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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瓷淡茶可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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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7年,大唐王朝转身走进了一片如血残阳中,奏响了末世挽歌。随之而来的是频仍的战乱与朝代更迭,分裂动荡持续了半个多世纪。直到960年,后周大将赵匡胤策划了“陈桥兵变”,重新统一了南北方,续写了历史。

宋祖最初的“杯酒释兵权”之举注定了这是一个尚文轻武的时代。一个属于文人士大夫的黄金时代。宋代推行“以儒立国”的国策,文士们遂在国家机器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同时也在引领着文学与艺术的新风尚。赋诗、填词、作文、翰墨、丹青,调琴、对弈、斗茶、饮酒、文玩等构成了文士生活的主要内容,而且不少人是“无不通晓”,就连皇帝也是乐此不疲。史上最著名的“文艺皇帝”宋徽宗赵佶就是这样的通才。

自唐中期以来日益与国计民生密切相关的茶,不仅是各地向朝廷进贡的贡品,也是朝廷与少数民族地区贸易的必需品,其具备的药用价值更使它成为重要的军需物资之一。无疑,赵匡胤也意识到了这点,因而他在开国之后就把茶业上升到国家战略层面,颁布了“乾德茶法”,严控茶贸。很快,饱经五代兵连祸结的茶业渐渐恢复发展起来,饮茶之风尤胜唐代,被摆到了米、盐同等重要的位置。其中,建州(今福建建瓯一带)北苑“龙团凤饼”贡茶在赵佶蔡襄君臣及欧阳修、苏轼、黄庭坚等名仕的诗文中烧结成一个金光熠熠的印迹。随着北宋商品经济的欣荣,以汴京城为代表的都市中出现了大量茶肆,茶逐步从庙堂走向民间,演化出了以点茶为代表的饮茶方式及炽盛于举国上下的斗茶之风。

同时,刚刚收拾好残山剩水的北宋,宽减了五代十国时期的赋税徭役,百姓得以休养生息,瓷业较之唐代更为隆盛,多种瓷窑体系初见雏形,尤其是汝、官、哥、钧、定五大名窑的形成,如一道道金色晃耀的曙光,照彻中国瓷史,并且受文士天真古淡、含蓄典雅等美学思潮的影响,掩去了唐代华丽雍容之风。追慕“合于天造,厌于人意”的平实自然之气,开创了全新的美学境界。

茶叶消费量的提升,客观上带动了茶器需求量的增多,饮茶方式的变革、斗茶之风的盛行以及人们审美观念的变化,刺激了茶器在造型、功能、釉色上的创新。譬如,宋代茶色贵白,以汤花“咬盏”时间长短来评判茶叶品质的高下,用福建建阳建窑烧制的建盏点茶就能很好地满足斗茶之需。然而,作为饮茶器的附件,茶托除了与饮茶器功能相适应之外,还与饮茶器的整体造型相呼应,衬托出主器的美学特质,如汝窑的青翠莹亮,官窑的晶莹剔透,钧窑的瑰丽多姿,定窑的浑朴空灵,湖田窑的青白如玉,耀州窑的清幽淡雅等等。

禅意之色

唐人饮茶,茶色“贵绿”。茶圣陆羽亳不犹豫地把个人喜好的砝码加在了越瓷这一边,认为越瓷的翠色能让茶汤的色泽看起来更绿,使唐人对越窑饮茶器青眼有加。与越瓷平分秋色的邢窑白瓷,虽在饮茶器上稍逊于越瓷,但它代表了唐时北方瓷器艺术的最高水平。

当邢瓷迎来它最辉煌的时代时,距离邢窑产地(河北邢台内丘县、临城县一带)不远的定州(今曲阳涧磁、燕山村)境内,制瓷工匠们通过师法、仿烧分享了它的荣光,传承了它的艺术灵魂。并进行了工艺创新,凝结成浑朴空灵的艺术风格,遂在唐末五代邢瓷逐渐走向没落时继起,于宋初百业待兴之际取代邢窑,形成全新的瓷窑体系——定窑。

饮茶之风自中唐兴起,发展至宋则更趋鼎盛,上至帝王世胄,下至黎元庶子,无不饮茶,文人士大夫、僧侣道人亦皆以啜茶为乐,并从中获得灵感与参悟,而且随着禅宗“一花开五叶”(唐末以来,禅宗相继形成沩仰、临济、曹洞、云门、法眼五个宗派),禅宗的哲思与审美观开始越来越多地被文学艺术所吸收,诗词、书画皆可窥一斑,瓷器亦不例外。素白淡雅的定窑瓷器无疑是最接近禅意的,1969年定州市静志寺塔基地宫出土的白釉“官款”花式口盏托则更是以其典雅优美的格调诠释了“茶禅一味”的妙悟。

这件茶器盏、托—体,结构为高足托盘接无底茶盏,形质俊健,线条明快。盏呈圆口,口沿无釉,直壁,深腹;托盘弧形翘起,口呈五曲花瓣式,高足外撇;胎薄,质细白,釉色晶莹玉润,含蓄空灵;盘底刻有一行书“官”字。托盏五曲带筋荷叶的造型自是沉静高洁的莲花之象征,如芙蕖照水,起舞清风。摇曳生姿,而带着些泛青与闪黄韵味的釉色更是流露出了恬静淡泊之美,这是一种不刺目亦不张扬的釉色,洁白而不板滞,柔而不滑,藏而不露,流淌着闲散飘逸的韵致。线条晓畅健朗,爽利豁达,给人以不取华丽、不邀媚俗之感。它就像一首质朴无华的五言诗,也像一幅韵味无穷的没骨画,有生动的气韵,却无媚俗之态,在平实端庄中返璞归真。

