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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恒 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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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藏:年少的我们那样相信爱情,相信允诺会给自己幸福的人,却从没想过,有些幸福就像塔尖上的砖瓦,经不起这世间一丝一毫的动荡。

1.

罗征和叶亭芝离婚那天,张小二被判入狱。

我开车从高法赶去民政局不过半个小时,去的时候,罗征靠在吉普车上看风景,叶亭芝一直看表,我的车开进民政局的院里,她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本来我还想跟罗征说句话,叶亭芝却摆着一张臭脸说:“马上开车,不然我自己打车走。”

“你还长本事了,四年前是谁抱着罗征说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我道。

“那是少不更事!陆语诺,我的事儿待会儿再说。私家侦探那边来了信儿,我刚办手续没顾上,咱现在去吧,反正你早晚得知道,长痛不如短痛。”

我拨了一下头发,细碎的黑发从指间穿过,人生总有什么是你怎么想抓都抓不住的。

见我不说话,叶亭芝又道:“怎么着,给个痛快话。”

北京的马路历来拥挤不堪,那天车却畅通无阻,似乎老天都逼着我去看那些我本不想看的东西。

我有些不耐烦:“你说去也得有个地方啊。”

“亮马桥,渔阳饭店。”

车开在马路上,风把我的长发吹得老高。我想到多年前,陈修第一次吻我的场景,那时我也养着长发,我们坐在胡同口那颗白玉兰树下吃冰棍,我吃得满嘴都是,十三岁的陈修一手把我的长发挽在耳朵后面,一手含蓄地给我擦嘴,慢慢的,手变成了越来越近的脸,然后脸又变成了他的嘴巴……

后来大学宿舍的女孩子八卦起初吻的年纪,我说十三岁她们都不信,说小孩过家家不算,得说深吻的。其实我和陈修那吻挺深的,他吻得我喘不过气才罢休。从那之后,我和他的走上了共行的岁月。

十三岁接吻,十五岁正式在一起,十八岁考上一所大学,二十二岁毕业进一家公司,二十三结婚,二十四岁这一年,他靠着本事荣升部门经理,我跳槽去了新的设计公司,我们努力去经营那个小家,却因聚少离多,日渐隔阂。

二十六岁,认识陈修的二十年,与他接吻十三年,成为他老婆三年后的今天,我在这个夕阳将落的下午,带着闺蜜去。

陈修与他秘书的事情,对我来说早不是秘密,那个才毕业的女孩有着一头漂亮的长发。第一次见那姑娘还是我和陈修同一家公司的时候,面试她的就是我,我记得那时看到那姑娘的简历,陈修说:“她多像你念书的时候。”

“哪像,我比她漂亮多了。”彼时,我虽还养着长发,却早没了年少时的稚嫩可人,因在职场拼杀,我把自己武装得犀利逼人,不再小鸟依人一样靠在陈修怀里,让再依靠他才能活着。

后来这姑娘被陈修选为秘书,再后来我跳槽去别的公司,偶尔也能从曾经的同事那里听到些陈修与那姑娘的事情,可我都不信,可这世上许多事不是我不信就不会发生的。我再见那女孩是在三个月前,我出国公干赶回家的时候,下了飞机我连一口水都没喝,要司机赶快开回家。但那天为我开门的,却不是陈修。

开门的姑娘穿着我的拖鞋系着我的围裙,手里拿着我家的锅,而发烧的陈修就躺在床上。那一刻我没发怒也没骂人,我收起了所有的脾气,静静地关门离开。我约发小叶亭芝诉苦,听我说陈修或许出轨了,叶亭芝说:“你要拿不准,我帮你找私家侦探查查,语诺,有些事情总要面对。”

喝多的我没想到叶亭芝真找私家侦探了。至今为止,我看到了无数陈修与那姑娘在一起的照片,而今天是他们三个月第一次开房。说实话我不想去,可是如今却有些骑虎难下。

车开到渔阳饭店,猥琐的私家侦探凑了过来,叶亭芝问了房间号码给那人结了十几张百元大钞后他笑着说再会。我骂道:“滚远点,这事儿有再会的吗?”

客房门口,夕阳照进酒店长廊,我在那片浓郁的金色中进退两难。

“敲啊,等什么呢?”叶亭芝抬手就要往门门板上拍。

就在她即将敲响门的时候,我一把拉住了她,然后一秒钟都没迟疑拽着她离开。

饭店楼下的花园,叶亭芝则没完没了地说:“你怕什么?愧对你的是他,你十三就跟陈修谈恋爱,说不好听你们要是早熟点,现在孩子都会打酱油了。是他陈修对不起你,不是你对不起他。”

“别说了行吗?我烦。”

“怎么就不能说了?这世上好男人多的是,你干吗非一根绳上吊?还是你就甘心他这么对你?”

