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诺曹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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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我小学的时候最讨厌的,除了早起、戴红领巾、肚子饿和穿校服之外,跟很多的同学一样,就是写作文了。在三年级老师开始教我们写作文之前,我还是读过几本连环画、小人书,自以为能下笔如有神,结果作文课时,跟其他同学一起一个字一个字地憋。当时的状态其实是非常分裂的,因为我早早地就认定自己是个写作者,自觉能有写七步诗的架势,但到真正提笔时,却发觉文字乃万恶之源,白白浪费掉我出去玩耍的大好时光,叫我心烦意乱。

在整个小学阶段,我的课堂作文状况一点都没有好转,但所谓“文思泉涌”的感觉,我却意外体会到了。有过几次憋得难受的经历之后,我从文具店挑了几本薄薄的笔记本,开始在家里小心翼翼又不服气地进行属于自己的文字之旅。比如说,老师要求写木棉树,我在稿纸上绞尽脑汁夸它“雄伟”“高大”“不愧是英雄树”之后,便会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对它诅咒一番:“我真没觉得木棉树有什么好看的!木棉花熬成汤还那么难喝,花朵掉下来之后干巴巴的。”稿纸上的“不善言辞”换来了笔记本上的“话痨”。我好像隐隐感觉到什么是真正的写作。

有了关于写作的“爱情初体验”之后,我战战兢兢装模作样地想找一些真正的书来看。尽管入门太迟,我还是尝到了阅读的甘甜。我要勇敢地承认,在四年级之前,除了《幼儿识字》这一类的书籍,我几乎没有读过什么书。我对身边能在一个下午便读完《十万个为什么》的朋友们羡慕不已,当时《十万个为什么》和一本黑封皮的《365夜》,还是我妈妈捣鼓成故事讲给我听的。茫茫书海中,我挑了一本源于作文书但又高于作文书的文学作品,就是传说中的《爱的教育》。因为阅读经验太过缺乏,封面的副标题“一个四年级小学生的日记”骗了我整整一年。我一直以为作者亚米契斯就是那个四年级小学生,到我五年级的时候,我还觉得他是个小学弟,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在书中给自己起另外一个名字,为什么不直接写我亚米契斯怎么怎么样。为了这件事,我跟这本书生了很久的气。生气归生气,它却让我不用再大中午跑出去跟路边的树搭讪了,因为就在书中,陪我玩的人实在太多。我看得相当慢,到最后,书中的学校放假了,我也放假了。记得看最后一页的时候,我尽量降低眼球运行速度,慢慢平移,争取一秒钟看一个字,不想跟书中的人说再见。后来这本书我又看了十多次,最后能背下来,也获得了课堂作文的法宝:一旦憋不出,马上默写书中几段进去,这会儿,多少字我也不怕了。结果很遗憾,我给谁看谁都能一眼看出来不是我写的,因为“太突兀”。

我试着将我之后看的几本书回忆下来,《爱的教育》之后,是《木偶奇遇记》《莫多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悲惨世界》《巴黎圣母院》和《堂吉诃德》。是啊,就是这个顺序,我记得一清二楚,然后就是马克・吐温,呵,多好!我小学的全部乐趣所在。那时候家门口开了一家书店,书不算多,但能从一堆考试辅导书中拎出一群《爱的教育》那样的伙伴来玩,已经算很不错了。每天放学后我就蹲在书店,直到天黑得我害怕坏蛋把我拐走,才跟他们拜拜,回家。与《爱的教育》主人公依依惜别的感受太深刻,太痛苦,我必须马上找到能够弥补这种缺憾的东西,那就是找另一本书――只要是相似,只要书中有能陪我玩,能让我没事梦见的人就可以。

我想,我对“故事”还是情有独钟的。小时候睡觉之前,如果没听上故事,入睡就跟带着遗憾离开人世没什么区别。哪怕是再弱智,小红小明小猪小狗跳橡皮筋的故事,我都来者不拒。这就是我很早就隐隐感觉自己应该会写作的原因,尽管我拿不出任何证据。体验过几本传说中的大部头文学作品之后,我也渐渐按捺不住自己小时候那种隐秘的梦想了。那几本薄薄的笔记本被我扔在一边,我看到几个家居设计,就会激动地想象里面能住上什么人,发生什么故事。我在睡觉前的“弥留之际”总会突然间大想特想,把一个故事想完了,禁不住就想马上爬起来写下。如果出于懒惰,等到第二天才慢慢动笔,感觉就像在自行车轮子上系了几把锁,骑不开,骑不顺畅。我更愿意将它比喻成想上厕所的感觉――憋久了肯定要醒,不如马上爬起来舒放完痛快。这个被我称为“弥留之际”的阶段是一种神奇时间,在这样一段时间里,由于黑灯瞎火,人的视线几乎为零,于是思维就异常活跃。少了与“他人”的交流,自我交流的元素便无限被激活了,所以这是脑子最好使的时候。我关于写作的一切无一例外全在这个时候发生。摸到自己这个生物规律,我便喜欢在白天读书,吃喝玩乐,晚上静静思考,写作。

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时候养成的习惯,我到现在仍是这样,每日零点的我都会莫名兴奋,即使我久不写作,即使生活单调实在挖不出任何触动神经的事情,但是,哈,我就是激动了。因为我脑子无意间走了个神,拐了个弯,我可能想念了一下匹诺曹,就开始在脑子里与他继续奇遇下去。我的走神症越来越厉害,我开始无休止走神,我渐渐变成一个反应迟钝、一问三不知的问题少年。但,还好,我总算心中有了一种关怀,我总算像匹诺曹一样,成了个人了。

作家档案

邓若虚,女,1988年夏生于广东。曾获第五、六届“少年作家杯”作文大赛一等奖,第五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二等奖。在《美文》《青年作家》《萌芽》《布老虎青春文学》等杂志上发表大量作品。作品被选入《那年春天我要离开》《80人的火车》等多部丛书。2005年被授予“百名少年作家”称号,2006年入围小作家联盟网站主办的“中国十大80后作家”排行榜(女榜)。2007年与朋友一同创办《中文主义》杂志,任苹果树原创文学网站、双生花原创文学网站等多个网站论坛版主,任黑铁艺术网站管理员。作品受到多位名家的好评。

给同学们的一句话:

自己是怎么样的,只能由自己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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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探案全集》《意大利童话》《昆虫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