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神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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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我还在苏州上学。周末回上海的时候，往往都是当天直接去售票处买最近的一班火车。就价格而言，苏州到上海的空调车要15元，绿皮车一般７元。说来挺有意思，当时自己还挺“奢侈”的，很担心买到绿皮车。当时沪宁线上的绿皮车虽然比不上上世纪80年代那样“肆无忌惮”，但仍旧存在一些硕果。

就是这样的背景下，有一天下午我随机买到了1461次列车。当东风4Ｄ牵引着的绿皮火车缓缓进站的时候，我完成了和她的“第一次亲密接触”。但过程可以用糟糕来形容。我只觉得站台上“呼隆隆”挤过来一大片人头，然后车上也没啥人下车，而里面的人却惊人的多。在我们上车之前，就有很多人被挤在了车厢过道及连接处。我已经记不清楚我究竟用了何等神功才最终爬上车厢的了，因为当时满脑子都是一些急躁的想法。直到今天，我似乎还能感受到当时那种可怕的氛围。

于是我就开始不停地用票价便宜安慰自己了。７元的代价哦，你还想怎样？1个多小时后上海站徐徐到达，那种心情就好比多年以后中国球员李毅在教练下课后面对记者递过来的话筒说，“天亮了”。

2008年５月的某一天，我到北京参加一个论坛网友聚会。崭新的和谐号动车组列车在华北平原火箭一般飞驰着。极具未来感的车体，昭示着火车工业的前景和发展方向。这是一个中国经济腾飞的年代，铁路也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大提速后，终于由量变达到了质变。

如果不是回程时出现了一点小意外，可能我看到1461次变空调车的新闻后，还不会产生更直接的感怀。朋友告诉我，回上海的动车没有票了，其他快车卧铺也没了。正是这个小意外，让我阴差阳错地打算买一张1461次的绿皮硬座，完成一次学生时代的追忆，抑或是复制一次小时候和父母乘绿皮车走京沪线的童年往事。

于是我又一次乘坐绿皮车，完成了一次从首都到上海的大动脉衔接。从经济最发达的上海乘最高速的动车组列车进入古老和现代交汇的京城，又从皇城根下登上最草根、最缓慢的绿皮火车回到光怪陆离的“魔都”，仿佛玩转时光机器一样的法术，在现实中交替上演。而我作为其中被实验的小白鼠，这一切的感觉都是那么妙不可言。

开车前，列车突然播放了一条重要广播，由于“5·12”汶川大地震的原因，当天被定为全国哀悼日。所有汽车火车将笛声长鸣，而我们则要进行一次３分钟的默哀仪式。就这样，我得以经历了一个在火车上哀悼的特殊时刻。当火车尖锐而悠长的笛声响起时，所有的乘客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低头默哀。写在每个人脸上的，是一种无言的默契。或许在这一刻，大家才意识到都是一家人吧。

1461次列车在早已被自己看腻味的京沪铁路上慢慢穿行着。时日无多的她，正在把最后的一抹绿色留给这片抚育自己的故土。一座又一座村庄被列车甩在身后。这些风景，这些一成不变的风景，从小时候到学生时代，再到今天，那是海子的《两个村庄》里所描绘的：“五月的麦地上天鹅的村庄　/　沉默孤独的村庄”。这是我第２次邂逅1461次绿皮车。88元，北京到上海的一张单程车票。

必须要强调的一点是：这也是我最后一次乘坐1461次绿皮车，在她摇身一变成为空调车之前。

没有人能说清楚，究竟是从何时起，1461次列车在铁路论坛上被亲切地称为神车了。她究竟“神”在哪里？或许每个人各执一词，心中都有不同的见解。

1463公里的距离只要88元，唯一一趟连接中国两个最大城市的绿皮火车……诸如此类。重要的是，她在每个人心中都有神奇的那一面。这种神奇埋藏在每个人心中，这才是最珍贵的。

2010年6月27日，当最后一趟1462次绿皮车从上海站发出之前。没有人能想到，站台上来了那么多拿着“长枪短炮”的车迷兼摄影爱好者，甚至还有许多记者，他们都是来送绿皮车最后一程的。“1461／1462，让我最后再看你一眼……”有的车迷竟然打出这样煽情的横幅，让人有一种想要泪奔的冲动。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你不会理解有这么一群人，对一列绿皮老火车如此情深，如此执着。

第二天，88元变成了158元。对一部分人来说，只能用照片和回忆怀念曾经的绿色和纯净。对另一部分人来说，三伏天顶着高温服务全车人员，汗流浃背的炙热的过去也将成为历史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