看着面前叶亭芝那张狰狞的脸,我冲着她吼道:“我就甘心了怎么着吧?你和罗征离了就看不了别人比你过得好是不是?你就非得看着大家过得都比你惨你才觉得幸福是不是?张小二结婚的时候,你多看不起他老婆,可小二进去这一年多,那姑娘哪都没去,今儿下午小二判刑七年,你知道那姑娘说什么?那姑娘说别说七年,十七年我也等你。看看,这才是真的感情,这才是不离不弃,你那根本不叫爱,罗征哪对不起你你跟他离婚,你跟那飞行员的事儿你以为谁都不知道?都不说那是看罗征的面子,你真以为你还是当年的叶亭芝,大家都得喜欢你都得围着你转,我告诉你,不是了,现在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多的是,罗征没了你,他过的更快活……”

我的话没说完,气得发抖的叶亭芝一巴掌打在我脸上。那一巴掌,让我整个人在混沌了这些年后,突然就清醒了过来。我突然不明白,一直相依相伴的我们,为什么在成长之后要面对这些。我们曾经幻想洁白得犹如高楼塔顶一样的生活,为什么在时光飞逝之后变得这样猥琐肮脏。

“陆语诺,你以后求着我我都不管你,你犯贱。”

那天叶亭芝是哭着离开的。我靠在车上,看着酒店的门口,等陈修的身影出现。他带着那姑娘从酒店出来已经八点了,北京街头已亮起霓虹。

见他出来,我坐在车里给他打电话。电话接通,车窗外正四处张望的陈修道:“有事儿?”

“今儿罗征和叶亭芝离婚了,小二的事儿判了,有期徒刑七年,除了十六的时候死的邢姗姗,咱们这六个人就剩咱俩还好好的,得庆贺一下。”

“陆语诺,你有病是不是?你在哪呢?我去找你。”

“就在我们小时候常去的牛肉面店,美术馆后面那家。把她也带上吧,我等你们。”我挂了电话,一个人缩在黑暗的车厢大哭,突然开始害怕一个人面对的一切。如果时光允许,我多想回到小时候,那时罗征是整条街空竹抖得最好的,陈修漂亮学习好,叶亭芝永远都穿着干净的裙子,梳一头挂面长发,小二与他暴发户的爸爸一样,小小年纪腆着着鼓鼓的肚子,而邢老师的女儿姗姗画一手好画,她最喜欢的地方是美术馆,而没有艺术细胞的我们最喜欢的地方则是美术馆后面的牛肉面店……

2.

车离开饭店,音乐频道放着那首《盛夏》,我突然开始想念我十六岁时的夏天。

“陆语诺,你再不出来不等你了,天天磨磨蹭蹭的。”

手往头发上绑皮套,嘴里还叼着油条。我跑着说:“少废话,不想载我,有的是人想载我。”

“你以为你是叶亭芝?就你这样,压坏我多少条后车带了。”陈修一边唠叨,一边用脚支撑着地,等着我的猛跳。

小院的孩子已经长大,陈修帅气,罗征懂事,张敬涛也就是张小二的爸爸从暴发户演变成了包工头,为这个城市的高房价立下了汗马功劳,而叶亭芝长发,细瘦,已经有许多人追她,邢老师的女儿邢姗姗则在这一年休学在家,邢老师说她要学艺术,所以停了文化课,他每天中午都会把女儿送到美术馆临摹画展,傍晚再接她回家。

我跳上车,陈修就骑了起来,罗征带着叶亭芝等在院门口,张小二踩着没有后座的山地车咬着烧饼夹肘子道:“陆语诺,就你磨蹭!陈修,以后不等她,让她跑着上学。”

“管好你自己吧!都快成猪了,还吃呢。”我咬着油条,靠在陈修背后,他身上有好闻的舒肤佳味道,让人觉得安逸。

“哈哈,陆语诺,你有一百四了吗?”

张小二笑着蹬车逃窜,我扔出去的油条被风一刮,落在叶亭芝身上。即便父母在酱肉厂上班,叶亭芝却总是干净漂亮,香喷喷的。

叶亭芝气得大叫:“陆语诺,我今天还要上主席台发言呢!”

见她不依不饶的样子我就来气,还没说话,载着叶亭芝的罗征就停下车,把自己的校服脱下来道:“先穿我这个,反正就一会儿。你的中午我骑车送回家,让我妈给你洗干净,不会留印的。”

初升的太阳把罗征小麦色的肌肤映得发亮。罗征从初中就开始打篮球,个子高身材好。

罗征的举动平复了叶亭芝的怒意。我环住陈修的腰问他:“我校服脏了,你也会给我换吗?”

