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uston, I ve got no proble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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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准时在休斯顿哈比机场降落。墨西哥湾温热的暖阳，透过巨大的米色玻璃投射在机场内的人行通道上。上下飞机的人寥寥无几，让庞大的机场更显空旷。时间过去得太久了，我已经忘记当时是怎么从机场到德克萨斯医学中心去的。隐约记得是坐的巴士。只记得刚出机场时，铺天盖地的英文招牌和无处不在的黑人兄弟让我头晕眼花。时值八月，东南部海洋蒸发出来的水汽好似一床大棉被，牢牢盖在城市上空，让人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巴士驶上I-45 州际公路一直向北，接入610环线后又一直往西。平坦的德州大平原一片空旷，除了嗖嗖往来的车辆外，路上一个人也看不到。休斯顿位于德克萨斯东南角，是美国的第四大城市、医学中心、石油中心和宇航中心。闻名全球的宇航太空署 NASA 就坐落在该市的东南角。电影里一句“houston! We've got a problem!?演变成了许多美国人的一句口头禅。可是眼前荒芜的景象，却实在难以和中国的大城市印象挂起钩来。第四大城市至少是应该可以看到大堆人群的吧，我想。后来在休斯顿的两年时间彻底了我的想法：除了party 和特殊的节日活动，就算是在人口最集中的 Downtown Houston（休斯顿市中心），大白天也是死气沉沉的。乡间小路上，人烟更加稀少，唯一可以看到的活物就是两边牧场里缓缓走动的牛群。
巴士继续前行，望不到边的高速公路昭示着这个国家发达的交通网，可是公路两边的荒芜破落却让人心情沮丧。透过巴士前窗，隐隐约约看见前方一簇隐藏在薄薄雾霭之中的大厦群。大厦参差不齐，海市蜃楼般地矗立在大平板一样的德州大平原上，好像一根根未砍尽的树桩，显得并不和谐。司机一指楼群，自豪地说：“Welcome to downtown Houston, folks!"，典型的南方hospitality，印证了南方人热情好客的说法。那个时候，并不知道 Downtown 是什么，后来弄明白是市中心的意思。第一眼看到 Downtown Houston，不知为什么让我想起了西游记里唐僧常对孙悟空常说的一句话：“前方妖气甚重，徒儿好生前往打探一番。”后来在休斯顿时间长了，才了解到入夜后，白天在市中心上班的人会弃城而去，Downtown大厦间暗无天日的狭窄街道往往会被、抢劫犯、酒鬼、吸毒者和流浪汉接管，Downtown 就成了名副其实的鬼城。其实，对于许多美国新兴城市的Downtown 来说，正是如此――日日夜夜总在交替上演着白昼的辉煌和黑夜的肮脏。从此，Downtown 暴力危险的印象就在我心中扎下了根。人总是很奇怪，一旦对事物形成某种印象之后似乎就永远挥之不去了。不过我也承认事物都有它的两面性，大约半年之后，在新年前夜，我站在休斯顿 Downtown 的中心欣赏了一场美丽的烟花，之后我就喜欢上了Downtown，休斯顿的 Downtown 其实并不可怕，相反的，还挺可爱。
巴士没去Downtown，从610环线出去后就上了 Fannin街，然后又右拐驶上了 Braewood Boulevard，顺着 Braewood Boulevard前行，就进入了休斯顿的城中之城――德州医学中心。同样是楼群林立，可是和 Downtown 的杂乱相比，医学中心干净整齐，俨然是一处平安乐园。厚厚实实的外墙和不折不扣的棱角，凸显着这座医学之城的新兴。身穿白大褂的学者和各种医护制服的年轻人来来往往，在中心内的各大医疗机构和医学教学科研机构之间穿行，紧张却有条不紊。这里是全美最大的医学中心之一，拥有四十多家医疗机构，如癌症中心、创伤中心、综合医院、医学院和研究生院等。除去楼群和道路，地表全部铺满绿油油的草坪，没有一寸土地暴露在外。太阳透过树叶的缝隙，在草坪上洒下斑驳的阳光。小松鼠蹦蹦跳跳的，看见人来也并不紧张，只是警惕地瞪大眼睛忽闪两下，大不了就蹭地窜上大树，顷刻间消失在密叶之中。