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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陈小白有一段固定的对白。
开始是我问:“小白,你爱我吗?”
陈小白面无表情地回答:“爱。”
我会接着再问:“有多爱?”
陈小白会说:“很多爱。”
我最后一问:“爱多久?”
陈小白仍然会面无表情地说:“爱到死去。”然后我们两个人笑翻在地。这段对白是我和陈小白在看完一部香港片后的学舌。片中的男女主人公就是这样对白的,我喜欢香港人设计的这种快节奏的影视语言,无聊加上幽默等于高深。可是和陈小白对白多了,渐渐变得像是游戏了。
后来,我们的故事开始落入俗套。陈小白在两年前按揭买了一套三居室,最开始他建议我投资一半,被我拒绝。然后他建议我租他的房子住,就让他赚租金好于。我当然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可是我却嚷着“我要付租金的”搬进了他的新房,就这样开始准夫妻的生活。第一个月把租金交到陈小白手里,他的眉毛惊异地上扬。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本人不是白吃白住的主儿。”他叹:“现代女人,让人佩服,佩服!”
以后每个月的发薪日他顺理成章地收我的房租费、水电费、生活费。每次都不忘告诉我所有的费用并不是均摊的,他六我四,因为他是大男人!真要是男人,就不会收我一分钱了。不过是一本存折,还要放在上锁的抽屉里。和最好的朋友荼茶唠叨小白的“贱相”,茶茶说:“不要太抱怨了吧,柴米油盐的生活不是男人一个人能够承担的,小白是什么,普通白领而已,每个月付房子按揭,时不时还要买礼物讨你欢心,两个人住在一起,共同承担花销无可非议,当然了,你内心的那点委屈我是能够理解的,大家都是女人嘛。”
道理谁都懂,可是我的心里总是别扭着。陈小白提了几次结婚的事,见我不来劲,也就不再提了,说:“其实这样子和结婚也没什么区别,不就是一张纸嘛,不要也罢。”呸!我还不想花样年华就做他的黄脸婆呢!
我和陈小白就这样,彼此在乎着、关爱着,可是我却无法下定决心嫁给他,心里的那一点点遗憾让我怅然若失。
那天阳光很好,起床的时候床边已是金光一片,我咕哝了一句:“这么好的天气关在空调屋里真是浪费。”小白涎着脸阻止我下床,说:“那就不要去上班了。”
“不上班你养我啊。”我说。
“我当然养你。”小白说。
“哪天我失业了你可要说话算话啊。”我一边往外跑一边说。关门的时候听见小白扯着喉咙嚷:“君子一言。”
公车照例挤得要命,不过我总是运气不错,每次都会准点到达位于市中心的写字楼。拿出签到卡在刷卡机上刷了一下,刚把卡收起来,人事部经理在会议室门口冲我招了招手:“肖,你来一下。”
进了会议室,已经有几位同事坐在那里。我心里正在纳闷,人事部经理已经慢条斯理开了口:“诸位,最近公司状况不好,经研究决定,将与一部分同仁解除关系,给大家三个月有薪假期寻找新的工作。我代公司董事会向各位致歉.公司一旦状况好转,一定优先诚聘各位回来工作。”
上午十点钟,我抱着自己的个人物品走出写字楼。回头的时候.脸上伪装的坚强终于剥落,心里开始莫名的烦躁。阳光明媚,自己似乎很久没有享受过上午的太阳了,可是走在阳光里还是觉得冷,恍然明白曾经想念的阳光,是我这种职场女性享受不起的。
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小白,电话却拨给了茶茶,有气无力地告诉她,我失业了。
茶茶一声惊叫,安慰我几句后,便问:“告诉小白了吗?”
“还没呢。”我无力地说。
“失业又失恋这句话知道吧,回去对小白温柔一点,策略一点。乖,买点他喜欢吃的菜,再买一瓶红酒。”
虽然不屑如此,我还是买了小白喜欢吃的菜,并买了红酒,然后回家。
拨小白的手机,响了两声,便挂断了。然后他把电话打了回来,语调调侃地问:“真的请假晒太阳了?”
我说:“不是,失业了,被炒鱿鱼了。”
“开什么玩笑,你会失业?”小白还在笑。
我终于忍不住哭出来,是真的,我被公司炒鱿鱼了。
那边静默了半晌。我以为小白会说两句安慰的话,然后说:“没事,我养你。”
可是我听到他的声音突然变粗了,“操,你可真能折腾。”电话啪地一声挂断了。
什么时候,他这样对过我?我呆住了,气不打一处来,砰地一声,便把红酒砸了。酒水四溅,早晨的戏语还在耳边,可是现在他连一句敷衍的话都不肯说。心里还是希冀着他或许会飞奔回家安慰我几句,等到天黑,也没等到小白回家。晚上十点,小白刚进门就嚷:“你怎么回事?现在找个好工作那么难,说丢就丢了,真是的,你在公司怎么混的!”
