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拦臂街上没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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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章是镇塑料厂的工人。也是拦臂街最有名的才子,吹拉弹唱无所不通。有句话叫“好听赛过三弦”。在弦诗乐中,三弦代表着最高的技艺,“千日琵琶百日筝,半世三弦学不成”,而张国章这小子居然上手了。

“家有良田百亩,不如薄技在身”,张国章就凭着这满身的技艺炒更,赚了不少外快。厂里的领导见了他,明显地感到底气不足,因为人家随手一掏,就是一包银箔硬壳好烟。仗着与领导的良好关系,张国章上班下班,来去自由,半个招呼也不用打。

张国章炒更,不是自己去找,而是别人求上门来,这才显出他的从容和实力。

我们镇上只要死了人,不管男女老少,家属就要请马俊烈去做“亡斋”。老马那帮人并非专业,几个成员平时散于各乡各里,种地、养鱼或打零工。农忙过后,他们就凑在一起排练,所谓“拳不离手曲不离口”,不练手就生,心里也没那么踏实。一旦有了生意,他们就大张旗鼓,披挂上阵,水色长衣,白袜黑鞋,冬天还戴上道士帽。一出场就念经诵咒,吹吹打打,超度死者的灵魂。“亡斋”虽说是给死人做的,实质上却是做给活人看,热不热闹至关重要。张国章由于精通乐器、唱腔纯正而被老马三请四请,先是帮忙,很快又变成了台柱子。镇上并不经常死人,“亡斋”的生意也就时有时无,老马又成立了一个叫“正茂”的皮影戏班。时年八节,镇里村里敬神,请不起潮剧团,就请他们,在老爷庙对面搭起戏台,请神仙同乐。

要是某某乡的“老爷生”到了,想请老爷观戏,就由当地的“老人组”出面,与老马接洽,商讨费用,敲定时日,随后派人送来用红纸包好的定金。“正茂”班有了生意,个个精神抖擞,散沙立刻串成了珍珠,光彩照人。张国章操纵皮影、吹拉弹唱,一个顶仨。他最常唱的是“小生”,声音干净婉转,温情脉脉,把“陈三”、“吕蒙正”、“陈世美”、“张春郎”唱得深入人心。“雅姿娘”林新月正是迷上张国章的皮影戏而嫁给他的。

林新月的娘家在月窟乡,离镇上不到两里路。她瓜子脸。弯而挑的细眉,水汪汪的杏眼,鼻如葱头腮似桃花,小嘴水灵灵的像被谁亲过。垂在背后的那两条麻花长辫,只要腰肢一摆,屁股一翘,辫梢的彩绸就像两只蝴蝶翩翩嬉戏。高中毕业后,林新月被安排在樟林印刷厂当工人,半年后,凭着伶牙俐齿和漂亮的长相,她幸运地摆脱了扑喳扑喳的噪音和油墨的臭味,还有那些色迷迷的工人,当上了门市部的售货员。她终于如愿以偿地坐在长长的玻璃柜后,漂亮、优雅、高贵,心花怒放地接受路人来来回回的检阅。

印刷厂的门市部就设在与拦臂街交叉的樟林路上,所以拦臂街人没有哪个不认识她。大家私下里对林新月存在两种看法:一种是认为这个姑娘“雅绝”,即“雅”得没法说;另一种认为她“骚绝”,简直就是狐狸精。可是,任何人的看法都阻挡不了媒人和仰慕者的脚步。他们不分昼夜地守候在林新月家门口,诚惶诚恐、犹犹豫豫地叩响那对青铜门环。厚重的门板吱呀地露出道缝,闪出林新月的半边脸,千疮百孔的门板衬出她嫩白丰润的肌肤。打个比方,就好像将一块嫩豆腐搁在刀痕累累、黑不溜秋的案板上。媒婆们巧舌如簧,东拉西扯;后生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的用网兜兜着“清城”老酒讨好她的父亲老林,酒香窜透了三条巷;也有的用马海毛线讨好她的母亲林婶,马海毛在阳光下泛着藏不住的艳光,小毛毛麻酥酥地摩挲着她的手心,她的脸颊,痒得她笑成了一朵花。当然,后生们最在意的还是林新月本人,他们悄悄地踯躅在门市部周围,装作在寻一把钥匙,一粒钮扣,然后见缝插针地与她攀谈几句。林新月总是一脸的高傲,双手抱在胸前,一摇一晃却把内心的欢快轻佻地、毫无保留地流淌出来。