“不会。”

“人家罗征就会,你怎么不会,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这跟喜欢没关系,因为我给你你也穿不了。”

“混蛋……”我用力打着陈修的后背,心里却美滋滋的。因为我知道,陈修虽然嘴巴贱,但如果我需要,他什么都肯给我。

年少的我们那样相信爱情,相信允诺会给自己幸福的人,却从没想过,有些幸福就像塔尖上的砖瓦,经不起这世间一丝一毫的动荡。

叶亭芝穿着罗征的校服做了演讲,清丽的声音传遍了学校每一个角落,身后的张小二跟我说:“陆语诺,你看看人家这声音,那话怎么说的来着,对,黄鹂出谷。”

“什么出谷跟你也没关系,别跟我废话。”

我不说,罗征假装不知道,陈修也只在每次叶亭芝过完生日后,带着有些失落的张小二去喝酒。我们都看得出张小二喜欢叶亭芝,但她是罗征喜欢的女孩。小时候我们没钱没势,却信奉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所以即便喜欢叶亭芝喜欢到在她生日时送上千块的手表,张小二也只是干干净净地对她好。

我的话说完,张小二不再说话。小时候的我们根本不知道掀人伤疤这事儿有多让人讨厌,固执地用自己狗屁的自尊守护内心那一丢丢廉价的骄傲。

那天中午罗征果然没在学校吃饭,他骑车回家给叶亭芝送衣服,我们本以为他会赶回来,买了午饭等他。可再见到罗征已经是下午放学了,他骑着单车来学校接叶亭芝回家,那个下午他去了哪儿,我很久之后才知道,而那时,一切都晚了。

3.

张小娴说:人的一生,要哭着跨过多少道坎,才能换得到暮然回首那一刻的领悟。

坐在靠窗座位,看着夜幕下的美术馆。如今二十六岁的我,回想年少干净的岁月,最大的一道坎是在十六岁那一年,在人生最美的时候失去挚友。

说起邢姗姗,如今我已经忘记了她的样子,只记得她可爱的娃娃头。邢家才搬到院里的时候,我妈就跟我说,瞧人家姗姗多乖,陆语诺,千万不能欺负人家知不知道?

邢姗姗躲在爸爸身后,邢爸爸笑着说:“你叫语诺对吧,叔叔请你吃糖。”

我把邢老师给的大白兔放在口袋里,甜甜地说:“叔叔好。小妹妹叫什么,以后让跟我们一块玩吧?”

十年时间,这个内向的女孩子一直跟我们在一起,因为要报考艺术院校,她十六岁开始休学,与我们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我第一次开始对这个姑娘讨厌,是在我往叶亭芝身上扔油条的两个月之后,我一直记得那天,陈修爸爸给我们搞到六张在那时一票难求的《加勒比海盗》电影票。

陈修说:“你去找邢姗姗,我们一块去。”

那天我特高兴,看到刑家没关门,问都没问推门就进。之后,看到了我最不想看的。

刑家昏黄的灯光下,邢姗姗与一个男孩抱在一起。没想到会来人,抱着邢姗姗的男孩下意识回头,竟然是罗征。

经受无数电视剧的熏陶,看尽八卦狗血的家长里短,尽管年轻,我依然明白,那一幕代表什么。

那天打破僵局的是买菜回来的邢老师,“语诺,怎么不进去,姗姗在家。”

我攥着手里的电影票,难得没有发怒,用我都不知道有多难看的笑容说:“叔叔,这是陈修爸爸找的电影票,您转交给姗姗吧,她要好意思去,就让她去。”

说完我头都不回地走了,我曾对张小二说罗征和叶亭芝那是十多年的感情基础,甭管他怎么喜欢叶亭芝都拆不散,没想到如今出事儿的竟然是罗征。

失眠到半夜我打电话给陈修,说我最好的朋友或许会失恋,陈修却说:“语诺,爱情这事儿就这样,好来好散,如果非要拼个玉碎瓦全,对谁都没好处。”

“那你会因为喜欢上别人跟我分手吗?”

“就你那心思,我说不会你信吗?不管你信不信,我告诉你,如果你不说,我这辈子都不会跟你说分手俩字儿。得了,睡吧,一点了。”

现在想想,陈修确实从没与我提过分手,哪怕吵得面红耳赤,哪怕我他关在门外一整夜不让他回家,他也没说过。只是再深情的承诺都抵不过如花美眷,与似水流年。

4.

等了好久陈修都没来,打去电话,接的却不是陈修。

那姑娘还像我与陈修在一家公司的时候那样叫我:“陆姐,陈经理去加油了。”

“你们还有多久过来?”

“我……我不过去了,陈经理一会儿把我送回家。”

戳着已经糊掉的牛肉面,我道:“干嘛不来,来吧,我请你们吃面。”

我看着人越来越少的面店,记起《加勒比海盗》那天,我们几个人就约在这里,我和张小二、陈修、叶亭芝等着罗征和邢姗姗,等到电影开场前半小时。因为想等着他们一起吃,陈修一直让伙计给我们面汤喝,直到实在等不下去,陈修才说:“吃吧,不然电影都看不上了。”

我们四个人要了四大碗牛肉面,叶亭芝一直戳着筷子看着门口,那表情让我也有点食不下咽。吃完面,罗征才带着邢姗姗赶来,他一直拉着邢姗姗的手,我和陈修都没说话,叶亭芝睁着一双大眼睛瞧着罗征。没心没肺的张小二走上前拍着罗征的肩膀道:“还以为你俩孵鸡蛋去了呢。快走吧,电影都要开始了。”

“还真好意思来,今儿不看电影也挺有意思的。”我说那话的时候双眼盯着邢姗姗看,那个历来胆小的姑娘却难得抬头冲着我笑了笑。

罗征拉着邢姗姗道:“走吧,不然电影都开场了,我迟到了,请大家吃冰棍。”

“邢姗姗呢?”

