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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哭,你还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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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想到一个5岁的小女孩会那么决绝,狠狠地对他说,我不要和你在一起。

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曾亲近过她,他的女儿春宝。

春宝拒绝他的亲近,起初他还尝试着买了她喜欢的玩具和零食去幼儿园接她,可是只要远远看见他,春宝总会掉头就跑。后来,老师不得已跟他说,别再来接孩子了,孩子不想见你,你来了,反倒影响她。

他很难过,以前,春宝是最喜欢他的,甚至胜过喜欢她妈妈,每次前妻开玩笑问春宝最爱谁,小丫头都会毫不犹豫地回答,爸爸。即使前妻“哄骗”加“威胁”,她也很坚定自己的立场,因为“爸爸帅,说话好听,买好多好东西,并且,从来不吵春宝”。

是的,他哪里舍得吵她?虽然她也顽皮任性做恶作剧,曾把他刚买的手机放到马桶里“游泳”;弄乱他的电脑桌面,还差点毁坏了他辛苦半个月做的报表;把冰激凌装进他的衬衣口袋……他从来没有真的生气过,对那个珠圆玉润的小丫头,只有无限怜爱——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他信了。他就是愿意宠春宝,宠到没有原则。而一个那么小小的人儿,洋娃娃一般,怎么舍得讲原则呢?

也正是为了春宝,他曾试图维持渐渐已不再和谐的婚姻,维持了3年,终于坚持不下去。也想要了春宝的抚养权,却未果,最大的原因,是小小的春宝断然拒绝和他一起生活。

春宝说,我不爱你了,我恨你。

他的心疼得无以复加,一个小孩子,从爱到不爱,原来那样迅速简单。也或者,因为是小孩子,才会非爱即恨。但5岁的春宝的决绝,他是真的见识了。那似乎是他所不能战胜的。

后来他想了很久,春宝为何会恨?却找不到原因,直到后来看了一档电视节目,关于离异家庭的孩子心理问题,他才恍然,原来对于离异的父母,小孩子无一例外,都会认定是父亲的错,认定父亲背叛婚姻、抛弃妻子,而影视剧中也都是这样引导的。

现今,5岁的孩子已经有些懂得那些影视剧里的某些情节。原来春宝并不例外,是为他和前妻的离婚,她才恨他。

这让他悲伤且无奈,想,也许只有多年后,等春宝长大,等她懂得感情懂得生活的种种取舍,才会原谅他吧?

可是,那要很多很多年。

之后很多个黄昏,在前妻接春宝的时间,他远远地坐在自己的车里,看一看春宝。

也只能看一看,且那么仓促,小孩子很快会被淹没在拥挤的人群中,被前妻带着离开,甚至只能远远看到轮廓,看不清面容。

他想他的春宝,一想到春宝那副可爱的小模样,他的心就会很疼。觉得真的等不了那么多年,等不了到春宝长大才能因为谅解而见面。

可是除此,他没有别的办法。

母亲去世的时候,他已离异一年多。赶回遥远的家乡送别母亲,火车上,他忽觉万念俱灰。女儿不要他了,现在,连母亲这个唯一的亲人也离他而去。

火车行驶在大平原上,窗口透过的阳光格外逼仄,刺到他酸楚的双目。终于忍不住,他靠向座椅的靠背,用双手掩住自己的脸,无声哭泣。

眼泪在指缝中流出,一道又一道,直至湿了手臂。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感觉到有一双小手轻轻盖住了他的手,轻轻地,擦他手背的泪水。

那双小手,是他熟悉的柔软、温暖、娇嫩。

他的心一阵狂跳,回手握住那双小手。

是春宝,他已经一年多没有亲近过的春宝。

小女孩依旧是胖嘟嘟的可爱的苹果脸,只是明显长高了一些。穿一套黑色衣裤,发上别白色蝴蝶结,眼神纯净一如小天使。

他不能相信,犹疑是在梦中,怎么可能?

小丫头开口,爸爸,妈妈送我上火车,让我来找你。妈妈说你没有妈妈了,是吗?

他忽然哽咽,再也忍不住,将女儿抱在怀里,不顾旁边乘客的目光,呜呜地哭出声来。

爸爸,别哭,你还有春宝。女儿紧紧环着他。他能感觉到,这样的拥抱,怀里的小人儿用了全部的力气,只是为了给他安慰。

他却哭得更厉害了,他终于知道女儿还是爱他的,在知道他没有了妈妈以后,女儿那颗小小的心就再也无法伪装坚硬,顷刻柔软,并来到了他的身边,告诉他,他还有她。

他也终于知道了血缘的魔力,那种魔力最终会让爱成为永远,而所有的怨怼和恨,不过是爱走在中途的短暂迷失或者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