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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花归来 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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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向性格的人对于各种聚会总会有一种抵触情绪,那是从骨子里钻出来的,轻易改变不了。他即使到场,也总是显得格格不入,他不是沉默寡言就是冷眼相对。以一块冰的姿态给热烈的气氛来点特别的点缀。因此,这样的人人缘一般都不好,没有人愿意待见他,他不会有特别多的朋友,更不会成为聚会上的主角。

何红兵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这几年,同学聚会基本上是一年一次,大都选在年终岁末,人们喜欢在这个时候疯狂一次,似乎酒醒之后便迎来世界末日一样。除了工作在外地的,本市的同学基本一网打尽,围上三四张桌一点问题也没有。但一连几年,何红兵都没有参加。我曾做过一次组织者,当我打通了何红兵的电话时何红兵直截了当地便拒绝了,他说聚会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场折磨,还是饶了他吧。我还能说什么?何红兵回答得多诚实啊,不像有些人,不愿意掏那百八十元的饭费,总要编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推辞。如果此时你说有人埋单,他保准会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反应之快令人咋舌。

今年的聚会与以往不同,因为张妍竟然出人意料地回来了。张妍是我们班的班花,是我们那届全市唯一一个考上清华的考生,然后又到美国留学,如今,已是美国一家公司的高级主管,据说月薪一万美元。张妍的老公是她的大学同学,一同到美国留学,一同在美国创业,一同获得绿卡,他们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张妍是回家探亲,正好赶上同学聚会,张妍被同学们众星捧月一般奉为座上宾。张妍虽然一身名牌珠光宝气,但表现得非常谦逊彬彬有礼,她与每个人得体地寒暄着,一点也没有居高临下舍我其谁的架势。张妍的记忆力非常好,高中毕业都二十年了,她还能叫上同学们的名字,真不愧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啊。

正说着话。张妍突然问起:“咦,何红兵怎么没来?”

大家才想起何红兵来。有人回答:“这些年何红兵一直没有参加同学聚会,叫了几次,便不再叫他了。”

“哦,是这样。”张妍的眼神流露出一丝失望。大家突然想起,张妍回来了,应该叫何红兵来,何红兵和张妍是那时我们认为最有可能成的一对。那时班里有四五对偷偷摸摸地恋着,可物是人非,到头来却一对也没成,这昔日恋情反而成为同学聚会时大家取笑的谈资和酒至酣时情至深处流下的喜悦而怀旧的眼泪。我们也都知趣,往往会把曾经的情侣们安排到一,桌上,让他们相邻而座,老公老婆地相称,诉数年之苦图一时之快。但都已人过中年有家有业,往往心有余而力不足,再也不像年少时那样懵懂无知浑身冲动了。因此,大家都懂得克制,分寸掌握得恰到好处。谁要是再逼问对方你没嫁给我或者你没娶我后不后悔?那只能说明他或她还不成熟。或者,他们从来都没有真正爱过。因为这话,太过于矫情。

我们决定,把何红兵找来。但怎么才能让他来呢?如果直接对他说张妍回来了,他更不会来的。干脆,上门“绑架”。于是,老班长开着车,又跟上几个身强力壮的,直接来到何红兵的家。何红兵一看这阵势,脸腾地就红了,还像上学时一样。但同学们没有管他,硬是把他塞到车里,拉到饭店。一路上,何红兵一句话也不说,撅着嘴自顾自地生气,摆出一副冷酷到底的架势。

像我们预料到的那样,何红兵见了张妍后,先是愣了那么几秒钟,然后转头就走,好在我们早有防范,几个人把他按在座位上。何红兵虽然坐下来,仍是气呼呼的,谁也不理。

何红兵的性格真的一点也没改。何红兵之所以这样内向,与他的家庭也有一些关系。何红兵是孤儿,是舅舅把他抚养成人,但是,他从小到大,却一直受舅妈的气,在舅妈骄横的管教之下,何红兵变得自卑孤僻,不愿意与人交往,不求人帮忙,也不帮助别人,独来独往我行我素,像是一个独行侠。那时还没有另类、酷这样的词汇,但从现在来看,何红兵在那时,就是个另类。

