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最后一朵盛开的杜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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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霁初歇,四下里感觉还湿湿的,不时透过的点点阳光,耀照着新绿的树叶。因为有了文学的意味,百里杜鹃林带此时空中弥散的,是一片温润的幽凉。那些时不时脱口而出的诗句,便也远远近近地流动着,让花间的情趣,添了更多的清雅。人间四月天,毕节地区文联与百里杜鹃管委会主办的“我心中的百里杜鹃”笔会的主会场,不是在会议厅,而是移到了天地之间的空旷花地。
今年干旱,花开得不如往年好,但依然能感受得到“地球彩带,世界花园”铺天盖地的花团锦簇,因为殷红的马缨杜鹃还在,粉蝶的露珠杜鹃还在,美妙的杜鹃传说还在。
三三两两的人,穿梭在杜鹃花树下。他们的眼光,都在流动着,像是要从静静的花叶之间,找寻到他们要的文字,四十年代出生的老作家贵和八零后的曹永、九零后的邹亮走在一起,说说笑笑,他们的神情是亲近的文友,也像和睦的一家人。这次笔会的代表,年龄跨度大,却也匀称,从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始,五十年代、六十年代、七十年代、八十年代、九十年代的都有,组成了一个立体的年代网,笔会组织者最初匠心独运的想法就是,用不同时代的眼光,来看百里杜鹃,用不同时代的笔法,来写百里杜鹃。
因为有了盼望已久的雨水,花叶间也就多了一分分柔媚,站在还在盛开的花树下,听高天上的鸟声,点点滴滴落下来,意念里面,感觉遥远的索玛姑娘款款而来,眼波流转,笑脸就在你的面前。
花事是慢慢过去,到时候了,花是自知的,该凋的,你不说它也会随风而逝,断不会死死守着,或斜挂树梢,或自个飘落,各得其所。留在花树上的花,和铺展在地上的一样多,相映成趣,悬空的倒不如地上的好,地上的更像灯笼,好看,像要照见丛林的冷和暗。丛林的光有些淡薄,倒是有了这红黄白紫的色泽,林间的滋味更是媚人,让人树上树下看去,都能觉察着自己的味道来。杜鹃花是少有香味的,即便有,也淡,你一凑近,却有一种幽情透出来。倒是色泽浅的,味浓。花叶还颇为喜好接受雨露,只要不是过午,总也能在花叶上看到晶亮的夜露,晃荡上面,阳光一来,总会把那份奇妙的光源明媚出去,明见世外的种种。
杜鹃花的花是喜人的,花嫩,色妍,置身如此浩瀚之地,空中飘散的也是醇香,眼里的绿,是碧透的纯粹。每每春意阑珊,时序到来,它们总会自己开放自己,把漫山遍野的大美,从自己的内心拿到世外来。这样的美,只有身临其境,我们才能体悟到,纵然你再有过多的想象,也不能究其一角。是的,你可以想到惊心动魄这样的辞藻,确应是没有粉饰的成分了。各色的花把你围绕其中,你慢慢变小,变小,最后你变成其中的一朵。杜鹃花枝难有笔直,虬枝突兀,如走龙蛇,给人的视觉上面,注进诸多美好,仿佛生来就是给人赏观的。再粗再壮,在村人眼里,没多大用处,做不了栋梁,连做锄头镰刀把都不好,它又多长在荒地,不占好土,并不碍事,索性就让它自己生自己长。想想这倒也好,真要身直枝通,怕早变成村人屋前檐后用料了。就像桫椤,幸得不柴不稼,才留得此生长久。再者,人也好,树也好,只需活出些年岁,别人也定会奉若神明,而免于刀剑。花区有棵千年老树,齐腰粗,皮皱叶褶,花期到来,总是枝繁叶茂,树影漫开,百余平方米,花铺开,数里外都能看到,其时已不能称花树,得称着花林了。因为年长树大,让人奉为神树,冠为花王,别人轻易不敢妄动。林里比比皆是的百年老树,也多得众人敬畏,得以颐养天年,花枝招展。
女作家杨打铁说,没有想到的是,杜鹃花树竟然会有这样粗壮,会开得这样繁茂。她奇怪的还有,穿行多时,竟也不觉着累,便有人解释说大约是林地负离子过多的缘故。这样一说,她,还有边上的人,全都张大嘴巴,使劲地仰天大呼了几口气,一脸的迷醉。
落英缤纷处,是一地的阳光,不时便有人长身躺倒,大抵是去静心感受天地的灵性,也有人端坐在花树下,同伴的相机里,不时会留下她们娇美的笑颜。静静穿过花树,回荡在周遭的,除了鸟声,除了脚步声,就只余下落花淡淡的声音了,花开的声音淡雅,花落的声音更是朗明。清风吹过,阳光照过,这大地的一声轻叹,便也融通世人的内心。
“美酒当饮微醉候,好花看到半开时”。
夜里是安排了篝火晚会的,山间的夜有些微的凉,毕竟海拔高,加上四处是丛林,就是在盛夏,别处酷暑难当,这里也是凉风四起。不过火把点起来,就不觉得冷了;彝家的咂酒喝起来,就不觉得冷了。火把点起来,众人欢呼,雀跃,把火把一齐投进中间熊熊燃烧的柴堆里,手拉手围成一圈,一时,《阿西里西》的旋律飘荡而起,《乌蒙欢歌》的旋律飘荡而起,你牵住我的手,我踩着你的脚印,随心所欲跳起来。不用别人教,你只管跟随节奏,跟随欢乐,把手舞起来,把脚舞起来就行,篝火的亮光映红了杜鹃花一样的脸。不时还会有人趁空给你端来彝家的咂酒,你想也不想,随口便会喝上一大口,香甜的感觉一下子弥漫周身,一身的爽。柴火慢慢旺起来,圈子慢慢扩散开去,你看到的那些欢乐的脸就是你的脸。你看到边上是有酒的,这回不用人劝,你会主动再去喝上一口,便有些许的醉意涌上来,你就希望,这份醉意最好一直下去,你就希望,这篝火最好一直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