每年樟林镇的老爷生,林新月都会呼朋唤友,和女伴们通宵达旦地去过皮影戏的瘾。有一年,“正茂”班演出皮影戏《柴房会》,李老三一开场就逗得观众阵阵欢笑,“为生计,走四方;肩头做米瓮,两足走忙忙……虽无四两命,却有三分力,自赚自食免忧烦呀免忧烦……”扮演李老三的张国章耳朵像只竹筛,其他的喝彩声全从筛眼里漏走,惟独珍藏起林新月那银铃般的笑声。这笑声胜过于任何物质奖励,张国章像受到莫大的鼓舞,唱得更加起劲,把“潮丑”方言、唱腔发挥得淋漓尽致。当《柴房会》结束后主持人报出演员表时,大家愕然了,真不敢相信一向唱小生的张国章竟然能把丑角演绎得如此滑稽可笑,惟妙惟肖,都赛过潮剧一团的方正亮了。《柴房会》的成功给正茂皮影班赢得了巨大的声名,张国章也出乎意料地令林新月刮目相看,虏获了她的芳心。

结婚前,有熟人劝过张国章,林新月不仅骚,还刁蛮无理,娶回家日后怕是不好伺候。张国章很不高兴,他说我愿意飞蛾扑火自取灭亡行了吧?在他眼里,林新月像块美玉,根本就找不出半点瑕疵。林婶也语重心长地告诫女儿,张国章虽然多才多艺,但这小白脸索有拈花惹草的恶习,你可要三思而后行啊!林新月没好气地说:“没有金刚钻哪敢揽那瓷器活?你一百个放心吧,要不把他治个服服帖帖我不姓林。”她母亲就冷笑说:“我看你早就姓张了!”

像镇上的任何女人一样,嫁到拦臂街来,你可以不领结婚证,却不可以不把那些约定俗成的程序走一遍――请半仙合婚、请“大人”巡家风、订婚、迎亲、婚宴、人洞房……一番假情假意的折腾,一对新人才算得到人们的真正承认。

就在林新月出嫁的那个夏天,她串通了雪梅、淑良、赛英几个泼辣的娘们,办了一宗至今仍被拦臂街人视为轰轰烈烈的大事――将男人洗澡的码头给霸占了。

林新月一旦攀定了主意,就雷厉风行。她对那几个跃跃欲试的娘们说:“男人能在那里游泳,我们为什么就不能?”

她们成群结队,每天抢在男人到来之前下水。其实她们大多不会游泳,只能扶着伸入水中的石阶、借着水的浮力胡乱拍打,把水花弄得又大又响。那时候镇上哪有卖泳衣的?她们只能和衣而游,游完了,用条大浴巾一裹,湿淋淋地往家里跑。沉沉的暮色和灯光投下的阴影成了她们遮羞避怯、掩人耳目的掩体,她们贴着墙根急匆匆静悄悄地走着,偶尔发出一两声压抑不住的低笑。

有道是“三个女人一台戏”,一大群女人演出来的肯定就是大戏。那些男人刚开始还嘴硬,“来呀,一起洗个鸳鸯浴,互相搓搓背,松松筋。”有几个胆大的后生还真地下水,_他们以为林新月她们会羞红着脸上岸逃跑,没想到她们仗着人多势众,齐声发出汽笛般的尖叫声,以吸引堤上行人的注意。行人一旦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不但喷笑,还会呼朋唤友,一时竟招来了不少的观众――长了这么大,看到男女在光天化日之下混合洗澡还是头一回。他们饶有兴趣地指指点点。鼓掌给水里的女人们助威。那帮后生这下可乱了阵脚,急忙将要换的衣物托至头顶,狼狈地游向另一个码头,他们的耳边充斥着女同胞们胜利的欢呼。习惯成自然,几次之后,再也没有男人敢去那个码头洗澡。偶尔有哪个不知情的小孩子在那边下水,就会遭到伙伴们的嘲笑。

这件事传到了张国章耳朵里,他就劝妻子收敛一下,毕竟初来乍到,注意点影响。

林新月反问他,“什么影响?”

