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瑶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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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4月,一个下着绵绵细雨的春日,本刊的记者姐姐跟踪拍摄了长沙市岳麓区龙洞村龙洲小学一位留守儿童一整天。这个叫张佳瑶的小女孩和体弱多病的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小小年纪的她,要照顾好自己,还要照顾爷爷奶奶和承担大部分家务活。

这个坚强的女孩,乐观善良,乐于助人,成绩优异,是班上的优秀学生。

【5:40】六点不到,瑶瑶就起床了。天气有点冷,瑶瑶穿了好几件毛衣。她说,这些衣服都是好心人送的。

瑶瑶穿什么衣服都很漂亮呢。我夸她。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6:10】瑶瑶把叽叽喳喳的小鸡放了出来,在坪地上撒了几把米。

【6:25】瑶瑶开始做早餐。今天的早餐是清水煮面条。

【6:40】三口两口扒完面条,瑶瑶背着书包,准备去上学。爷爷奶奶坐在门口,看着孙女远去。瑶瑶走的时候,顺手在门口的山茶树上摘了一朵山茶花。

【7:45】来到学校,瑶瑶跑到校门口的小水洼里,将雨鞋上的泥巴擦洗干净。遇到了好朋友,真开心。

【9:30】语文课。课堂上,瑶瑶总是第一个举手回答老师的问题。

【9:45】课间休息,瑶瑶和最好的朋友去操场上荡秋千。

【10:50】学校的山茶花也开了。瑶瑶惊喜地跑过去,闻了闻,说:“没有我们家的茶花香呢!”

【13:55】下午第二节课,是体育课。体育老师带着大家一起跳绳。瑶瑶开心得咯咯直笑。

【14:30】拍照片的时候,我把采访本忘在车上。没等我想起来,细心的瑶瑶就悄悄跑过去,帮我拿了过来。

【14:38】就要上课了,瑶瑶跑进教室。第一排的桌脚下有一小团垃圾。她毫不犹豫地捡起来,丢进了垃圾桶。

【15:20】放学了。瑶瑶和几个班干部留下来出黑板报。她一笔一划地在黑板上写下诗句。

【15:50】出完黑板报,终于可以回家了。瑶瑶收拾好书包,将凳子翻过来放到桌子上。

我好奇地问为什么。她说,这样搞卫生的同学就不需要把凳子挪来挪去了。

“为什么别的小朋友不管呢?”她笑了笑,说,“我不知道。”

【16:00】完成所有的工作任务,瑶瑶和好伙伴蹦蹦跳跳地走出校门。

瑶瑶一边走,一边对我们说,村里有小客车可以坐,很多同学都坐车上下学,我从来不坐。

走路空气新鲜,车上空气不好。瑶瑶解释道。

【16:15】春天,正是野菜肆意生长的季节。瑶瑶兴奋地指着路边的一种植物给我们看,这叫野芹菜。我们乡下管它叫富菜。为什么呢?因为乡下很穷,芹菜听起来有点像穷菜,不讨人喜欢。所以大家就管它叫富菜。

我们听了,都哈哈大笑。

【16:25】两个小女孩走起路来快步如飞。我们怎么也赶不上。

走一阵子,瑶瑶就在前面停下来,等我们一会儿。她说,这是天天走路练出来的。

到了不太好走的路段,她就在前面大声提醒,嘿,你们小心一点。

【16:30】你们会看云预告天气吗?瑶瑶问我们。我们无知地摇了摇头。

有雨山戴帽,无雨山没腰。瑶瑶看了看远方的山尖,果断地说,要下雨了。

神奇的是,走着走着,真的下雨了。瑶瑶撑开一把大花伞。我们也赶紧把雨伞打开。

她看看自己的伞,又看看我们的伞,说:“我的伞比你们大,我们俩比你们俩个儿小,咱们把伞换过来吧。”

