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剧场话剧变钱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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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小剧场话剧在文化市场投资上是一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如今鸡肋变成了肉质肥美的鸡腿，人人都在争抢着分一杯羹。

回忆起20年前的小剧场话剧，从事戏剧评论工作近30年的评论家彭俐感慨地对记者说：“那个时侯也有人看小剧场话剧，可是跟现在肯定没法比，随着经济的发展，人们的生活方式与思维方式跟以前相比更加多元化了，小剧场赖以生长的土壤越来越肥沃。而且现在政府也加大了对戏剧的扶持力度，小剧场将来的发展空间可以说是无限的。”

区别于大剧场话剧宽阔和开放式的舞台形式和舞美设计，小剧场话剧营造出来封闭、小型的空间和相对幽暗的舞台灯光看上去更像一个黑匣子，加上小剧场话剧的内容和形式多是探索、实验和先锋性的，所以这个黑匣子就更具有了神秘色彩。从1982年林兆华导演的第一部小剧场话剧《绝对信号》到现在，小剧场话剧在中国已经发展了近30年。从一开始几年一部戏到现在的一年几百上千部戏，从最初的少数国有话剧院团尝试演出到现在民营团体的遍地开花，小剧场话剧已经不折不扣地从当年的黑匣子变成了现在的钱匣子。

2009年3月19日晚

北京东方广场先锋剧院

晚上7点30分整，按照话剧演出的一贯传统，钟声过后、灯光淡出，接着演出应该马上开始。可正在先锋剧场上演的《如果我不是我》还没有开演，座位旁台阶上数十位工作人员还在规划着观众的座位。这个时候一名工作人员走到舞台中间，向大家致歉并解释：“由于买票人数过多、预留座位不够，现场正在加座，需要推迟演出时间”。十五分钟过后，二楼看台上黑压压站着的和坐在加座上的人群也安静下来，钟声再次响起，演出照常进行。

《如果我不是我》的出品公司之一盟邦国际文化传媒有限公司的运营总监孙桁海对记者说：“这是在先锋剧场的第三场演出，前两场观众的上座情况和这场差不多，三百人的座位一直是场场爆满，加座和站着的观众也都毫无怨言。”鉴于这种演出情况，盟邦戏剧决定在蜂巢剧场再加演十场。

2007年中国话剧百年可以成为小剧场话剧史上划时代的一年，像盟邦戏剧、雷子乐笑工厂等一大批更加时尚、前卫和边缘的民营小剧场剧社在这一年成立。宁财神编剧的情景喜剧《武林外传》的同名话剧演出成功更是让小剧场话剧热到了发烧的地步。曾经的小剧场话剧在文化市场投资上是一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如今鸡肋变成了肉质肥美的鸡腿，人人都在争抢着分一杯羹，更多的投资者加入到了小剧场话剧投资的狂热中。

黑匣子的神秘消磨殆尽，钱匣子里面到底能有多少钱呢？盟邦戏剧总裁车向蓝对记者坦诚：“靠小剧场话剧是赚不了大钱的，但是总体上来说如果经营得好也不会亏钱。盟邦戏剧从2007年到现在一共出品了3部话剧，《我不是李白》和《如果我不是我》都是小剧场话剧，《同桌的你》是大剧场。像《我不是李白》一年一共演出了120场，前50场都一直在赔钱，直到后70场基本收回成本才开始赚钱的。”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雷子乐笑工厂身上，2007年12月1日成立的雷子乐笑工厂总裁张成晓勇和厂长雷子乐各拿出20万，加上天海房地产商哈平投资的20万现金，抛去哈平提供的办公室和排练场以及公司的硬件设施等（总资产远大于100万），60万的流动资金就开始做戏了。一年的时间雷子乐笑工厂赔了10万，但是雷子乐这个品牌在中国打响了，公司的基础奠定了，根脉扎实了。用张成晓勇的话来说，“赔的这10万是非常值得的，因为我一直在算这笔帐――看似一年赔了10万，但是我们获得了9个作品，在这9个作品中也只有一部演了100多场，有的戏只演了20多场。在我们培养的我们自己的这部分观众群里，很多观众都非常希望看到我们以前的戏，这部分的潜在回收是巨大的。”