“别人会说闲话的。”张国章加重了语气。

林新月冷笑说:“你们男人能干的,我们女人也能干。”

张国章不知想到什么。失声笑了起来。林新月不满地问:“你笑什么?”他得意地说:“我们能站着拉尿,你们行吗?”林新月踹了他一脚说:“俗!你怎么越来越俗啊?”

张国章就嘿嘿地笑了,毕竟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

拦臂街人都在说,一物降一物。张国章碰到了林新月,就像老鼠见到猫。六婶颇有经验地撇着嘴说:“女人就是不能纵容,一旦纵容了她就会软泥深掘,得寸进尺,心野了,今后想管都管不住。”

六婶的话是故意说给张国章的母亲鳖婶听的。鳖婶不屑地说:“我儿子怕老婆?呸!他天天在家里收拾她呢。”

六叔就用嘲弄的口气说:“你是不是晚上听到他们在隔壁打得嗷嗷叫呀?”

大家就抱着肚皮响亮地笑起来。鳖婶觉得没趣,将大门砰地关得山响,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样子。

听不进忠告的鳖婶在后来被林新月赶出家门之后捶胸顿足,悔恨晚矣。

这一切又要从张小月出世说起。张小月是林新月的大女儿。一生下来鳖婶就冲过去掰开她的腿根。不是“钉螺”,是“扁蟹”。鳖婶像受了极大的欺骗和侮辱,从鼻孔里又冷又重地哼了一声,将煲好的鸡汤泼出了窗外。林新月寒心地望了婆婆一眼,很深,这一眼注定了一个月后的一场报复。

孩子满月了,按照镇上的风俗,生女儿是不摆满月酒的。但林新月却不顾丈夫和婆婆的反对,倾囊而出,大摆筵席,并在席间豪饮。酒至半酣,她开始借酒撒泼,当着亲戚街坊的面罗列出鳖婶的罪状。并宣布将她逐出家门。这次摆满月酒林新月虽报了一箭之仇,却差点给女儿造成了伤害。曲终人散后,小主角张小月竟昏睡两天不醒,把初为人母的林新月吓出了一身冷汗,好在医生作了检查,结论是婴儿被母亲的“酒奶”灌醉。

生下张小月后,林新月再接再厉,不出一年又怀上了。随着她的肚皮吹气球般地膨胀,我的哥们儿张小松快要出世了。那时候我母亲也怀上了我,共同的追求使她俩走到了一起来。林新月生育过,有经验,自然成为我母亲的免费顾问,她为我的顺利出生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我和张小松从小一起上幼稚园,一起上小学,一起拿四脚蛇塞进女生的书包里,相互包庇情同手足。在我的印象中,张小松是在他父母吵闹声的簇拥下走过少年的。他们吵吵闹闹的原因不外乎是张国章狗改不了吃屎或是林新月花钱如流水。

生了儿子之后,林新月走起路来趾高气扬,像个功勋卓著的将军。鳖婶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她老向老街坊们诉苦,“什么媳妇熬成婆?现在她是婆婆我是媳妇,要在旧社会,我叫她天天有得受。”鳖婶还心疼地说,骚得很,家里的钱全让她花光了。老街坊都好心地劝她少说几句。“这钱又不是你的,你儿子乐意就行,关你屁事?”