酒会开始了。一开始还很有秩序,有人豪迈地提酒,便有人豪壮地响应。但不一会儿就乱了套,串桌的、说胡话的、划拳的、唱歌的、跳舞的……酒让人们变得异常兴奋,个个都眉飞色舞的,有些人,眼神已经开始迷茫和慌乱。何红兵也喝了点酒,但他喝得不多,他从不主动找别人碰杯,这样就不容易喝多。因此,他坐在那很镇静,就像是一个局外人,完全把自己置于欢乐之外了,像是还在构思着他的作品。何红兵是本市安全局的编程员,电脑高手。这工作很适合他,他坐住了,有时在电脑前一坐就是一天。据说,很多黑客的性格都特别内向,不知何红兵干没干过那种勾当。何红兵的妻子是歌舞团的舞蹈演员,长得漂亮不说,身材也好,人们都羡慕死何红兵了。可何红兵却一点也不知足。何红兵妻子的性格正好和何红兵相反,外向型乐天派,一点也坐不住。刚结婚那时,她天天拉着何红兵到舞厅去跳舞,可何红兵不愿意去。她说,那我就找别人去。何红兵说,你找去吧,我不反对,只要不出大格。何红兵就是这么个人,气得你没有一点办法。

还有一个人也显得特别沉静。那就是张妍。张妍滴酒不沾,无论别人怎么劝酒敬酒,她都是以水相对。因此,她始终如一地保持着高贵典雅的仪容。她的头发一丝不乱,她的眼神坚定而有神采,她的格格不入与何红兵正好相反,何红兵是落寞,而她是孤傲,那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对立状态。

何红兵和张妍没有坐在一张桌上,尽管人们想让他们坐在一张桌上,但何红兵说什么也不,甚至爆发出了一种杀猪般的嚎叫。没办法,人们才放了他。现在,大厅里乱哄哄的,许多人都离了桌,何红兵冷冷地坐在那,正好背对着张妍。而张妍呢,不时瞅一眼他的背影,张妍的眼神里,有一种叫关切的东西流了出来。

何红兵和张妍曾经相爱过,这是事实,瞒不了任何人。前面说过,何红兵和张妍是我们班最被看好的一对。张妍如果不考上清华又出了国,他们兴许就真的会走到一起。但命运偏偏会捉弄人,让有情人天各一方,人世间,这样的悲欢离合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时间回到1987年5月1日。那天,我们班的语文活动小组成员相约骑车到距市区约五十公里的马蹄山去采风。我是组织者,我不到四点钟就起来了,骑着车挨个同学家去喊。我们的队伍越来越大,在还是夜色中的城市街道里炫耀着活力和青春。最后一个找的张妍,张妍被我们喊醒,慌慌张张地跑下楼。巧得不能再巧,张妍家的小棚被撬了。张妍的自行车竟然被偷走。这可怎么办?张妍也急,都快要急哭了。这时,一向寡言少语的何红兵发话了:“我带着你。”何红兵骑着一辆二八加重自行车,样子很笨,看起来轻快不到哪去。五十公里啊,何红兵你行不行?我们发出疑问。何红兵说没问题,我累了你们也可以带她啊!这话提醒了大家,于是,我们出发。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走出城市,路旁绿盈盈的庄稼和树木喜得人心花怒放。我们像奔出笼儿的小鸟,追逐着,欢笑着,向目的地骑去。我们太高兴了,我们直顾往前骑,却忘了后面的何红兵的张妍。何红兵的车子太沉重了,他自己骑着都费劲儿,又何况带上一个人,尽管张妍很瘦弱,但足以给何红兵造成负担。没出

城多远。何红兵便被远远地落在了后边。何红兵着急,使劲地蹬着,汗水浸透了衣衫,后背湿了一片。

看他如此费力,张妍非常不安,张妍说,放我下来吧,你去追他们,我自己一会儿搭班车回家。何红兵不许,何红兵说他行,仍然费力地蹬着车。人的体力毕竟是有限的,何红兵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车子甚至发生了抖动。这太危险了,张妍干脆从后座跳下来,让何红兵歇一歇。何红兵只好停下来,喘着粗气。他由于带着张妍,提前准备好的水和干粮全由其他人拿着呢。他渴得不行,却喝不上一滴水,他直咽唾沫,喉结一上一下地滚动着,那神态,可怜极了。张妍不禁哭了起来,还直埋怨自己,说都是自己的错,拖累了何红兵,拖累了大家。何红兵没说话,而是又上了车,让张妍上来。继续前进。

