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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春回,梦见布拉格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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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时候,我们去捷克。

其时该国正经历几十年来最凶猛的大洪水,临近的匈牙利、奥地利和德国的部分地区一样面临洪水的威胁。尚在希腊天堂一般的小岛上徜徉的我们,听到最新动态是布拉格已进入警戒状态,南部尚未波及,没想太多就答应了朋友,依计划前往布拉格。 布拉格的春天本来就是不平静的。 哲学家尼采曾说: “当我想以一个词来表达音乐时,我找到了维也纳:而当我想以一个词来表达神秘时,我只想到了布拉格。”布拉格的神秘就在于它的无法言说和无从说起。站在老城广场举目四望,目光匆匆掠过之处已是浏览了几百年的历史。思绪不由得像长了翅膀的金色小仙女扑腾腾地飞身而去,却恍惚间情思迷离不知该落脚何处。

谁人不曾在此迷失呢?谁人能不在此迷失呢?

方寸之内,几百年的建筑历史展开了一个360度的全景画幅:东边的两座高塔是14世纪改建的帝恩教堂,冲向云霄的哥特式尖顶与河对岸的城堡遥相呼应;北边的戈尔茨金斯基宫色彩明快艳丽;优雅的洛可可风格像盛装舞会的名门闺嫒;肃立于西北角的是洁白庄严的圣米库拉什教堂,有着巴洛克式的细腻富丽;往西就是以古钟闻名的旧市政厅了。

数个世纪的改建早已烙下岁月的重重痕迹,用刮除法装饰的一面墙上叙述着时光才能记忆的故事。每当整点的钟声响起,人们聚集在市政厅高塔的下面,目睹基督的12个信徒走马灯似的从古钟两侧的小窗户里一晃而过。一刹那间,仿佛已是千年轮回,万年沧桑。建筑是记录历史的一种方式,建筑本身也成就了历史。风格迥异的历代建筑安安静静地伫立,代表着各自的时代一路风尘仆仆而来,而我们呢?可有那逍遥不羁的空空道人的本事,即刻寻得了一个绛珠宝玉的引子就演绎出一个豪门深宅的盛衰荣枯来。滔滔不绝的伏尔塔瓦河洋洋洒洒穿越了十几桥,还不等我们嗅出神秘的真正味道,就已把我们的思绪涤荡得更加缥缈遥远了。

布拉格的安静是在骨子里的,是怎样的喧嚣和热闹都不能被搅扰的。

从旧城的火药塔沿着国王加冕经过的御道一路走来,脚下是鹅卵石铺就的寻常小路,高高低低,滑滑溜溜,把狭窄的小巷里建筑物狭长的影子铺展得起伏有致。清晨时分,林立的店铺还没有开门,只有兴致勃勃的游客们杂沓的脚步和忙乱欣喜的目光。晨光中的查理大桥似乎还在沉睡,朦胧中圣人们的塑像隐隐约约着上一层神秘的色彩。河对岸烟林葱笼,红顶黄墙的建筑,有种让人悸动的忧郁的美。等到黄昏来临,沿街的店铺纷纷点灯着装,游人己熙熙攘攘将蛇行的小路踩个满满当当,于是眼睛注视上了晶莹夺目的水晶,手中把玩上神态各异的提线木偶,耳朵倾听上德沃夏克悠扬的钢琴曲,哪里却还能匀出一份闲适无聊来?

就是那样五体繁忙,七窍餍足的时刻,你依旧能感觉出安静来,从内心深处涌出来的安静。

末了,到超市小逛一圈,也一定会带给你喜悦无数,最重要的是给远游不归的旅人如家的温暖。整齐的货架,丰富的货品,便宜的价格,难怪朋友一进超市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回中国了,我太爱它了。”大包小包的东西,不仅增添了旅游补给,还尽所能地塞满了我们所有的行包。如果人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很固执难改的,那么除了本性就是胃口了。憨厚可爱的大熊猫就是穿上比基尼,涂上红唇彩,学会了HELLO表演,也没法丢下心肝宝贝小竹子。

住处的电梯也是充满了岁月的味道,它是半自动的,如果出门时没有把门关好,那么它就是一堆不会活动的废物,兀自停在不起眼的某处手足无措。前一晚因为朋友出电梯时忘了关门,夜里十点,住处的门突然被敲得咚咚响,惊吓之余的我们打开门时只见一个气喘嘘嘘手拄拐杖的老人家满脸怒容地站在门前,叽叽咕咕地讲了一通,又指指电梯生气地走进了对门。充满了愧疚和抱歉的我们无言可答,能做的只是带上一盆温柔的小盆景,轻轻敲开老人的门,真诚地说声SORRY。老人接过盆景,咧开了嘴,照例是叽里咕噜地比划一通,末了一个THANKS听得真切。这场对话和小故事就一起被这老旧的电梯记了去。

那夜,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和朋友穿着木偶娃娃的衣服,随着查理大帝的加冕队伍浩浩荡荡沿着小街和查理大桥向城堡行进,桥上依旧是各色各样的表演艺人,依旧是忘我相拥亲吻的恋人,一队人华丽的游行却安静得没有声息。在圣人目光的注视下,远处的十几座桥,恍若移动的浮桥,随着伏尔塔瓦河的流动在灯光里明明灭灭,我们走啊走啊,走了很久很久,走过旧城广场的每一座建筑,却走不到尽头。

布拉格的春天里,我做了个梦,梦见我走在历史的尘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