至宋徽宗时代,定窑发展至全盛。明·谷应泰《博物要览》云:“定窑器皿。以政和、宣和年造者佳,时为御府烧造,色白质薄,土色如玉,物价甚高。”即便到了北宋末年,宋室南渡,江山易主,窑火依然冉冉不息:金朝控制下的北方,延续着定窑的烧造,而随宋主南迁的定窑工匠,则在江西景德镇和吉州发展了“南定”。因釉色似粉,又称“粉定”。宋定窑之盛,长达300余年之久,故元·刘祁赞曰:“定窑花瓷瓯,颜色天下白。”(《归潜志》)除了白釉瓷以外,定窑工匠也有在白瓷胎上罩上一层高温色釉。如黑釉、紫釉、绿釉、红釉等。烧造出黑定、紫定,红定等名贵品种,如苏轼在《试院煎茶》一诗中就有“定州花瓷琢红玉”的诗句。

春水美玉

定窑在政和(公元1111~1118年)、宣和(公元1119~1125年)年间如火如荼地入贡宋徽宗的庋藏,使其毫无悬念地彪炳皇册。但是。在南宋人的笔记中却出现了一些关于定窑的“负面”记载。叶真《坦斋笔衡》云:“本朝以定州白瓷器有芒,不堪用,遂命汝州造青窑器,故河北、唐、邓、耀州悉有之、汝窑为魁。”顾文荐《负暄杂录》亦云:“本朝以定窑白瓷有芒,不堪用。遂命汝州造青窑器。”此外,陆游的《老学庵笔记》也有类似的说法。如果这些记载属实,说明定窑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官窑,具有很强的民窑性质,只是从中挑选了一些精品上贡皇室。而且因有“芒口”(烧造时口沿无釉而露出胎骨形成的工艺缺陷)而被弃之不用,取而代之的是离都城汴京更近的汝州烧造的汝窑。

汝窑系官窑,奢侈地以名贵玛瑙为釉,烧制成“汁水莹润,含水欲滴,釉如膏脂之溶而不流。其釉厚而声如磬,明亮而不刺目”的特质,赋予了天青、月白、粉青等浑然天成的釉色,尤以天青为贵,粉青为上。观釉色,精光内蕴,灿若星辰;把玩之,质如玉石般温润,“似玉、非玉而胜似玉”。器身上还有忽隐忽现的、交织叠错的细小开片,或如蝉翼,或如鱼鳞,天机流荡。这本是高温焙烧时留下的缺陷,工匠们却化腐朽为神奇,将其转变成汝瓷别具一格的装饰纹理。此外。它通常采用满釉支烧法,在紧靠器物足墙的部位留下白色、细小如同芝麻的支钉痕,俗称“芝麻钉”。汝瓷因专供宫廷之用,工艺材料都精益求精,造价高昂,被誉为“宋瓷之魁”,产量原本就不高,存世量可想而知,全球范围内传世汝瓷不过60余件,而汝窑盏托更是少之又少,故民间素有“家有万贯,不如汝瓷一件”之说。目前,现存国内的汝瓷盏托最著名的当属1987年河南平顶山市宝丰清凉寺汝窑遗址出土的粉青釉茶盏托,而更精美的汝瓷葵口盏托则流向国外,分藏于英国大维德基金会、维多利亚博物馆和阿尔伯特博物馆等地。

但凡寺庙出土的盏托,多以佛家圣花—莲花作为装饰元素,如莲瓣、莲叶、莲蓬等等,这件发掘于清凉寺的茶托亦采用经典的莲瓣纹作为装饰。它通体呈盘式,器表满施匀净的粉青釉。盘心盏托凸起,饰以一圈莲花瓣,密布开片。圈足呈喇叭状,底心无釉。平淡典雅的釉色,简洁朗练的纹饰,古朴沉稳的造型,净润高洁的意蕴,富有崇高庄严的艺术感染力。使人感到了一种恬淡温和的气息,这与宋人追求安逸宁静的生活、平素朴质的风格不无妥帖。

无论是外部的造型、纹饰、釉色,还是内蕴的气质,汝窑茶托都让人感觉似曾相识,若视为唐、五代时期彬彬称盛的南方越瓷在北方的传承与创新亦无不可,从故纸堆中依稀还能找到二者相承继的一鳞半爪。北宋初年,赵匡胤虽统一了北方,但越窑所在的浙江依然属于吴越国的版图。然而,深识时务的国主钱氏奉宋为正朔,每年都向宋廷进贡,越瓷便是作为最主要的贡品之一,有时一次就进贡14万件。“夺得千峰翠色”的越瓷深得宋祖、太宗的青睐,并直接影响了宋瓷的装饰风格。从这个意义上说,汝瓷的烧造是以越瓷为原型的,并开创性地丰富了它的釉色。烧出“如春水般柔和清澈,如美玉般青翠华滋”的美妙之色。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北宋徐兢也将二者相提并论:“越州古秘色。汝州新窑器”(《宣和奉使高丽图经》)。也许,它们在冥冥之中有着“艺术基因”的遗传。

此外,随着北宋对外官方、民间交流的活跃,汝瓷的影响力也波及到了高丽,直接影响了高丽瓷艺术风格的形成。譬如,这件烧造于12世纪的高丽翡色青瓷五瓣花形盏托,就是模仿汝瓷盏托的精品,通体施青釉,釉色滋润匀净,托杯的口沿镶有一圈铜边,托盘呈五瓣花形,婉丽纤柔,与托杯浑然—体。(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