林新月的确变得更了,这是全拦臂街人所公认的。她经常拿着上海时装杂志上的图片:跑到全镇最好的凤凰裁缝店去,要求照着做一件最时髦的连衣裙或者风衣。虽说好马也要好鞍配,但谁也不得不承认,林新月是最好的衣架子。她穿那件米黄色的风衣,伫立在深秋的街头或者隆冬的深巷,给人以全新的视觉,再加上那双掌铁片的皮鞋,哒哒哒,人走过,夹着阵香风,立刻牵引着无数贪婪、妒嫉、羡慕的目光,比电视里的摩登女郎还要摩登。老婆越风光,张国章就越在街坊邻居中抬不起头来,好像老婆污染了别人的眼睛一样。他不停地跟他们解释,“我老婆这人,什么都好,就喜欢赶时髦。”

我父亲跟他开玩笑说:“那你可要小心噢。说不定哪天连你也一起换掉。”

或许是张国章绯闻不断,所以林新月也就习以为常,根本没放在心上。直到有一天,她的姐妹告诉她,亲眼看见张国章在打铁街和一个姑娘亲嘴。她才下定决心整治整治丈夫。

林新月觉得张国章不仅仅丢了她的脸:还丢了儿女的脸。小月和小松眼看着一天天长大,今后还如何在社会上混啊?

那一年我十二岁,张小松也十二岁。张小松比我高半个头,像他父亲一样不爱说话,胆子却比我大得多。有一次我赌他不敢夜里去坟场,结果晚上十一点他敲响了我家的门,把我早间埋下的一只乒乓球拿回来,赢了我一瓶橙味汽水。张小松在他母亲还没动手之前就偷偷告诉我,张国章这回死定了。我理解不了他话里的含意――是他已经预感到林新月要收拾张国章呢,还是自己想教训张国章一顿?他对他痛恨至极,因为不少同学说他是“花脚蟹”的儿子,令他感到非常难堪。恨不得从地上扒道缝钻进去。

不管张小松的话是什么含意,反正林新月先动手了。她决定先去找那个叫罗英姿的丫头。

罗英姿二十六岁,还没处对象(在樟林人眼里算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婆了),从乡下跑来帮她叔叔看铺头。铺头就在打铁街上,夹在粮站和经销社的中间,离拦臂街不过几百米远。打铁街两边的屋檐、竹篷挡住了阳光,漏下光斑点点,像玻璃碴一样闪烁。行人走在阴影里,就会很自然地想起黑白电影里的某个镜头。说老实话,罗英姿长得没什么人样,胸脯扁平,手长腿长。可她心气颇高――这正是造成她高不成低不就、未能及时嫁出去的原因之一。她虽只念了个初中,但还是自学了高中的全部课程,并执着地爱上了写诗,几年下来竟硕果累累,不少诗作被文化站(原叫广播站)录用了。那多是些爱情诗,里面经常央着“透明、湛蓝、和煦、新绿、丰收”这样的词语,与樟林镇带着鸡屎味、粗俗平庸的生活格格不入,听起来令人激起一层层的鸡皮疙瘩,但播音员谢苗苗却盛赞这些诗歌像十一届三中全会的春风荡涤着古镇的污泥浊水。让每个人的心灵得到了净化。她有首叫《深巷》的诗还获得了县文联的优秀诗歌奖。谢苗苗用动听声音告诉广大的听众朋友们,这首诗鞭挞了农村陈旧的思想观念,特别是最后点睛的一句“走出深巷,外面阳光明媚”,意味深长,值得深思。

假如罗英姿生活自律,再接再厉,说不定可以成为一名真正的诗人,但她在选择了诗歌的同时还选择了张国章。

对于许多人来说,张国章的魅力在于一开口就像扔给你一本《格言警句精华》或者《诸子箴言》,还没弄清楚什么意思就心生崇拜。但对于罗英姿,张国章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他认为自己的那点学问只能唬唬粗人,对付她这种浪漫小诗却只能反其道而行之,采取最粗俗的办法,才能让她觉得新奇和刺激。