含蓄内敛的姑娘说:“我请你们吃爆米花。”

害怕我闹出什么事儿来,路上陈修一直跟着我,我和叶亭芝没说话,只有张小二叽叽喳喳,偶尔邢姗姗随声附和。

看着她那样子我特别讨厌,往前走了几步,陈修下意识去拉我,但我的脚已经绊在邢姗姗的脚下了,她踉跄几步,没摔倒,被罗征扶住了。

罗征回头看我,如果双眼能杀人,我早万箭穿心了。罗征没当众要我难看,低头问邢姗姗有没有事儿。可陆语诺是什么人,越不让做什么越会做,进了电影院,我一屁股坐在邢姗姗身边,谁叫都不起来。

罗征气得一句话不说,陈修当和事老坐在我身边,电影两个小时我一直问自己罗征到底喜欢她哪里。

电影快完,邢姗姗问我:“语诺你有纸没有?”她的脸被荧幕映的发青,鼻子下面似有什么正往下流。

我当时就麻爪了,拍陈修问他带没带卫生纸。

罗征在知道邢姗姗流鼻血之后,站起来拉着她就要走,邢姗姗说:“我没事儿,还有十几分钟就完了,让我看完大结局好不好?”

黑暗的电影院,我看不到邢姗姗的表情,却清楚地听到罗征的一声叹息。因她的恳求,罗征一个人从侧门离开电影院,陈修追了出去。电影的最后十几分钟,邢姗姗一直在流鼻血,血染红了一张张白色的纸巾,那样的她,突然让我害怕。

出影院的时候,邢姗姗的爸爸骑着那辆大二八站在影院门口,罗征和陈修别过红着的双眼,邢老师仰着一张特别难看的笑脸说:“姗姗,爸爸接你回家。”

他们离开后,我被陈修和小二拉回家,只留罗征和叶亭芝在广场。

陈修把我送回家时,邢家还亮着灯,我隐隐听到屋里邢姗姗给她爸讲电影情节,邢老师笑着说:“这么好看?明天跟爸再看一次。”

“行。爸,要是我不在了,你也得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傻丫头,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

那晚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的我,却没去敲邢家的门。以至日后悔得恨不得去扇自己耳光。如果那天我去问问她到底怎么了,或许还能见她最后一面。

5.

邢姗姗在十六岁那年的夏末,看完那场《加勒比海盗》的晚上,在睡梦中离世。她死得很安详,邢老师去叫她起床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冰冷。

我一直都记得我因为那声惨烈的哭声从梦中惊醒的,穿着睡衣跑出去就看到邢家门前聚了好多邻居,好不容易扒开所有的人,就看到邢老师抱着邢姗姗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我僵在哪里动都不敢动,陈修把我拉了出来,说:“想哭就哭吧。”

哭着问陈修:“她昨天还和我们看电影,我还绊她,她怎么就死了。她才十六岁啊!”

“其实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姗姗休学根本不是去学艺术,是因为突发的白血病,她妈就是这病死的,她治疗了一年效果一直不好。但姗姗挺乐观的,这事儿她也没让任何人知道,跟咱们该玩玩该闹闹,这事儿没瞒住还是因为你。”

“我?”

“还记得你扔叶亭芝油条那事儿吗?罗征中午把校服送回家,看到邢姗姗蹲在墙角一动不动,怕她有事儿就去扶她,邢姗姗一下就晕在了他怀里,这才知道邢姗姗患病的事情。那天在抢救室外,邢老师问罗征能不能陪他女儿走完生命中的最后一程。罗征本来不想答应,但邢老师就说:姗姗虽然不说,但我看得出她喜欢你,你还记得你们有次上山露营,你丢了一件白T恤吗?那衣服在我家,姗姗洗得干干净净,收在衣柜里。罗征,叔叔知道你跟亭芝在一起,就当叔叔求你,求你可怜可怜姗姗,她才十六岁,没看过这世界最美的风景,没经经历过爱情,就已到了生命的尽头。、老天对她太不公了。因为邢老师的恳求,罗征才同意,之所以没告诉任何人,也是因为邢姗姗想自己走得更坦荡些。只是我们谁都没想到姗姗会走的这么突然。”

我在屋子里放声大哭,因为她和罗征在一起,我曾恶毒地希望她得韩剧女主角的白血病,那样幼稚的诅咒就连我自己都觉得很扯,谁曾想居然会成为现实。

那个夏天,第一次承受生离死别之痛的我们,一夜间长大了。

“还要不要汤?”老板的声音唤回陷在记忆里的我。

陈修身上穿着的蓝色西服还是我赚第一月的工资买给他的,领带是我送的生日礼物,皮鞋是结婚纪念日送的,就连手表,也是我们结婚那年,母亲为我筹备的嫁妆。他带着一身属于我的行头,去约会别的女孩,想想就觉得可笑。

陈修进门一眼就找到了我的桌子,他带着那姑娘走了过来。

三个人坐在一起,谁都没说话,陈修问:“你们都吃什么,我去要。”

“大碗牛肉面加肉,海带丝,剩下随便。”我念着年少时的菜谱。

陈修抬头问那姑娘:“你呢?”

