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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婆婆一起回访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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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春天公公因病去世后,怕婆婆一个人独居孤单,我们便将婆婆接到了我们的小家赡养。但令我们没有想到的是,经过丧偶的打击,一向身体健康的婆婆的精神状态大不如以前,常常一个人表情漠然,呆呆地孤坐,一坐就是小半天。而伴随着婆婆精神不济的同时,是身体状况的每况愈下。

见婆婆如此状况,我和老公着急之下想了许多办法,但都效果不佳。送她去住院,婆婆坚决不去;给她请个保姆照顾她,她说我们嫌她累赘,将责任推给保姆;看她总是郁郁寡欢,我们陪她聊天,但说不了几句,她就沉默了,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

婆婆的固执让我们既无奈又焦虑,真怕这样下去,她真的会随公公而去。然而,就在我们为婆婆的状态焦虑万分一筹莫展的时候,一次偶然的机会,我找到了一个走进婆婆心灵的方法。我发现在与婆婆聊天的过程中,只要与她谈起过去的往事,她的眼神就分外地明亮,而且话也比平时多。

这个发现让我惊喜万分。老年人都喜欢怀旧,这一点在婆婆身上看来同样适用。于是,之后的日子,在精心照顾婆婆的饮食起居的同时,我会常常陪婆婆一起走进她的回忆。

以前,婆婆很少跟我们提及她的童年和少年。但在家里的相册上,还能找到婆婆从童年到青年的一些旧照。从照片中看,身着公主裙的童年的婆婆很萌,很可爱;中学时期身着校服的娇俏可人的婆婆与一群中学生站在一起,有一种清丽脱俗的美;而长大成人青年时期的婆婆,则更如一朵出水芙蓉般美丽动人。与婆婆一起翻着这一张张发黄的旧照,坐在婆婆膝下,婆婆的话题自然而然便扯到了那过去的岁月,于是,婆婆的过往,像一组组发黄的长镜头,在我的面前一一闪现:婆婆与小伙伴在童年的胡同嬉戏,与小伙伴在小河边捞鱼摸虾;与中学时的初恋对象牵着手,背着书包欢快地走在上学的路上,身后,洒下一串串笑声……

看着婆婆在回忆中精神状态一天好似一天,欣喜之余,我萌生了陪婆婆一起回访青春,让婆婆在找回属于自己的过往的温馨记忆的同时,找回健康与快乐的想法。于是,之后的日子,我开始凭着渺茫的线索,帮婆婆联系当年的老同学,然后安排他们聚会。虽然这个工程历经半年有余,看似浩大一些,但为了婆婆的康复,我还是克服千难万险,帮婆婆促成了这场校友聚会。

老同学分别30多年再相见,把酒言欢之余,自然少不了遥想当年。看着与同学们谈笑风生的婆婆快乐的样子,欣慰之余我很难相信这就是那个几个月前还沉默抑郁的婆婆。看来,我的帮婆婆康复的思路没有错,这种对时光的回访,是帮婆婆找回快乐与健康的良药。

于是,尝到了甜头的我,在之后的日子里,继续将这种“穿越”游戏发扬光大。婆婆最美好的青春年代是70年代末80年代初期,在那个年代里,没有电视、没有夜店,没有KTV,人们的精神文化生活相对贫乏,听相声,看电影,参加工会舞会,是婆婆年轻时最主要的娱乐活动。《小花》、《孔雀公主》中的唐国强、《追捕》中的高仓健、《南海长城》、《伤逝》中的王心刚,均是婆婆心中的偶像,而这些偶像与他们的电影,是婆婆青春年代最美的回忆,在这一部部经典中,蕴藏着婆婆青春年代的一段段美好的回忆。深知这些影片在婆婆的回忆里所占的分量,于是我常常陪婆婆守在电视机前,一起看《小街》、《庐山恋》、《街上流行红裙子》,一起去网上淘婆婆喜欢的偶像的写真以及与之相关的电影海报;与婆婆一起守在电脑前听《年轻的朋友来相会》、《妹妹找哥泪花流》、《美酒与咖啡》,听到兴头上,还会和婆婆合唱一曲。