打铁街是张国章上班的必经之路,人们经常看见他刹住车对着罗英姿的杂货铺指指点点。要包香烟,要盒火柴,要二两茶米……罗英姿是做生意的,笑容堆在脸上,有求必应。一回生两回熟,张国章就有意无意地跟她开起玩笑来,例如说,你又变漂亮了,或者讲个小笑话,带了少许的黄色,听得那姑娘脸红耳赤,心花怒放,嘴上却一个劲地骂他。张国章是个老手,知道自己的话在起作用了。事实也证明如此,有一次张国章说:“一个傻子在公园里无意中看到一对夫妻在干那事,第二天,他又看到了一个后生兄在做俯卧撑,就大笑起来。后生兄骂:‘傻子,你笑什么?’”讲到这里,张国章打住了,要了

包烟,小心地撕开金箔纸,手指往烟盒底下一弹,有一根烟听话地跳上来,被他牢牢地叼在嘴里。罗英姿等了好久,没有下文,想问,又拉不下面子,思想斗争十分激烈。第二天张国章又来,她就装作不经意地问:“那傻子笑什么呢?”张国章知道她想听,就逗她玩,“你甜甜地叫我一声哥哥,我就告诉你。”罗英姿就生气了,不去理他。他就自言自语地说:“文化人呀文化人,坝头的西瓜――脸皮薄,哥哥我告诉你吧――傻子大笑说,你才傻呢,底下的人早走了。”罗英姿忍不住地笑起来,但笑得很节制,待张国章走后,她才像牛一样地反刍,结果笑得直不起腰、透不过气来。就这样,她觉得张国章很有趣!

有一段时间厂里生产塑料花,张国章就偷偷地藏了几枝,买烟时像变魔术似的从袖子里变出来,送给她。送鲜花很容易引起姑娘的警惕,但送塑料花就是另一回事了。他的举动让罗英姿一时难以揣摸,又不敢揣摸,只觉得生活没有以往那么单调。慢慢的,她盼着他来,好像见不到他,就没了心思做生意。

正如林新月所说的,“别看罗英姿像棵向日葵,喊着什么崇高理想,其实最终还不是想吃粪!”

张国章是在一个红日西坠的黄昏占了罗英姿的便宜的。他买了包烟,在接过零钱的一瞬间试探性地捏了下她那纤长的手指,她的脸埋在雾气浓重的昏暗里,眼睛却闪闪发光。他便将单车撂在一边。钻进店铺。罗英姿一言不发,任他上下其手,体验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刺激。她如往常一样从那些装着红糖白糖、油盐酱醋的瓶瓶罐罐后面露出半个脑袋来,实际上裙子已形同虚设。张国章就躲在那一溜架子后面,拉风箱似的来来回回。在这过程中。罗英姿脸色潮红但镇定自若,还和隔壁的老婶说了几句闲话。

床第之事,有了第一次,便有无数次。

从此张国章更加频繁地光顾这个毫不起眼的铺头。

林新月是在某一天的下午来找罗英姿的。她惊讶地发现罗英姿并没有想像中那么难看。相反她还从她身上看到了花儿施肥后的妖艳。她对她与张国章有染更加深信不疑了。一想到自己一心一意地支撑着这个家,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瓣使,丈夫却挖空心思花钱去讨好这个瘦鸭似的丫头,气就不打一处出。也不知是真是假,她对我母亲说:“其实张国章偶尔与别的娘们有肌肤之亲她并不在意。她真正在意的是罗英姿除了两条腿比她夹得紧外,哪一点比她强?有本事你去找个环球小姐,我林新月为你欢呼,为你自豪。”

林新月的厉害在于她能不动声色地控制自己,从而麻痹了对手。她笑盈盈地说:“妹仔呀,你认得张国章不?”

罗英姿一看是林新月,脸刷地就红了,连连摆手说不认得。

林新月心里有数了。不敢认只能说明你心里有鬼,就温柔地说,他常来你这里买烟,昨天上午还跟你聊了老半天,你怎么会不认识?