“炒面片。”

我特想笑,因为我记得陈修说过,在吃牛肉面的地方吃炒面片怎么就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如今他却甘心为这么一个傻姑娘去买,时光这东西真可怕,不管多骄傲的人在飞逝的时光中也会被扒得一丝不剩。

陈修去了好久,我和那姑娘就一直坐着,我问;“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陆姐,我们……”

“不用解释,我明白。你长得漂亮,陈修又这么优秀,男男女女,干柴烈火这都自然。我跟陈修一块长大,二十几年早没激情了,不管有没有你,我俩也得完蛋。”

“陆姐,你会和陈经理离婚吗?”

我们会离婚吗?

我们第一次面临离婚这问题是在十八岁高中毕业之后。那时候我们忘记了邢姗姗离开时的悲痛,全身上下都是迎接新生活的冲劲,直到看到罗征的爸爸与胡同口小饭店的老板娘依偎在电影院的角落。

罗征的父母在那个夏天离婚,曾经相爱的夫妻因为财产吵得面红耳赤,争夺房子车子票子,对只字不提罗征的归宿。也正是那个夏天,罗征考进信息科技大学,叶亭芝考了同校的艺术专业,我和陈修一并去了工业大学,张小二挂名在一家三流大学之后,开始跟着他父亲跑工程。

自那之后两年,我在大学玩得像个小疯子,陈修却依旧含蓄内敛,帅气的他吸引了无数女孩子的目光,却依旧跟我在一起。那时的陆语诺相信不管是谁都不会夺走这世上最爱我的他。

二十岁那年,看似美好的一切就像泡沫一样,在现实面前噗的一声碎掉了。

6.

因为不常见面,罗征勤工俭学的事情我和陈修后来才知道,起初我们还想私下帮帮他,可他没要,一个人每天打三份工还要照顾叶亭芝,我觉得罗征特别不容易,几次和叶亭芝说一定要好好的珍惜。

叶亭芝第一次因为那话发火是大四准备各种面试的时候。

“我珍惜他,谁珍惜我。”说完叶亭芝扭头就走。

见她又大小姐的脾气,我还骂她神经病。那周回家我才那知道,叶亭芝的爸爸脑淤血入院,抢救了三天才脱离危险,后期治疗仍要大笔的钱,叶家父母在酱肉厂上班,收入不多,挣的钱都用来培养叶亭芝了,根本没什么积蓄来承担大额的治疗费。

我妈道:“可怜了亭芝,叶家没什么亲戚,她妈妈又没文化,这笔钱都要靠她一个女孩子去找。”

“妈,咱家还有多少钱?”

“陆语诺,你疯了是不是?”

“就当我借你的,等我有钱还给你。”

在我的软磨硬泡下,老妈拿了一本三万块的存折给我,对我来说,那三万块不仅仅是钱,更是对朋友的承诺,我把这事儿跟陈修说了,他也问父母借了钱,那天,去医院的时候,我们在病房外看到了罗征,他提着水果站在病房门口,笑了笑道:“来了。”

“叶叔叔怎么样了?”

“别的还好,就是以后没什么自理能力,要人照顾。亭芝在病房里,你们待会儿再进去吧。”

“待会儿干嘛?”

我一把推开病房门,我本来想告诉亭芝不管发生我们都会陪着她,只是那天,就像撞到邢姗姗与罗征一样,我看到了好久没见的张小二,他一张脸晒得很黑,抱着叶亭芝坐在沙发上,似乎很久没睡,叶亭芝趴在他怀里,睡得像个婴儿,安静的病房里叶家父亲仍在昏迷,见我站着不动,小二伸出手指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把叶亭芝放在沙发上,小二和我与陈修一并离开病房,其实那一刻我想的很狗血,我想张小二家有钱,一定是叶亭芝为了钱找到他,俩人一拍即合让罗征成了炮灰。所以那天我一直没说话,小二像之前一样玩笑我;“陆语诺,一年不见,瘦了,现在是淑女了啊。”

“滚蛋,少在这说风凉话。”我丝毫面子都不给他。

陈修和罗征都没说话,小二说:“离开你们这两年,我真是长大了,也知道我爸多不容易,你们整天坐在有空调的教室里,不懂外面的辛苦,我整天跟他下工地,工人忙不过一起抬水泥,那时真想逃回北京,累得想哭,可看我爸五十岁的人头发都白了,还在太阳底跟着工人搬砖,我觉得我要是逃了就是混蛋。这两年我回来过两次,你们都是干干净净的,可你们瞧我这双手,我自己洗脸的时候都嫌硌得慌。陆语诺,我知道你那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但我没你想的那么龌龊,我是从小喜欢叶亭芝,这次她给我打电话也跟我说,愿意跟我在一起,但我不能这么孙子趁人之危。罗征,你记得,叶亭芝是你的人。我给叶伯伯拿的住院费,三万是我的心意,剩下的我知道你那臭脾气绝对不会要,算你从我借的,什么时候有就什么时候还。得了,你们也都别不说话。叶亭芝还在楼上,你们去瞧瞧她吧,昨天见到我,哭了半宿。”

小二要走的时候,陈修一把拉住他:“你上哪儿?”

