两种方式并行,一个月内即走完江苏省的审批程序上报商务部。
几乎板上钉钉的收购方案,却因三一集团执行总裁向文波的半路杀出,变得前途莫测。
2006年6月,向文波在新浪博客撰文,斥责徐工集团与凯雷的交易存在国有资产贱卖的嫌疑,提出对本土工程机械行业安全性的担忧,并表示三一愿意以超出凯雷30%的价格收购徐工机械。
迫于社会舆论的压力,凯雷三次修改收购方案,并大幅下调持股比例,但一直未获商务部批复。2008年7月,凯雷与徐工宣布收购协议失效。徐工收购案最终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