“昨天上午他根本就没来。”

罗英姿毕竟涉世未深,一下子就说漏了嘴。

“看来你们还是认识的,”林新月的眼皮台上了,又快速、有力地往上一翻,用一种怪怪的腔调说,“他老是抽你的好烟,我真的过意不去喔!”

“大姐,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罗英姿强装镇定地说。其实两条腿已在剧烈地颤抖。

林新月依然笑嘻嘻的,“你也经常抽他的‘烟’,味道如何呀?他可是向我坦白过了。不过我还是想亲耳听听你给我认个错,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我、我又没犯什么错。”罗英姿转过头不去理她。

就是这句话让林新月咽不下那口气。

到了晚上,张国章下班了,进家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香味。

“孩子呢?”张国章抽动着鼻子问。林新月答:“赶到我爸妈那边去了。今天难得两人世界,你能喝多少就喝多少,我不管你。”

说着,林新月将一瓶“清城老酒”启开,酒香立刻灌满了整个房间。

“今天是什么日子?”张国章看着满桌子的好菜,特别有他最爱吃的腰花炒笋片,不由喜上眉梢,口水汹涌。

“喝完了你就知道。”

林新月的情绪好像特别高,她温柔地注视着他,给他斟酒,任他在她身上缠绵。这对于张国章来说不能不说是莫大的鼓舞,他一杯接一杯,很快一斤酒就落肚了。见他还没瘫下,林新月就附到他耳边,“老公,我们玩个游戏嘛。”他鸡啄米似的点头,乐不可支。她先脱掉了衫裤,让白花花的肉放肆地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然后温柔地把他绑在椅子上。

他傻呵呵地等待着她带给他的疯狂与惊喜。

她不再理他。在他的脚下放了块磨刀石。

“你、你这是干什么?”

“你没长眼?磨刃呀!”她朝他咧着嘴怪笑。“看来你还蛮清醒的嘛。”

他感到有点不对劲,想站起来,这才意识到整个人已跟椅子连为一体。

“磨刀干什么?”他以为她被酒气醺醉了。

“阉狗!”

“你疯了?”张国章惊惶四顾。门窗全关了。就是喊破嗓子也未必有人听到。他拉下脸来说:“老婆。别玩了,快放开我。”

林新月用大拇指试了试刀锋,刀上的寒光晃得他睁不开眼。

“不错,够锋利的。”

她过来解开丈夫的皮带,哗地拉开拉链,掏出那缩成一团的小家伙来。

“你想干什么?别乱来,有话好好说,你这样做是犯法的!”张国章不停地挣扎,汗水顺着鼻尖、脖子没命地淌。

林新月冷笑一声,“犯法?通奸算不算犯法?我倒想听你说说看。”

刀子触到了他的下面,他一个激凌,结结巴巴地说:“犯……犯法。”

“张国章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你再给我乱搞关系,我就把你给阉了,把你这两个蛋蛋挑下来喂狗,看你还到哪里?”

她把它们捏在手里,一用劲,疼得他杀猪般地嚎叫。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还是不说。”林新月脸如秋霜地说。

“你要我说什么?”他可怜巴巴地问。

“坦白你和那个狗屁小诗人的破事。”

“我跟她没什么!真的真的,她那样子跟你比,差老远了。”张国章一脸的委屈。林新月冷冷地哼了一声,“那已经招了,看你还敢抵赖。”

她的手又一紧,把他痛得嘴巴张成了山洞。

“我说我说,你放手,快放手……”

第二天一早。精心装扮过的林新月徐徐地进入了打铁街凉爽的阴影之中。她花枝招展。手里却牵着一头不知从哪里租来的种猪,显得特别的滑稽。那种猪骨架奇大,身上没肉,背上黑色的鬃毛刺一样地竖起。红通通的家伙快拖到地皮上。她和那头种猪堵住了杂货铺的大门,而铺窗前则已被百无聊赖的人们铁桶般地围住。罗英姿一脸的菜色,两条腿剧烈地颤抖着。她看见林新月慢吞吞将一个薄膜袋放下来,打开。里面是两个血糊糊、圆溜溜的东西。