“回上海,那边还有工程没弄完。”

“先别走,赶来赶去的一顿饭都没吃上,跟我吃饭去。”

“行啊,反正下午的车来得及。”

留罗征陪叶亭芝,我和陈修带着小二去吃饭,那么多馆子,他非要来这家面店。陈修给他要了两大碗加肉的牛肉面,他一个人呼噜呼噜地吃,一边吃一边低着头的哽咽。

“想哭就哭吧。”陈修说。

一直忍着眼泪的张小二哭得泣不成声,一边哭一边说:“我是真喜欢她,真喜欢她。”

那一刻我明白我小时候的那种嫉恶如仇都是狗屁,我根本没资格看不起小二,这世上谁爱谁都没有错,错只错谁先遇见谁而已。

经历这场变故后,叶亭芝和罗征的感情不再坚不可催,因为要赚父亲的医疗费,叶亭芝开始在酒吧走秀,赚的多危险也大,每天罗征都会陪着她,几次见有人对叶亭芝动手动脚,罗征二话不说就跟人打架,因为这事儿叶亭芝跟他吵了几次,罗征才收敛。直到罗征开始在一家游戏公司上班,拿着上万的月薪,养着叶亭芝一家,他们的关系才缓和下来。

而我和陈修依旧不冷不热地共度岁月,似乎身边的一切都在变,只有爱我的陈修没有变。

毕业那年,小二爸爸的工程出事儿,死了几个人,张家赔了大笔钱后变得一贫如洗,小二搬回了胡同。他一点都没颓废,在胡同口开了一家烤串店,我、陈修、罗征下班没事儿总去给他帮忙。在店里小二认识了他老婆,因为父亲生病无人照料,他就问那姑娘愿不愿意跟他结婚照顾他爸,那个长得并不好看,心却很好的外地姑娘点了头,他们就结婚了。小二与那姑娘的婚礼很简单,除了亲友只有我们几个发小参加。婚礼上小二抱着那个姑娘说“我爱你”的时候,我清楚地听到叶亭芝的一声冷哼,我还开玩笑问叶亭芝:“吃醋了?要不是小二不要你,现在没准就是你俩的婚礼。”

“陆语诺,你不说话能死。”

“不能,但憋得慌。”

长大之后,我和叶亭芝的话越来越少,她做人做事儿的态度,我越来越没法理解。

7.

陈修拿着号牌回来的时候,我与那姑娘正说到与他离婚后分割财产的问题,陈修坐下问我们在说什么。

我说:“说你有多少钱,买了多少股票,你爸爸藏了多少邮票,你妈妈那一套金银首饰按克卖能换多少现金。”

“陆语诺,你精神病是不是?”

姑娘看他发火,拉着他道:“陈经理,既然陆姐想离婚,你就答应了吧,感情这事情不能强求。”

煽风点火的话还没说完,我和陈修便异口同声道:“你给我闭嘴。”

店主端来面条的时候问陈修:“门口的车是你的吗?挪一下,挡住门了。”

陈修再度离开,我和那吃炒面片的姑娘再度独处,我像小时候一样呼噜呼噜吃牛肉面,那姑娘则猫儿一样边吃边偷偷我,其实我挺想笑的,因为我和陈修异口同声那句“你给我闭嘴”。其实看似感情已经没了的我们,骨子里还是熟悉彼此的。可是没了感情,再默契的习惯都是枉然。

我记得小二结婚没多久,罗征和叶亭芝也走进了婚姻殿堂,叶亭芝的父亲病危,叶伯伯此生唯一的希望就是女儿有个好归宿,而把叶亭芝交给罗征无疑是他最想看到的。

那时在外企工作的叶亭芝偶尔还接些模特的活,所以她的婚礼设计得很豪华,婚礼盛大得让当伴娘的我一直跟当伴郎的陈修说:“你以后要没这排场,甭娶我。”

陈修道:“你要愿意你老公婚后一贫如洗,我给你比这更好的。”

那时才知道,罗征为了让叶亭芝满意,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后来问他后不后悔的时候,罗征喝了两瓶二锅头后说:“后悔什么,一姑娘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再多我也肯。”一个大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那场婚礼,穿着白纱的叶亭芝美极了,他们在被花朵包裹的圆台抱在一起,叶亭芝在与罗征深吻后说:“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那一刻我眼泪止不住地流,觉得长大能嫁给一路守着的他真的很幸福。只是未来的路是康庄大道还是一路艰险谁都不知道,我想不到叶亭芝和罗征离婚,想不到小二会被判刑,更想不到我会坐在牛肉面店和陈修与他的外遇对象在一起。

