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板凳 第2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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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科长办公桌下有一板凳，虽然样式显得笨拙，但用的是好木料，做工也地道，极结实。细看，漆色斑驳下隐约有“革委会”之类的字迹透出，算来该是老物件了。

我初到科里当内勤，看到这个有些特别的旧板凳忍不住请教其来历。张科长说该板凳是本科的上一任科长、现在的王副局长传下来的，确实是有些年头了。

局里改善办公条件，我觉得该板凳与满屋现代化的办公设备有些格格不入，便自作主张将板凳交到后勤科库房，换回一把电镀折叠椅，自以为办了一件很有眼力的事。

没想到，张科长批评我喜新厌旧，命我立即将板凳换回。

后来，我发现此板凳果然大有用处。主管我们科的王副局长是个和气的小老头，喜欢经常下到科室里跟大家打成一片，对原来任职的科室自然有感情，来我们办公室的时候就更多。王副局长到我们办公室后总是随随便便地歪靠在沙发上，有时细声慢语地交待一下工作，有时跟我们亲切地拉些家常。王副局长这种没有官架子的做派，让我们这些新进入机关的小科员感到很放松，有时甚至把他当成了一个慈祥的邻居大爷。而张科长在领导面前的态度让我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科员认识到了差距。每当王副局长坐在沙发上，张科长便立即从宽大的皮靠背椅上起身，从办公桌下端出旧板凳，绕到沙发对面，恭恭敬敬地坐在王副局长脚下聆听讲话。王副局长既矮且瘦，歪在沙发上就更显瘦小，好在大个子的张科长屁股底下坐的是矮板凳，王副局长对着他讲话时就不用仰着头了。每当看到张科长蜷着长腿在板凳上坐下，王副局长总要感叹：是旧物了，亏你还留着!张科长就说：这可是有纪念意义的物件，坐在上面感觉精神充实，我把它当宝贝一样看待哩!王副局长就笑出一脸慈祥，点着头说：小张啊，是个恋旧的人哪!

王副局长光荣退休前力荐张科长接班，张科长最后如愿升职。新上任的张副局长办公室乔迁，我跟着一趟一趟地忙搬运。突然发现板凳还落在角落里，急忙把“宝贝”给张副局长送去。不想张副局长看都没看一眼，大手一挥，说：送后勤科库房!

端着这宝贝板凳出来，我犹豫了一下，又拿回科里，心想：这是个无价之宝，早晚要派上用场。

选自《今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