小剧场话剧的投资初期，一般是在打品牌、造反响的阶段，也是在培养观众，培养自己剧社人员的时候，一年的时间盈利的可能性比较小。但是如果前期工作做得足够到位，后期回收是十分可观的。雷子乐笑谈：“说句不好听的，现在观众就是拿钱在剧院门口等着看我们的戏。”钱匣子里钱的重量，多少也要看钱匣子主人自身的本事。

想想孟京辉当年是怎么做话剧的吧，他踏破铁鞋也找不到一个人为他投资，无奈只能抵押了自己的房产。与那个话剧时期相比，现在的市场更加宽容了，话剧人的起步也更高了。

2009年3月20日下午北京东城区海天商务大厦A座排练厅

下午1点整，雷子乐笑工厂和意大利时尚运动品牌Kappa中国共同打造的原创减压爆笑喜剧《全村就我光着腚》第一次彩排开始了，在不足100平的排练场，一群平均年龄26岁的年轻人开始了制造平均一分钟一次笑声的“原创减压喜剧”。虽然有时候演员也会忘词，但彩排的过程中还是引得张成晓勇和雷子乐爆笑不止。2点30分左右，彩排结束，张成晓勇在总结彩排成果时还是希望在不影响视觉效果的情况下，缩减其中一个假人道具的成本。

如果说小剧场话剧的最大的盈利点，那还得是票房收入。像盟邦戏剧，一般在收回成本后，每部剧的利润大概在10%到20%之间，这些几乎全部是演出的票房收入。盟邦戏剧一直坚持艺术先行的理念，很少在剧中留下广告痕迹，孙桁海对记者说：“靠做话剧赚钱是不太可能的，很多有钱人在以俯视的眼光看待做话剧这件事和话剧人的时候，其实是因为他们无法做到坚持简单的快乐，而我们所做的恰恰是我们认为最快乐的事，正是因为快乐我们才一直坚持。”

与盟邦戏剧完全相反，雷子乐笑工厂走的是好莱坞式的纯商业路线。这点从“雷子乐笑工厂”的名字中就能得到最好的解释。雷子乐认为，“笑”的含义就是剧社风格的核心定位，他们做的话剧重点就是笑，减压式的笑。在现代人压力无形升温的时代背景下，人们最需要的就是笑，所以他们的话剧除了笑没有别的。关于“工厂”雷子乐也这样解释：“工厂就意味着高速和效率，比如一般剧社排练话剧需要小半年的时间，这绝对不是工厂式的做法，我们做的是一种模式化的快餐。我们绝不做经典，可能在某些人看来我们的某些戏是经典，但我们自己从不这样认为。其实道理很简单：哈姆雷特再经典你也不可能一年看10遍。”2008年一年的时间，除去地震和奥运的因素，雷子乐笑工厂生产了9部话剧，他们是以一个月一部的速度在进行生产，并且雷子乐笑工厂2009年在小剧场“原创减压喜剧”方面的目标仍旧以2008年的发展速度进行，再生产8到10部全新原创减压喜剧，这在国内还是绝无仅有的。

小剧场话剧的另一个重要的盈利因素可以说雷子乐笑工厂最有发言权，除了以“广告植入”方式加入到剧情中，他们目前做的最多的还是为企业“高级定制”，也就是为企业和品牌专门打造只属于他们的戏剧。《全村就我光着腚》是把“Kappa中国”、“时尚、活力”的企业文化理念植入到剧中，并以此为灵魂展开剧情。这已经不是雷子乐笑工厂为企业“高级定制”的第一次尝试了，在此之前，他们已经以相同的形式为青鸟、FM88.7、腾讯QQ等企业以各自的企业理念为核心打造了一系列成功的剧目，观众的反响也都非常好。