牙齿咬破了嘴唇,我生生咽下了那口气,如果失去工作,也失去爱情,我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强笑着说:“早晨你还说要养我呢,就养着好了。”
陈小白一时语塞,转头看地板上一片狼藉,声音陡地提高了八度:“养你你也要有被养的样子。你在家里跟谁发脾气呢,你不会收拾一下吗?你这个样子谁敢养?”
他踩过那片狼藉,进卧室睡了。
我一个人在客厅看那些百看不厌的碟片。影视剧中的那些风花雪月大概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吧,男女主人公说永远的时候都是表情坚定,眼神深情。我在黑暗中流泪。每次看到这种煽情的场面,陈小白便会拥住我,在我耳边说,他也是我的永远。可是现在,不过是失业,他便已经这样,真要是生死关头,不知道他会在哪里呢!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上多了一床棉被,陈小白早已经出门。晚上回家的时候,买了饭菜,问我要不要吃饭。我赌气不吃,他便不再问,一个人吃了饭,然后便说有事出门去了。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以前从来没发现他这么忙过,是懒得在家看我晦气吧。
在家里待了四天,第五天,我便开始四处求职。专门的招聘专刊买了无数,网络上的求职网站也每天去个百八十趟。我是个每月挣多少花多少的人,没有半分积蓄,和陈小白在一起这几年。他好歹买了房子,我呢,只落下一衣柜的衣服,一抽屉的化妆品,不能吃不能喝。纵然我看得惯他的脸色,人家也没义务养着我,我敢不出去找工作吗?
慢慢地走在大街上,经过哈根达斯店,喉咙里口水直冒上来,安慰自己在外面看看也是不错的。从橱窗里望过去,靠窗一对青年男女表情甜蜜地边吃边谈。我看着他们相对言笑,恨得直咬牙,分明就是陈小白和他的前女友。他的前女友现在是一家外资公司人事部主管,当然比失业的我风光多了。
我冷笑,失恋也不能失业,失业不能失志。不是失业,我看不清身边的男人,这几天陈小白的冷淡和挑剔,终于让我看透了他所谓的爱情,那个信誓旦旦要做我永远的男人如今也要炒我的鱿鱼了。
算了,与其被人炒,还不如主动一点先炒了他吧,爱情没了,尊严还要有。
回家收拾自己的东西,才发现除了衣物和化妆品,竟然没什么可收拾的。看着满屋的电器和摆设,竟然没有一件是自己的,陈小白这个男人,真是,真是……唉!
陈小白回家,我巧笑倩兮,恭喜恭喜,恭喜你从此甩掉我这个大包袱,没有人会要你养着了,你把你那颗心放回肚子里去吧。
陈小白看着我的行李,说:“肖肖,别这样,这几天我到处给你联系工作,看人冷眼,心情烦躁,没顾得上安慰你。其实你不工作也没什么,那我们就结婚,要个孩子,我养着你。”
“和别人生孩子去吧,陈小白,别和我来这一套。”我拎起包往外冲。
陈小白拦着我,“你东西都带上了。”
“放心,你的东西我一样没带。”
“可是你的东西你也没有带完啊。”
“什么?”
“这套房子有你的一半,我用的是咱俩的联名户头,还有这张存折,写着你的名字,你也要带走,这可是你这几年交给我的钱,好几万呢。还有,你走了,我怎么办,我也是你的。”
我简直不敢相信。房子有我的一半?存折也是我的?
“我这几天脾气不太好,你失业了我心里着急,没顾上安慰你,不过没关系,我找过小烟了,她说你可以到她们公司去,待遇还不错,只不过要从文员做起,你拉得下面子吗?”
“我还以为你和小烟,你和小烟……”我喃喃地说不出话。
“你以为什么?你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好啊,我要惩罚你。”陈小白用他的唇覆住了我的唇,“说,说你要嫁给我。”
大颗大颗的泪珠流了下来,我连连点头,有个男人在我失业的时候向我求婚,我拒绝不起。我坚信,陈小白这个斤斤计较的男人,这个让我心存遗憾的男人,这个普普通通的小男人,就是我梦寐以求的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