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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促闪婚,华丽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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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 述 肖 娜 文字整理 罗小缬

生活这么平常,为什么能更华丽更精彩?我决定倾自己全力来做一个十月的完美新娘。

相识

2008年的“五一”长假,我哪儿都没去,像我这样的单身女子,看到人家成双成对,引发的都不过是惆怅,不如待在家里上网。我的网名叫“近水”,一个叫“远山”的同城男子和我搭讪,两人一聊还真的很投机,他说他是单身,我隐隐闻到了桃花香。

“你是美女吗?”在聊了近一个小时后,“远山”终于很俗套地发问了,我笑。在网上十个男人有九个会这样问。不问的耶一个,最后也会问的,就像现在这样。

“是……吧……”我在两个字中间打上了长长的省略号,以示谦虚以及不自信。“美这个东西,见仁见智,连章子怡、林心如都有人说她们丑呢。”“远山”倒是善解人意,来了这么一句,

“不过,我的字写得漂亮。”我飞快地补上一句,这是我最得意的,从小学开始就被当教师的母亲督促着一天写两张庞中华字帖,由此练出一手潇洒飘逸的行书,人见人夸。我的顶头上司曾经拿我字给字写得烂的同事小薇做榜样,当时说了一句“字写得好的女孩写封情书就会有人爱”。

想到这,我灵机一动,不如给“远山”写一封信吧。他已经告诉我他叫郑远山,是市交通电台节目主持人,我就假设自己是一个热心听众给他写信。

一周后,远山打来了电话,他那一把深沉醇厚的声音让我一听就为之陶醉。我忍不住就告诉了他,我就是“近水”,郑远山马上大夸我的字果然写得好。两个人互相吹捧,互相取悦,然后就约着见了面。

五月一日下午四点,在星巴克咖啡店,我看到郑远山的第一眼,看到他脸上有小小的失望,我知道自己长相过于平常,而且我有点胖,虽然小薇曾安慰我,你这叫婴儿肥,你看你的皮肤多好,可以掐出水来。她趁机在我的脸上掐一把,笑笑地看着我,我也就真的不在乎自己的胖了。

但是,恋爱了在乎的就多了。远山很帅,有一天,我看到了他的前女友的照片,她是省电视台的主持人,长相清秀,瘦高个儿,据说身高167体重只有45公斤,而我身高163却有55公斤。这中间是怎样的差距啊,我决定首先消灭这个差距。

求婚

我视减肥如宗教般虔诚,而且艰苦卓绝。

2008年的8月9日正是农历的七夕节,郑远山请我去吃必胜客,他要了一份黑椒牛排,问我要什么,我说,我什么都不要,我在减肥。

郑远山点了一个至尊海鲜比萨。然后说,你这不是自讨苦吃吗,你现在这样挺好的,珠圆玉润的。可我觉得他说的是违心话,他的前女友那飘逸秀美的样子一直在我心里,烙得我心慌。

郑远山在对面吃得津津有味,我喝下几口纯净水,忍耐着从胃里往上爬的馋虫。他用碟子装了一半的比萨过来给我,说,快趁热吃,这个东西放冷了就不好吃了。我犹豫再三,还是放弃了,那一刻,我的脑海里闪过他的前女友那高挑的身影。

可是到了晚上,我饿得不行,爬起来在冰箱里找东西吃,打包回来的半块比萨最后还是进了我的肚子,带来了满足同时也带给我罪恶感。郑远山笑我,我就烦恼地骂他完全是在用美食愚弄自己。

痛并快乐着,在两个月的时间里,我减了十斤,我很高兴,更让我高兴的是,郑远山向我求婚了。既然一见钟情,我俩家世相当,职业、收入、性格都比较适合,那么就结婚吧,这是一桩很匹配很安稳很平常按一般规律来讲会很长久的婚姻。何况他还讲,他们家祖上很有钱,母亲说那些古董以后都会留给他,那可是一笔财富啊。