说到为企业高级定制，张成晓勇对记者说：“其实最初的想法很简单，我们就是想以‘为企业高级定制’的方式让企业来养活我们，因为我们自己没有钱。但这种形式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我们发现它不失为我们今后发展的方向。”一部戏的高级定制，对企业来说是一种终身制的冠名，这种终身冠名的广告效应是相对远大的。像2008年雷子乐笑工厂为青鸟健身高级定制的国内首部赈灾减压喜剧《青鸟那是必须的》，在去年一年的时间里就演出了3轮，而且在今年准备继续加演，如果以后继续演出，那么这种广告效应就是无限的。另一方面，话剧的消费人群与这些定制企业的潜在消费人群是符合的、对口的，这也是很多企业看重雷子乐笑工厂，并与他们建立合作的关键。企业还看中的是雷子乐笑工厂的生产速度，张成晓勇对记者说：“一个月的时间从编剧到导演，从舞台设计到演员排练成熟都要完成，这种速度是飞快的。其实目的很简单，就是让企业在最短的时间内有一个直观的回报。”

2008年12月初雷子乐家中

雷子乐笑工厂厂长雷子乐在2008年最后一部原创减压喜剧《麻男辣女诱惑你》彩排当天晚上，在家中接到一个陌生人的电话，电话内容大概是海淀文委有意拨款给雷子乐笑工厂政府扶持资金。雷子乐听完后一笑而过，他认为这是不可能的。几天以后，雷子乐再次接到了海淀区文委打来的确认电话，雷子乐喜出望外。没几天，雷子乐笑工厂就收到了海淀区文委2009年的15万政府扶持资金。做了7年的《开心麻花》经海淀文委审批得到了20万的政府扶持资金，而雷子乐笑工厂只做了1年就得到了政府15万的资助，总裁张成晓勇激动地对记者说：“我们真的是赶上了好时候了，非常幸运。”

除此以外，政府还免费为民营话剧团体在市区繁华地段做灯箱广告、免费在大型户外屏幕和公交银屏做宣传，雷子乐笑工厂就是受益的民营话剧团体之一。

与有政府直接经营的国营话剧团体相比，民营话剧团体的发展路径一直是艰辛的。他们的成长一直就得利于政府资助、企业投资、朋友帮忙这些途径。盟邦戏剧总裁车向蓝在说到这方面的时候也是感慨万千：“曾经有家地产杂志免费为我们盟邦戏剧做了半年的跨页广告，说起来这个情都还不完。”而在张成晓勇和雷子乐最艰难的时候，哈平的慷慨解囊也让他们感激不已。

即使有政府的扶持，有企业家的资助，小剧场话剧也面临着极大的困境。很多民营小剧场团体向记者反映“剧场”就是一个最大的问题。车向蓝对记者说：“目前最大的困难就是剧场，好的剧场竞争激烈，很难进去，一般的剧场又不想去，一想到这些就头疼。”而雷子乐笑工厂就相对幸运，他们不存在这方面的制约，八一剧场常年为雷子乐笑工厂提供演出场所。对于他们来说，演出时间才是最大的问题，由于剧目太多，即使一年12个月的正常时间都在饱和地演出，观众需求也大过供应。无论如何，对于张成晓勇和雷子乐来说，这是一种幸福的困扰。