叶亭芝婚后没多久叶伯伯就去世了。我妈总是感慨世事无常,那时陈家父母也十分满意我,我和陈修的婚姻水到渠成,我没要什么盛大的婚礼,就连钻戒都小的可怜,那时我觉得世上任何物质的东西都比不上一个陈修。

婚后一年我们越来越忙,陈修要工作,我要上进,聚少离多,让我们不再那么需要彼此,而陈修甚至与秘书走到了一起。

等陈修的时候我吃了一大碗面。就像陈修说的,那姑娘身上除了没我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劲儿,真像念大学时的我,整个人清新美好。

我和陈修结婚两年后,叶亭芝和罗征的婚姻开始出现裂痕,其实那时候我们都知道叶亭芝认识了别人,却仍旧相信我们坚守十几年的感情比得过世上的一切风浪。只是有些风浪来得太急,我们注定躲不过。

小二出事儿的时候叶亭芝与罗征已经开始闹,陈修和我的日子也不好过,我换了公司,因为忙设计几乎几天不回家,一个月见陈修的次数屈指可数,我们再度站在一起,还是因为小二的老婆给我们来电话,说小二伤人了。

赶到警局,叶亭芝、罗征、陈修都在,坐在拘留室的小二满身都是血,他老婆缩在角落里哭。

罗征找了认识的警察才问出来,小二这些年一直被一帮混混敲诈,随着生意越来越好,混混的敲诈也越来越过分。昨天晚上,因为不想再给混混那么多钱,被惹急的小二跟那帮人打了起来,混乱的时候他用刀捅了三个人,导致两个轻伤,一个脾脏重伤,下半生都不能自理,原本算正当防卫的小二,因为那一刀成了防卫过当。

那晚罗征和陈修一直在打电话,可不管多好的律师都说,一定得判,只是时间的问题。我一直跟陈修说,咱们花钱,花多少都行,小二才二十五,少判一年是一年。小二被拘留那段日子,我和陈修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叶亭芝和罗征却越闹越凶,那时候我私下找了叶亭芝几次,好话坏话都说尽了,她都没回心转意的意思,因为罗征不肯签字,她也不再回家。罗征最后一次找叶亭芝谈这事儿的时候,我跟陈修开车去拘留所看小二。那天我不知道叶亭芝说了什么,就记得从拘留所出来的时候,陈修接到罗征的电话,罗征只说:“叫上语诺,出来跟我喝一杯。”我们在新街口的大排档吃了整夜,罗征一直在喝酒,一边喝一边哭,喝多了就吐,那晚我知道,他终于同意跟叶亭芝离婚了。他说话时整个人都在发抖,陈修拉住他的手说,分了也好,大家都轻松。

那天我和陈修送喝醉的罗征回家,路上陈修说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其实这些年罗征和叶亭芝的感情都是罗征在维系,叶亭芝十六那年看到罗征和邢姗姗那晚,不管罗征怎么解释她都要分手,后来因为邢姗姗死得太突然一切才作罢,上大学时候,叶亭芝和罗征闹分手与学校一个富二代好过一段时间,叶伯伯生病的时候因为罗征没钱,叶亭芝又要罗征分手和小二在一起,罗征也明白是什么愿意,他没怪她,一直守着这个姑娘。他以为感情只要坚守,总能守住,可惜有些人不会因为他的坚守留下。

我回头看着躺在后车座上的罗征,岁月与爱情,把年少时英姿飒爽的他折磨成了这个模样,我突然觉得长大真可怕。

陈修送罗征上楼的时候,北京下起大雨,伴着大雨的是凛冽的焦雷,我从小就怕雷所以一个人缩在车厢不敢出去,我以为陈修要雨停才会回来,谁知雨正大的时候,被淋得像个落汤鸡的陈修回到了车上,我们一起回家那天谁都没说话,那晚之后我随着设计项目出国,回来才知道,那场大雨害陈修高烧一周,而我赶回家的时候,正看到那位漂亮的秘书照顾着他。

8.