【16:40】路上,我们遇到一只花尾巴鹅。瑶瑶说,我家里有好多小动物,就像个动物园。我不太喜欢鸡,鸡喜欢到处大便。但是小鸡长大后会下蛋,能卖钱呢。

【16:55】路上,遇到一种类似椿的植物。瑶瑶试图跟我们确认它的名称。跟我们比起来,她像个乡村植物学家。

【17:00】对面走来一个老人。瑶瑶老远就大声招呼道,叔爷爷好。

她对我们说,比爸爸大、比爷爷小的老人,叫叔爷爷;比爷爷大的老人,叫姥姥。有这种叫法?嗯,真新鲜。

【17:15】在瑶瑶安慰了我们无数次“快到了”之后,我们终于到家了。有着严重风湿病的爷爷行动不便。瑶瑶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卧室里,问候爷爷。

好了好了。老人伸出手,爱怜地摸了摸孙女的头。

【17:25】来不及换下湿漉漉的雨鞋,瑶瑶赶紧去给我们端茶。

【17:50】瑶瑶开始做饭。她娴熟地煮好饭,拿着笨重的菜刀,飞快地切菜。瑶瑶炒的火腿肠炒蛋,很香。这个小小的菜碗里,盛着一家人晚餐的全部菜肴。

【18:00】小小的厨房里,只有一盏昏暗的小灯。瑶瑶炒菜的时候,奶奶在一旁往灶台里塞木柴。这些柴火,都是瑶瑶放假的时候从山上捡来的。

【19:00】吃完饭,天还没黑透。瑶瑶说要带我们去水田里捡鸭蛋。

家里喂了一群水鸭,老是把蛋下在池塘和水田里。她麻利地穿过荆棘丛生的田埂,踩到水田里,摸了好一会儿,终于摸到了一个鸭蛋。我们都兴奋地叫了起来。

等她上岸的时候,我们才心疼地发现,水田里的泥都盖到了她的小腿。不管春夏秋冬,到水田里摸鸭蛋是她必做的功课。这些宝贵的蛋,除了偶尔给瑶瑶煮一个,奶奶都拿去换了油盐钱。

可惜的是,这个蛋在路上摔掉了。碎碎平安。瑶瑶反而转过头来,安慰一脸惋惜的我们。

【19:30】捡鸭蛋回来的路上,瑶瑶带我们去了柴火房。一家人煮饭、做菜、烧水的柴火,几乎都是瑶瑶从山上捡回来的。

她兴奋地说,她最喜欢去山上了。每到放假,一群好朋友相约去山上捡柴火、捉迷藏、采野菜、摘野。

【20:00】回到家,瑶瑶马不停蹄地忙起来。她把鸡鸭笼关好,将坪里讨厌的鸡大便清扫干净。然后,烧了热水给爷爷洗脸、洗脚、擦手。

奶奶在一旁说,这孩子,从小就特别懂事。三岁的时候,每天早上她都起来给爷爷倒小便桶。

【20:30】忙完这一切,瑶瑶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时间。天已经黑透了。她擦了擦头上的汗,坐到窗前,打开台灯,开始做今天的家庭作业。

【21:05】家里只有一个卧室。两张床、一个衣柜放在一个房间里,有点拥挤。瑶瑶摊开被子,准备睡觉。你不看电视的么?我问。很少看,每天还要早起呀。她笑了笑说。她开着灯睡着了。

采访手记:

在班主任老师那里了解到瑶瑶的情况后,我决定跟踪拍摄她的一天。瑶瑶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我的请求。面对着我的镜头,她毫不紧张,她的眼神有着超乎同龄孩子的坚定和从容。她是我采访过的无数孩子中,最冷静、最坦诚、最懂事的一个。

她很聪明、懂礼貌、乐观而坚强。她肩负生活的重担,却从不抱怨。

我为她感到骄傲,也感到心疼。是什么让原本应该在爸爸妈妈怀里撒娇的孩子,如此坚韧而冷静。

瑶瑶的故事,是全中国几千万留守儿童的缩影。关爱他们,就是关爱祖国的未来。

令人欣喜的是,在我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读者,听到瑶瑶的故事后,她表示愿意每年资助瑶瑶的学杂费。她是一个七岁孩子的美丽妈妈。一个小小的善举,也许就改变了一个孩子的一生。谢谢善良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