为了帮婆婆找回更多美好的回忆,我利用周末的时间常常陪婆婆逛街,去音像店为婆婆淘老电影、老歌曲;去那些曾经留下婆婆美好回忆的街头巷尾的小吃摊找婆婆当年喜欢吃的小吃;去老字号商店为婆婆淘雪花膏、友谊牌香脂、咏梅牌桂花头油。我知道,在现在这个物质极度发达的时代,婆婆可以用潘婷,可以用美宝莲,可以用LV,但这些价格不菲的牌子在她心中的地位,还不如一瓶咏梅牌桂花头油,不及一瓶散发着淡淡馨香的雪花膏。因为那些从岁月深处走过来的老牌子国货里面,有曾经的过往,有曾经的青春岁月,有青春岁月中的憧憬与美好。

婆婆上大学的时候,同宿舍的一位小姐妹有一盒紫罗兰粉,婆婆一见,便喜欢上了那个香味。为了得到这盒心仪的香粉,作为穷学生的婆婆,在餐馆给人洗了一个月的餐具,才攒够了购买这盒香粉的钱。然而当真正将这盒香粉居为己有后,她用了两次却再也舍不得用,一直收藏着,偶尔兴之所致,便打开闻闻香味。5年前婆婆买了新房搬家的时候,不小心将这盒早已过期的香粉遗失,婆婆懊悔了好长一段时间,并为此与公公大吵了一架,埋怨公公不小心弄丢了她的心爱之物。

从婆婆嘴里了解到这一往事后,我便留了个心眼,闲来无事便走大街串小巷为婆婆寻找这种牌子的香粉。但由于这个牌子是80年代的老牌子,市场上早已绝迹,所以很难找到它的踪影。然而就在我失望之下打算放弃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淘宝上找到了一家专卖老牌国货的小店,在那个小店里,我淘到了这种令婆婆梦寐以求的香粉。

去年婆婆生日时,将紫罗兰粉当做生日礼物送给婆婆的时候,婆婆意外之余十分惊喜。打开礼物,婆婆嗅了嗅,说:“正是这种香味,淡淡的,但回味悠长。孩子,谢谢你,你真是有心人。”

婆婆年轻时,俊俏可人的她曾经是单位的舞会皇后。与公公结婚后,随着老公他们兄弟姐妹的一个个出生,忙于生计的婆婆,再也没有了翩翩起舞的雅兴。如今,孩子们一个个都长大成人了,婆婆也老了。但年老的婆婆的舞蹈梦,却一直都在,每次与我去小区健身广场散步,看到那些成双成对起舞的老头老太,婆婆都满眼的羡慕。见婆婆有参与的欲望,我便鼓励婆婆参与进去。

在我的鼓励下,婆婆羞羞涩涩地参与了进去。让我没想到的是,婆婆自此一发不可收,很快找到了当年的感觉,并成了小区舞蹈队的台柱子,常常带着她的舞蹈队,去参加一些公益演出活动。看着聚光灯下的婆婆翩翩起舞的样子,欣慰之下我恍若隔世,我很难将眼前这个活力四射的女人,与之前那个丧偶之后难以走出心灵的阴霾、疾病缠身、对生活丧失信心的婆婆对上号。

功夫不负有心人,通过这种回访青春的“穿越”游戏,我终于帮婆婆走出了人生的困境,重新找到了快乐与健康。今年婆婆的生日很快就要到了,我准备带她再玩一回穿越,让她重新体验一把傻瓜相机的光影岁月。到时我会带婆婆去照相馆,给她穿上她年轻时喜欢穿的旗袍,请她摆出经常摆的POSE,照一张如《花样年华》里的张曼玉那样风情万钟的半身照片,并请摄影师用她年轻时的旧照,与这张照片做一个时光流淌后的人像对比,作为岁月的纪念。陪婆婆一起回访她的青春,那些曾经的记忆,成长的历程,可以一起体味。有时候,爱心和珍视,或许就是一种静悄悄的尊重和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