骑了一会儿,何红兵又骑不动了,张妍又跳下车。张妍说,我来骑。何红兵说,那怎么行?哪有女的带男的,再说,这车子你也骑不了啊。张妍不干,一把抢过车子,骑上。还招呼何红兵上来。何红兵不上,她就喊:你上啊,你上啊,我们轮流骑,这样才能追上他们。何红兵挠了挠脑袋,只好跳上车后座,张妍的身体抖了一下,但还好,很快就稳了下来,带着何红兵向前驶去。

“你看,我这不是骑得好好的吗?”张妍说。何红兵没有说话,眼睛却盯着张妍的后背,张妍内衣的带子在布纹下若隐若现,那线条诱惑得何红兵心慌意乱。他还隐隐地闻到一股特别的芳香,那芳香足以让他心智迷失,毫无主张。

就这样,何红兵骑一会儿,张妍再骑一会儿,二人交换着,奋力追赶着我们。

从市区出来过去三个小时了,我们才坐下来休息,准备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大家铺上塑料布开始往上摆食品的时候才发现少了两个人。哎呀,何红兵和张妍掉队了!他们不会迷路吧?

怎么办?派人回去找他们很不现实,只能坐在这等。于是,我们静静地吃着东西,等着他们。十分钟过去了,不见人影,二十分钟过去了,还不见人影,我们心急如焚。大家开始分析,做各种各样的设想,有人说,何红兵说不定带着张妍回市里了。但随后便被否决了,以何红兵那倔强执拗的性格,是决不会做逃兵的。就这一条大道,也没有岔路口,他们不会迷路的。我们宁可不去马蹄山,也要等他们!这样决定后,大家不再说话。坐在那静静地望着来时的路。

大约又过去了一个小时,我们终于看到了他们的身影,前面是张妍在骑着车,后面坐着何红兵。张妍看到我们高兴地喊了起来,何红兵则飞快地从车后座上蹦下来,脸臊成了大红布。女同学们和张妍抱到了一块,男同学们则开起何红兵的玩笑,说何红兵艳福不浅。何红兵也不辩解,只是一个劲儿地脸红。

由于何红兵和张妍的掉队,那次我们没能按划赶到马蹄山,我们在等候何红兵和张妍的地方玩到中午便开始往回返了。回去的时候。我们吸取了来时教训,轮流带着张妍,让何红兵一个人骑着单车。不过我们都发现,何红兵很不情愿,而张妍,也不情愿。

从那以后,何红兵和张妍的感情迅速升温,每天早上,两人一块上学,晚上又一块走,简直就是出双入对了。大家都说,这可是患难“夫妻”啊!他们若是不成,那谁也成不了。何红兵的学习成绩本来就不错,和张妍在一起,边谈恋爱边学习,竟然啥也没耽误。他们发誓都要考到清华去,可是,最终只是张妍一人考取,而何红兵被省城一所高校录取。何红兵说要再复习一年,但他的家庭条件不允许他这样做,而张妍也不同意。那年月,考上大学已经着实不易,错过了录取机会,谁也不敢保证次年能够再考上。看何红兵很迟疑,张妍说,无论自己走到哪里,她都会记得何红兵,都会等着何红兵。何红兵才收拾行装,奔向省城。但世事难料,当张妍步入到一个陌生而又充满挑战的环境中时,她便有些身不由己了。张妍的进取心极强,她不想给家乡人丢脸,更不想给自己丢脸,她憋着劲想要超过那些来自于大城市的同学们。她就这样在激烈的竞争之中将自己推到了大洋彼岸,而且,还有了新的追随者。张妍学的是计算机专业,何红兵学的也是计算机专业,起初。二人还鸿雁传书,互相交流学习心得,诉说相思之情。可是,随着时光无情的流逝和空间蛮横地阻挡,一份曾经炽热的情感竟然变得冰冷淡漠。张妍连着几个假期都没有回家,一直留校发愤读书,私毫没有顾及等候在家乡的何红兵的感受。何红兵内向,却不软弱,何红兵不想仰视任何一个人,

何红兵在张妍的冷漠之中感悟到,他和张妍是彻底地结束了。

只不过,这一场有始无终的爱情仍让何红兵耿耿于怀。他时常问自己,他和张妍谁也没说分手,谁也没说不爱,这究竟算不算结束呢?这个问题一直缠绕着他,迫使他不断地搜索着张妍的信息。张妍获得了博士学位,张妍发表了好几篇很有分量的论文,张妍在计算机领域中已是名人。何红兵当然能毫不费力在网上寻找到张妍留下的痕迹。然后,何红兵像是一只猎狗,沿着那痕迹痴痴地追寻。

张妍坐在了何红兵的身边。

何红兵有了一阵急促感。

张妍没有马上说话,而是轻啜着手中的茶。这样坐了有一会儿,张妍突然说:“能陪我跳支舞吗?”