再过一个小时北京新的一天就来了。或许我也在会在今晚,像是叶亭芝与罗征那样,与陈修分道扬镳。

忙了一晚,陈修整个人累得直皱眉头。

看他桌上那一碗面糊掉不能吃,我起身去柜台又要了一碗给他。我不是个矫情的姑娘,也不会在感情上浪费大家太多的时间,我坚信我的人生不需要背叛的感情,所以那天端着面坐到陈修跟前,我已想好所有要说的话,我要先陈修说离婚,我不能让他把我抛弃了,得是我不要他。

可是我还没开口,陈修就说:“语诺,咱们要个孩子吧。”

孩子……

那两个字让我惊讶得说不出一句话,见我那副表情,长发姑娘含着满眼的泪说:“陆姐,陈经理是真的喜欢你,今天我跟他去宾馆也是因为我喜欢他,我不知道我哪儿不如你,可陈经理跟我说一下午你们小时候的事儿,说你们在一起这些年,说你们之间的感情不是我能懂的,让我不要费心在他身上,那时候我就明白,你们我拆不散。其实上次陈经理生病,你往家里打的电话我都没告诉他,就连刚刚,你说想离婚,我劝你们离也是因为我自己的私心,可现在我明白了,不管什么,陈修喜欢的终究还是你,我又干嘛让自己活得这么狼狈。”

那话说完,长发姑娘起身离开,走的时候那温柔的像小猫一样的姑娘说:“这顿算我请你们,陆姐,你们的人生已经经历这么多,旧友离世,好友入狱,最好的朋友离婚,你们干吗不珍惜彼此?即便陈修真的出轨又如何,作为女人,你也要把他从别人手里夺回来,不为别的,就为你们在一起二十多年,人生能有多少个二十年再让你们遇见另一个彼此?”

是呀,人生还有多少个二十年,能让我们遇见另一个彼此。

我当着陈修的面放声大哭,我以为随着成长我把一切都丢了,却没想到陈修一直守在我身后,把我丢掉的一切都捡起来收好。然后在我以为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把一切都还给我。任我大哭陈修也不理会,吃完一大碗面才问我:“回不回家?”

因为这些日的变故,哭没力气的我被陈修背回家,他像小时候我们去春游下山时候一样,一边背着我一边说:“陆语诺,你这体重要省一顿口粮,非洲能少好几个难民。”那天我不再像以前那样那尖嘴利,而是把头埋在他的脖颈间,闻着他身上多年不变,淡淡的让人心静的舒肤佳的味道,默默地流眼泪。

对如今的我来说,即便一个人的未来多美也不如身边的一个他重要,我多感谢老天,在多年之后还留了陈修在我的人生里,而这对我来说,足够了。

我和陈修和好,叶亭芝和罗征却没有复合,罗征两年后与一个女记者结婚了,叶亭芝却没嫁给飞行员,一直一个人。

小二因为表现了良好刑期被减到五年。

两年之后,放弃了事业的我为陈修生了一个女儿,抱着那个皱巴巴的小婴儿陈修激动得一句话都说不出,他红着整双眼睛跟我说:“谢谢,陆语诺,谢谢你。”

“当然得谢我,我让你又看到了上辈子的情人。”我忍着痛跟陈修玩笑。

而那个大男人在那一刻搂着我与宝宝,哭得像个傻瓜。

我和陈修带着女儿念念去看小二的时候,剃光头发变得清瘦的他仍像小时候一样玩笑我:“陆语诺,就算是孩子妈了也不能这么糟蹋自己,赶紧减肥,不然陈修早晚跟人跑了。

看着小心翼翼抱着女儿的陈修,我不屑道:“他敢,我打断他的腿。”

玻璃窗里的小二哈哈大笑。

离开看守所,小二的妻子带着东西来看她,擦肩而过的时候那姑娘对我和陈修笑了笑却没说话,我走了几步回头去看她的背影,陈修说:“看着比之前老了不少吧?小二进去后小店都是她看着,不仅比之前生意好了,小二的父母也照料得很好。我想如果当年小二不这么那么仗义而是跟叶亭芝在一起,一定没现在这么好。”

一家三口到家之后,叶亭芝来电,兴奋地说:“你猜我看到什么了?巴宝莉的童装,超级漂亮,念念还是那个号码对不对。”

“你别总买那些奢侈品把我闺女惯坏了,我闺女长大之后要嫁给经济适用男。”

“切,这可不行,闺女一定要变成白富美,嫁给高富帅。”

“你要这么想给人家当妈,自己赶快生一个,二十七八了,也不知道晃荡到什么时候。”

“你真不会聊天。”叶亭芝挂了电话。

我们的关系并没有因为成长之后的价值观不同而成为陌路,。我和陈修和好之后再见叶亭芝,那个瘦了不少的姑娘抱着我跟我说:“我那天打你那嘴巴真的打少了,陆语诺,我再不是人也希望你过得比我好。”那天我们抱在一起大哭,那一刻我终于明白,这世上任何一段感情都不能强求,不爱上她爱的他,永远不知道她的感受,我没资格讨厌任何人。

那之后,我、叶亭芝、罗征、陈修,依然在一起,依旧每年清明一起为姗姗扫墓,依旧每个月抽出一天时间去看小二,成长的岁月我们虽然不曾坚守住爱情,却紧紧抓牢了身边的朋友。也坚信在之后的岁月,我们会随着这些朋友苍老,会见证他们的人生喜乐,而这对没有太多金钱,太多理想,也不求人生有多大辉煌的我们来说,足够了。

张小娴说:人的一生,要哭着跨过多少道坎,才能换得到暮然回首那一刻的领悟。这样的悔悟对我来说,真的很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