但我在喜悦之余心里又有小小的失落,这就把自己嫁了?也许是因为太匹配太安稳太平常了,我不甘心,一个女人一生只能做一次新娘,我决定倾自己的全力来一场华丽婚礼,做一个完美新娘。

婚纱照

结婚当然是浩大工程,两个人各有分工,婚房由郑远山提供,房里的一切由我打理。虽然分工明确,但在一些细节上不免会有分歧。在买家电前我的母亲刚好生病住院,我的手头有点紧张,原来计划买高清晰等离子电视,现在只好打个折扣买了一个普通平板电视。郑远山的母亲来视察新家,很惊讶地说,咦,原来不说好要买等离子的吗。

我母亲住院,作为亲家的婆婆应该去看看的都没有,现在还来说三道四。我心里不高兴,就说,电子产品更新快,以后再买更好的。郑远山看出了我的不高兴,也连声附和,是的是的。母亲用儿大不由娘的怨恨眼神看了他一眼,悻悻地走了。那天晚上,我就和郑远山拿出纸笔细细地算了一笔账,把自己跑到北京宜家购床上用品的路费,家具打包回来的邮费都一笔不落地算上。自己为这个家的内部装饰出的钱比郑远山购房的还要多一二百元呢。

我在倒贴。我得出结论,然后心有不甘地说,你母亲还那样挑,为一个破电视。我嫁到你们家,已经是最大的奉献了。以后婚纱酒席的钱都由你家出呵,我不管了。远山答应

结婚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婚纱照是我最在乎的。在考察了四家婚纱店后,出于对他的母亲在等离子电视前的表现的不满,我订了最豪华的8866元的“花好月圆”系列。

9月10日,婚纱照取回了,我看着照片中的自己,那如水明眸,如花笑靥,温柔神情,看看身边的郑远山儒雅深沉且含情脉脉,我真的很满足。我带了照片小样到单位,小薇她们的啧啧美在我的意料之中,要知道,为了这一套婚纱照,我经历了漫长的忍饥挨饿,还做外科手术去掉了脸上的几颗痣,坚持每周去美容院做护肤美白,所花的时间、金钱,因这赞美声而值了。

婚典

婚礼在10月1日举行,那一天在太子轩一共有四对新人,看到自己的同事举着红包跑到左邻那送上笑脸,直到走近才发现不对时,我不由得细细地打量了其他三对新人,这才发现,原来在盛装之下每个新娘都差不多,都是蛾眉浓扫,都刷出了羽毛一样的长长眼睫毛,在粉底、胭脂与口红的点缀下都明艳动人,一样的头花一样的婚纱,身边一样西装革履的新郎。而且新娘新郎都人手一部手机,一边笑迎来宾一边发号施令。原来自己准备良久倾情出演的,不过是一场和别人差不多的寻常婚礼,我的心情在那一刻有点灰暗起来。

晚上,两人在一起清点收到的礼金,我的亲戚同事送的一共有二万四千,郑远山的亲友同事送的一共有三万。呵呵,我这边比你多六千,郑远山脱口而出。我接口说,得什么意啊,我姨妈送了我一套蓝宝石项链和手链,标价一万。

你姨妈在一家珠宝店当经理,郑远山说,那至少得打个对折吧。还是比你那边多一千。我生气了,你真会打折。就像你老妈,说有什么老古董要送给我,结果就送我一枚小戒指。

婚礼前二三天,远山的母亲送给我一枚红宝石戒指,说这是祖传之宝,婚礼的时候一定戴上。但是我一看,样式老旧,宝石硕大,我并不喜欢,所以就没有戴,婆婆在婚礼上盯着我的手看了好半天,看得我心里烦。这会儿就更狠地损了一句,什么红宝石,搞不好是石榴石。

郑远山没吭声,两个人晚上背对背而眠。我失望地想,自己的新婚夜竟然这么俗气,没有红烛高照的浪漫,只有挂在墙上的巨幅照片上两个新人温情脉脉,但那笑脸看起来更像是对床上俩人的嘲讽。