何红兵摇了摇头:“你知道的,我不会跳。”

张妍很失望,她当然知道何红兵不会跳。可是,她想让何红兵抱她一会儿,在舞池中间,什么也不说,就那么轻轻地搂着她的腰,让她感受到他的气息和心跳。

他没有变,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的固执,那么的腼腆。张妍心里想。

张妍不禁想起毕业时的那个夏天I网4高考完毕,分数还没有下来,张妍和何红兵到郊外的南山上去玩。张妍倚在一棵树上,直勾勾地看着何红兵,何红兵也看着她,然后,张妍闭上了眼,等着何红兵吻她。可是,何红兵却只是亲了她的脸颊一下。

何红兵是个老实人,何红兵没有坏心眼,可是,何红兵太死板。何红兵做事的方式的确让人难以接受。后来,还是张妍要上火车走,何红兵来送她,她主动上前吻的何红兵。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吻,却也成了绝别的吻,一晃,二十年就这么过去了。想一想,真叫人无比的心伤。

这时,一个女同学动情地唱起歌来,正是那首令无数有情人为之动容的《后来》:……那个永恒的夜晚,十七岁仲夏,你吻我的那个夜晚……歌声凄凄婉婉,令人沉醉。张妍不禁落下泪来。

“其实,我那时在打一个赌,就是在到美国留学之前的那一个月。我在心里说,如果,我能在北京看到你,或者,你给我来信,哪怕是一封电报,我都会放弃。我会马上回到你的身边的。”

张妍自然是没有等到。何红兵不会到北京去找她,也不会写信求她留下。他的性格不允许他那样做。

“其实,我那时也在打一个赌,我要考研究生,要考到北京去。可惜,我最终还是失败了。在学习上,我从来就没赢过你。”

“都是过去的事了,别说了。”张妍淡淡地说。

歌声还在继续:“……如果当时我们能不那么倔强,现在也不那么遗憾……”

大厅里更乱了,一片嘈杂。人们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在娱乐或者叙旧,谁也没有注意何红兵和张妍已经悄悄地离开座位。但他们并没有走出酒店,他们不想给同学们留下什么话柄,他们不过是走到了外面,来到了一个空着的雅间。因为,张妍对何红兵说:“能出来一下吗?我有非常重要的一件事跟你说。”

“什么事这么重要?”何红兵问。

“这半年来,有一个黑客多次冲破防火墙的阻碍。进入我们公司的操作系统,已经留下了痕迹。他很狂妄,不仅在我们的操作系统里逛了个遍,还在我们的公共页面上安装了一个动漫插页,让一个很滑稽的小男孩儿做起中国的广播体操。他的举动已经激起了我们的愤慨,我的同事发誓要抓住他,然后把他的系统炸毁……”

“可是,没有人做得到,对吗?”何红兵得意地说。

“不,你错了。我进去过,并且把他偷走的东西又偷了回来。”张妍说,“但是我拿给同事们分析后,我们都愣住了。”

“黑客”没有复制张妍公司的任何机密文件,却唯独复制了张妍所有的个人资料,包括她喜欢唱的歌,喜欢看的电影,还有她和家人的照片。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原来,这个“黑客”并不是要攻击公司的网络系统,他只对张妍感兴趣。于是,张妍对同事们说:“这事还是由我来解决吧,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何许人也!”

张妍便又尾随着“黑客”进入了他的电脑系统,巡视了几回,她才发现,原来对自己感兴趣的“黑客”,竟然是她的初恋情人。她不禁涌起一阵感动。原来,这么多年,何红兵仍然没有忘记自己。

“虽然你什么坏事也没做,但非法闯入他人系统,终归不是合法的,答应我,不要再进了,可以吗?”张妍说。

“你这次回来,就是专程来办这件事的?”何红兵问。

张妍点了点头。

“你完全可以给我发个电子邮件啊?”

张妍摇了摇头:“我就想见你一面。”

何红兵慢慢地站起来,把手伸向张妍,说:“我们进去跳个舞吧。”

歌声还在继续,“……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张妍把头伏在何红兵的肩膀上,任泪水狂流。何红兵不动声色,内心却充满了喜悦,那是一种胜利的喜悦。他在心里说:“我如果不打开那道门,任何人都进不了我的电脑系统的。”

何红兵终于赢了张妍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