如果说相对于“文化休克”，有所谓“环境休克”这个词的话，我确实感受到了。来自于一个人口密集的发展中国家、一个环境由于人为破坏而满目疮痍的国度，突然踏上美国、真真切切感受到城市中的大自然之时，我的心里确实受到了震撼。反观北京、上海，这十年尽管环境改善不少，但蜂拥而来的小汽车，再加上并不太好的汽车质量，使人走在街上随处可以闻到刺鼻的汽油味和尘土味；巨大的自行车流，似乎永不停息的建筑工地噪音，地上随处可见的痰迹，行人、汽车、自行车和平板三轮车在红绿灯变换时争先恐后的乱象，无时不让我思考着，到底还要经过多少个十年，牺牲多少中国人的健康，中国的大城市才可以骄傲地说，我们已经跨入发达的行列。
初来乍到，学长帮忙，让我暂时在医学中心的一栋公寓里安顿下来。大楼崭新明亮，像一个旅馆。很多中国留学生刚到此地时都住在这栋楼里。有好几次，就因为中国学生做饭时的油烟太大，刺激到了楼道的烟雾预警系统，引得大楼警铃大作，举楼疏散，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同住的是来自希腊的George，George 想必是特别聪明的人，说话像一个智者，每说一句话前都先沉思三秒，然后以“Well, I think...”开头。他利用暑假的三个月在医学中心实习。也许是太聪明的缘故，George 才二十五岁就开始谢顶了。当天晚上我就用 George 的电话和家里通话了，电话那头父母言语并不太多，只是一再叮嘱我要保重身体。我才二十岁，健康对我来说还不到要保重的时候，话虽这么说，可是我心里明白，从此天各一方，大家好自为之吧。我一直认为，中国的小孩比西方小孩要早熟，西方的孩子在这个年龄时恐怕还在花钱找乐，四处旅行，而我就已开始为自己的将来奋斗铺路了，我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也许中国自古以来的动乱现实就让中国人天生没有一种实实在在的安全感，所以大部分中国人一辈子都是在为将来谋划，却没办法精彩地活在现在。工作、身份、房子是一个永不见底的无底洞。在很多西方人看来，中华民族是过分现实的民族，对于这一点，我并不反对。同时，要说明的是，他们生活的世界比较天真，很多人并不了解中国的现实情况。在一个公平竞争的体制下，我认为能力是可以和安全感划等号的。可是，如果是在一个不公平的体制下，也许只有特权和金钱才更能让人觉得安全。八十年代出生的孩子，无论是从其拥有的自由度还是财富来讲，都比我这代人好了很多。
一个星期之后，话费单就到了，短短二十分钟的电话，AT&T 居然要收五十多美元。刚到美国的人都有把美元换算成人民币的习惯，这可是接近五百元人民币啊！我问George 怎么回事，George 思考了半天，才想起他为电话申请的打折长途服务是不包括中国大陆的。我后来打电话到 AT&T，才知道他们是按每分钟 $2.75 的原始标准话费来收取大陆长途费用的。后来在美国时间长了，又在纽约的 Verizon 长途电话公司的 Customer Services 打过工，才领教到美国长途电话服务竞争的激烈。电话公司将各种电话服务捆绑成不同的套餐方式卖给客户，有收月费，打一定时长的长途可以免费的；也有不收月费，价格稍高一点的；有夜间和白天费率不同的；有将局域电话和长途服务捆绑在一起打，超过一定时长后费率开始便宜的；还有亲子服务、周末服务、前面加拨省钱号码服务等等，名目繁多，不胜枚举。George 建议我和 AT&T 争取一下，说不定可以把账单调下来。后来我果然打了，英文讲得并不流利，急了也结巴，电话公司的各种服务更让人头昏脑胀，不过好消息是，AT&T 终于给我把账单调下来了，变成 $0.72 一分钟。为此我高兴了好几天。大公司其实也并不在乎这点钱，毕竟留住客户最重要。
在美国的后几年，我亲眼见证了长途电话公司疯狂的收购和并购，以及竞争给老百姓带来的实惠：大陆费率从最初的 $2.75 降到七毛多，再从七毛多降到五毛多，再到三毛八，到后来 Sprint 公司的两毛多。以前每天都会接到不同电话公司打来的邀请电话，直到现在，在纽约随便买张八块钱的电话卡就可以打六百分钟大陆长途，我必须承认，我是自由竞争体制下的受益者之一。（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