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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1903年4月,鲁迅把自己剪发的小照赠给了同学许寿裳,后来又补题旧诗一首:“灵台无计逃神矢,风雨如磐暗故园。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而在此之前,许寿裳就因不耐烦盘发,把烦恼丝剪掉了,图个清清爽爽。
那时,留日学生身在异国他乡更能感受到民族的衰弱与国难的深重。屈原的长叹、杜甫的悲咏、岳武穆的长啸、文天祥的愤慨,都无法代替他们在漫漫长夜里殷殷的歌哭。于是“尚武”之风大盛,来自“报仇雪耻之乡”的许寿裳跟鲁迅一起加入光复会,还负责主编《浙江潮》。掌上的千秋笔,终将引来革命的汹涌浪潮。
辛亥首义之后,草木不惊,就已经春回大地。山川在眼,城郭无恙,千百年来改朝换代,这次来得最平和,没有了血染的激情。作为元老的许寿裳自日本归来,摒弃仕途,南北奔波,投身教育。在北京教育部任职时,其实也并不自由,为了躲避袁世凯鹰犬的耳目,他学会了打漂亮的麻将。
胡兰成说:“五四时代是中华民国要发生无数大事之前,酿花天气风风雨雨的豪华。”在这场“豪华”中,很多学者都从“修齐治平”的传统里跳了出来,不再专注于学术,纷纷立在涛头,勇作“弄潮儿”;在民主与科学的指引下,充当开路先锋。而许寿裳却甘于淡泊,没有在革命与改良之间做两难选择,他先后任北京大学、中l上大学、西南联大、华西大学教授,北京女师大、女高师、北平女子文理学院院长。
八年的烽火将晴空染上了黑彩,破碎的山河一如风中飘絮。许寿裳将北平女子文理学院迁到西安,与学生一起颠沛流离,从陕西到四川到云南,他以满腔热情在课堂上讲述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吞吴的历史。学生说他是“一座进步自由的灯塔,使在暗夜海上的船舶有所归往,不致汨没于风涛”。
抗战胜利后,许寿裳本打算在南京觅屋憩隐,但想到文化的命运仿佛残灯摇曳,便耿耿难眠,最终应老同学台湾行政长官陈仪的邀请只身孤箧远赴台湾,筹建省立编译馆。开始全馆就他一个职员,起稿、写信、抄电报,甚至贴邮票都是他一个人做。台湾孤悬海外,经过50年奴化教育,岛上广泛流行曰文,连中国文字的书刊也很鲜见。一切都得从头做起,许寿裳很快就编了《光复文库》,印了《鲁迅及其阿Q正传》,还亲自撰写《怎样学习国语和国文》。他以老迈之躯,费尽心机,劳瘁筋骨,像是一个有经验的老农,整地、找苗、定植、浇水。
许寿裳与鲁迅有35年的交情,为鲁迅洒下他生平第一副眼泪。这使他在内备受排挤。如果说鲁迅是割喉烧肠的烈性酒,那么许寿裳则是小小一壶浓香醇厚的陈年花雕。他给人写信常称对方“吾兄”、“先生”,从来不称“学弟”、“吾弟”。有人觉得他过谦了。他说:“学生的学问,当然要比先生好,如果不如先生,世界岂可进步?既胜于先生,则为何不可称先生?”
许寿裳不计世间浮名,更不会把荣华富贵放在心;但战后台湾形势复杂,一个蔼然的长者是应付不了的。没过多久陈仪被撤去行政长官,文化编译工作顿时举步维艰。身处险境,许寿裳不愿离开,就此“坐看前功付陆沉”,仍然以清扫殖民文化为己任。在台大讲授文学时,听课只有两个学生,他照旧为学生印讲义,并让人誊写甲骨文、金文、篆文。他还出版了《我所认识的鲁迅》和《亡友鲁迅印象记》、《鲁迅的思想和生活》,并开始草拟《鲁迅传》的大纲和部分章节的初稿。当时有好心人劝他删去书中讽刺当局的若干段落,他说:“我都老了,害怕什么。如果删去这些段落,也即失去了文章的灵魂。”
一生坦荡的许寿裳真就没有想到此时特务的毒手已经向他伸出。1948年2月18日深夜,他睡去就再没醒来。越来越深的血泊淹没了他,那是怎样的一种惨状――右下颚被连砍三四刀,肉花绽露,刀痕见骨,脖子几乎断开。
三十四年后,正值许寿裳九九冥寿,台湾各界举行纪念活动。当年暗杀先生的幕后主使陈立夫写颂词说:“名垂庠序,亮节高风,典型永式,德音靡穷。”政治漩涡里的碰撞,经历了几十年岁月的磨洗,早就化作心头的万般愧疚,但又有何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