“我已经把他阉了,你要是×痒,我给你租头种猪用用。”

围观的人们看见罗英姿一声尖叫,捂住眼睛,慢慢地瘫在了地上,身子根筛糠似的。

罗英姿当天就回乡下了,听说从此神志不清。

拦臂街开始流传一种说法,说张国章被林新月阉了,变成了太监,原来稀疏的胡子掉光了,喉结也正慢慢地萎缩。大家碰到他,总要装作不经意地去观察他的胡子和喉结,越看越像那么回事。六婶还偷偷地说,老张好像变声了,原来声音那么厚,现在

越来越像公鸭嗓。有一段时间张国章喉炎犯了。成天咳嗽,大家都一致认为这是变声的前奏。

我母亲也就此事向林新月求证。“张国章那两个东西真地没了?”

林新月瞟了我母亲一眼,很放荡地笑起来,“你想知道么?试一试呀。”

我母亲像碰到脏东西似的呸了几下说:“无风不起浪,大家都这么说。”

“你猪脑?想想我怎么舍得?”林新月打了她一下,一脸正式她说,“喂,别瞎造谣啊。”

张小松跟张国章去江里洗澡时也试图解开这个谜。事实证明,林新月并没有撒谎,撒谎的是那些说得有枝有叶的邻居们。

自从罗英姿回乡下后。张国章的确老实了一阵子,后来又旧态复萌。听说他又跟同车间一个离了婚的娘们勾勾搭搭。但她是只老狐狸,富于战斗经验,懂得敌进我退、敢退我进的策略,不像罗英姿那嫩鸡娃那么好对付。林新月跟踪过好一阵子,抓不到什么把柄,身子却瘦了一大圈。她憋了一肚子气,全撒到张国章头上。刚开始张国章还忍着,次数多了,也不高兴了,反而倒打一耙,说林新月发神经了。

两个人硬碰硬,便有好戏瞧。一开始只是动口,后来发展到动手,张国章揪林新月的头发,林新月踢张国章的裆门。两个人一个像驴,一个像磨,不停地转动,小月和小松眼珠子跟着他们骨碌碌地转。碰撞声和东西落地的脆响不断地在耳边炸开。每次,两个孩子都站在母亲一边,对着父亲又推又掐又捶,哭天喊地。在儿女的支持下。林新月总是反败为胜,将张国章逼到角落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有天夜里,天边不停地打闪,空气闷热得很,眼看一场暴雨就要到来。也不知道几点了,张小松睡出一身粘稠的汗来,被尿憋醒,摸索着走到天井撒尿,回来时从父母的卧房经过,门虚掩着,门缝射出一线昏黄的光。屋里传来急促的喘息声像一瓢冷水把他浇醒,他打了个冷颤,猫着身子轻轻地推开门,看见床上被褥凌乱,父亲光着上身骑在母亲的身上,肩膀有力地耸动着。母亲挣扎着,喘息着。好像想喊救命。又发不出声音。他想像得出她的脖子正被父亲铁钳般的大手掐住,气若游丝。涂在老墙上的黑影像被放大了十倍百倍,张牙舞爪地在他眼前晃荡,晃得他眼花缭乱晕头转向。杀人?这一念头像支利箭,嗖地射穿了他孱弱的胸膛,射穿他凌乱发烫的脑瓜。他就地抓起一把矮凳,扑上前,朝父亲的后脑勺使出吃奶的力砸去。

一声短促的惨叫,张国章抱住头。痛得趴在了林新月的怀里。林新月愣了一下,双手紧紧地护住的胸脯,眼睛瞪得比灯泡还大,一脸惊讶地尖叫起来,“小松,你干什么?”

“他又打你了。我砸死这!”张小松梗着脖子恨恨地说。

“你……”林新月想说什么,最后却变成长长的叹息。

几天以后,拦臂街又流传着这样的说法,张国章那玩意儿彻底地被他儿子废了。就算碰到仙女也只能夹着“尾巴”,每天晚上,他都把它泡在林新月为他买的三鞭药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