不过车向蓝的“头痛”也将会在不久的将来得到解决。和目前北京的酒吧一条街、美食一条街一样，“剧场一条街”也将逐渐形成。东城区文委主任程永涛近日向媒体透漏，东城区今年将重点打造王府井、东二环、银街、隆福寺、交道口五大“剧场群”，把东城建成“首都戏剧中心区”。一些东城区域内现有的电影院、工厂厂房，也有意向通过改造变身为剧场。除此以外，东城区利用已有的支持文化创意产业的5000万元资金，已通过奖励、返还等方式补贴戏剧创作团体，比减免税收还要直接有效。东城区现有正在运行的剧场22家，其中包括保利剧院、首都剧场、国家话剧院小剧场、儿艺小剧场、国家话剧院等，经营总面积3.3万平方米，可以提供座位数近1.2万个。去年共上演了2400余场次的戏剧，占全市总量的2/3。进行话剧、实验先锋戏剧的演出，东城区将有望形成由近30座剧场组成的剧场群。

2009年3月21日晚北京人艺实验剧场

晚上9点30分，《幸福像草儿一样》的演员们在观众开怀的笑声和热烈的掌声中集体谢幕，雷子乐笑工厂总裁张成晓勇主持了与观众互动的小环节。首先，他邀请带着自己伴侣来的人举起双手，接着，他会把一个QQ玩具作为礼物送给一个勇于在大家面前向他的情侣说出一句肉麻话的人。话音刚落，一个30岁左右的男人走上舞台，对他的爱人说：“老婆，你是我这辈子永远的最爱。”观众一片掌声，张成晓勇笑着把QQ交给了这对情侣。像这种与观众互动的创新形式还比较罕见。

小剧场话剧受欢迎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它的实验性与先锋性，无论是在艺术形式上的探索还是在经营模式上的挑战，小剧场话剧都勇于创新、敢于实践。雷子乐对记者说：“雷子乐笑工厂在售票方式上，培养会员形式上和利用剧场时空等很多方面都有独到之处。就拿剧场开演前半个小时――七点到七点三十这段时间来说，我们放的是FM88.7里最前沿的国外音乐，并且声音从刚开始的低声循序渐进到后来的高声。这主要是为了缓解和排遣这一段时间观众等待时的无聊情绪，同时也是在声音的逐步放大过程中调动观众的情绪和注意力。观众们一开始从低语到后来高声谈话，其实也是特别有趣的一件事。”

但是做小剧场话剧的人，大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用小剧场敲门，砸开的是中剧场、大剧场的窗户，后面更大的市场才可能是终结者。在接受采访的时候雷子乐对记者说：“现在我们正在筹备一部电视情景喜剧。我们培养了一年的演员群体，可以说他们在减压喜剧这方面的经验是比较丰富的，我们的演员分分钟能抖出包袱，分分钟都能逗观众笑，有了这么好的演员班底和团队，我们做起事来一定是事半功倍。”目前2009年雷子乐笑工厂除了10部全新原创减压喜剧以外，还准备制作一部30集的情景喜剧和首部贺岁喜剧电影。

盟邦戏剧总裁车向蓝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也向记者透露：“目前公司正在筹备一部根据同名小说改编的大剧场话剧和一部投资巨大的音乐剧。因为在欧美成熟的戏剧市场，音乐剧占了很大的比重，将来中国的音乐剧也会有很大的发展和上升空间。”

小剧场话剧因为爆笑红了，也因为观众的审美多元和宽容而发展起来。坚持走艺术先行、打造经典的盟邦戏剧和坚持减压、生产快餐的雷子乐笑工厂到底能坚持多久、将来会有多大的发展谁也说不定，但是无疑他们都在坚持着自己的风格中探索前行。如今北京的民营小剧场剧社如雨后春笋一般层出不穷，很多由于经营不善、剧作低劣而又迅速瓦解，在市场淘沙中经历着的风险并不比高风险类投资要强多少。

无论民营小剧场剧社对将来的期待有多大，他们都是在始终不渝地坚持走以小剧场话剧投资为主的路线。原因是就目前来看――小剧场话剧还是他们最大的赢利点和实践基础。话说回来，也只有小剧场钱匣子里的钱变得满当当的时候，才能开辟更多的钱匣子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