烟花秀

我和他的怄气不过是才开始,虽然更早就露出了端倪。只不过那时忙:着减肥美容、买衣买珠宝首饰、照婚纱照、发帖子、订酒席、婚礼,我停不下脚步也不想停下脚步和远山面对、沟通、解决。但生活最终还是会落实到柴米油盐上,而且再也无处可逃。

婚后还不到一周,我就发现,与做男友相比,做丈夫的郑远山是不合格的,住在一起才发现他有种种的不好,第一就是懒惰,家务事他是一点也不做。蜜月后,我感冒了,叫他煮点粥喝,他说不会,让他到楼下粥铺去买他义不愿意。生为独子,又有一个过于溺爱他的母亲,他几时想过自己要做饭洗衣拖地照顾他人呢?我只好爬起来,自己照顾自己。另外,他极不讲究卫生,在我的唠叨下,他倒是用洗衣机洗衣了,可是却把自己的臭袜子和我的内裤扔洗衣机里一起洗,结果他的脚气病引发了我的妇科炎症。我气得要命,就说了他两句,没想到他更生气,起身就回父母家,做妈妈的小宝宝去了。

我一开始还指望他能改变,久而久之我失望了,我开始像他那样不做饭不洗衣,有事就同父母家,两个人的新家更多的时候就成了一个华美的空巢,

元旦长假,两人倒是都窝在家里,却一人一台电脑,远山打游戏,我和刚认识的网友聊得火热,郑远山饿了,,喊我去下面条。我说你泡方便面吧。我泡方便面要你做老婆?远山生气了。我更生气,你自己玩游戏的时间有,为什么不去做饭,难道我伺候你一辈子。我就不做。

憋着这股气,我和网上那个叫“湖边”的网友聊着各自旅游时去过的山山水水,不知道远山什么时候摸到了我的身后,他看了一眼我的电脑,酸酸地说,怎么,又网恋了?你是近水,他是湖边,挺配的嘛。我的火’。下子冒上头来:你管我!

你是我老婆我不管你管谁。郑远山的火更大。两个人当下大吵一架,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跟你在一起太没劲了!我们惊讶地看着对方,发现就从那一刻起,我们脑子里的想法开始高度一致起来。这破婚姻太无聊了,不如分手吧。分手就分手,谁怕谁呀。因为意见一致,所以在分割财产时,我们没有什么分歧,我带来的全部带走,带小走的,远山原价偿付我们才共同生活不到三个月,几乎没有多少共同财产,除了那组结婚照――那可真是个棘手的东西,我喜欢那上面的自己那就给我吧,不过是无偿的。

节后我们一起去民政局,9月初为我们办结婚证的那个小伙子看到我们时一脸的惊讶,看我们板着脸去了他隔壁的办公室,他就笑着摇了摇头,估计类似情形见得也多了。

一个小时就办好了全部手续,出门后我对远山说再见。远山笑笑,说好吧,见不到也没关系,继续听我的节目,我的声音还在那里。还有,你的字很漂亮,如果你愿意,以后去哪里旅游记得给我寄张明信片。也许我们做朋友真的好过做夫妻。这一句真的打动了我,从那一刻起,我原谅了他所有的毛病。

当我把离婚的消息告诉小薇时,小薇说,你和他还算是长的,很多80后从恋爱结婚到离婚不过三个月,你俩居然还有8个多月呢。

我们笑了,几分辛酸几分无奈。是的,80后的小孩,在游戏中长大,热衷于游戏,终是拿自己的婚姻游戏了一把。华美婚纱,盛大的婚礼,美丽装饰,都是游戏中的道具,我们都没有耐心去细细地品味婚姻的实质。所以这场8个月的婚姻就好似一场烟花,盛开在我26岁这个最美好最短促最自我也最自私的年龄。在这一年里,我想做完美新娘,那份迫切超过了对于爱情对于婚姻对于感情的关注,于是,最后,我只收获了一本华丽的婚纱照以及一段热闹的回忆。

我终于明白,舍本逐末、买椟还珠,不是童话中才有的情节,而是自己的生活里刚刚真实上演过的故事。现在,我需要好好地反省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