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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前走,紧紧牵牢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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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黄之非 整理:小禾

我喜欢上了房东家的“三妮”

我是在“”前上的大学,从北京一所美术院校毕业后,我没有到分配的单位报到,而是回到我当年写生的地方埋头创作。

那是河南辉县境内太行山区的一个小山村,这里民风淳朴,风景秀丽。吸引我的不光是这里的风景,还有房东家的女儿玉阁。玉阁在姊妹中排行老三,家人都喊她“三妮”。刚到玉阁家借宿时,我一下子就被这个青春、健美的山妹子吸引住了。离开山里这么长时间,我没有一天不想她。

当我出现在玉阁家人面前时,她全家都惊喜地围拢过来问长问短,玉阁更是快活得像头小鹿。当他们听到我母亲刚离开了人世,想找个地方清净一段时间,都安慰我说,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吧!

我从小失去了父亲,母亲刚去世不久,内心深处常常被孤寂填满。在玉阁家里,我被浓浓的亲情包围着。饭桌上虽是粗茶淡饭,但吃起来却是那么香甜可口。每天早上起来,玉阁都把洗脸水给我准备好,我穿脏的衣服她也帮我及时洗掉。玉阁还悄悄地把家里准备换钱的花生、柿饼等拿给我吃,我劝阻她,她却说自家地里长的,不值啥钱,拿来给你补补身子,看你瘦得让人担心。玉阁的家人也不反对她和我亲密来往,这让我有种在自己家的感觉。

玉阁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托着腮看我作画,她说我作画的神态让她很着迷,总觉得有一种吸引人的东西在里面,至于是什么东西,她也说不清。

当凛冽的山风吹到脸上时,山里的冬季就到了,玉阁的脸蛋常常被冻得通红。一天,她从外面回来,在我屋里坐了一会儿,冻僵的面庞很快缓和过来了,脸蛋犹如红红的苹果一样美丽。我怦然心动,拿起画笔,对她说:“玉阁,我给你画个像吧!”她兴奋地搓着手说:“那我去洗洗脸吧?”我摆摆手说:“不用,自自然然最好!”后来,这幅画像在国内获了大奖,并被台湾一个专门收藏人物画的商人重金买去了。

我习惯了山居岁月,可纸、颜料等还要进城去买。每次,我都要走很远的路到山下的小镇搭车去城里。回来时,无论多晚,总能看到玉阁执著的身影。有一次,我开玩笑地说,下次你就别来等我了,我要是不回来了你不是瞎等了?她想都不想地说:“我相信你会回来的,不然,我活着还有啥意思!”玉阁的大胆表白,让我心里很感动。

接下来的一个晚上,作完画时,雄鸡已唱了三遍。我走到院子里,一轮下弦月泻下满地银辉,我伸了伸懒腰,却发现玉阁不知何时站到我面前,我低声问咋还不睡?她突然走上来,柔声说:“不知咋地,你一来,我晚上就睡不着了!”

说完这话,玉阁自觉唐突,转身进了屋,留下我一个人在那里心潮翻滚。

我看重的她却无法给我

1966年初冬,我和玉阁结了婚。

山里的婚事简单、直接,乡里乡亲和玉阁家的亲朋好友聚了一次餐,闹了闹洞房就算对外宣布了我们新生活的开始。

新婚燕尔的玉阁每天都很快乐,农村女子一结婚就像被“解放”一样,不仅说话大胆直白,在夫妻之事上也变得贪婪而饥渴。吃过晚饭,收拾完家务,玉阁便会催我上床。山村静寂的夜晚常常能激发我创作的激情。

我拗不过她,不情愿地解衣上床。面对我的疲于应付,玉阁不满意地说,你们城里人真是中看不中用,她的话让我的自尊大受伤害,便扭过身子不再理她……

婚后不到半年,我便发现我和玉阁的交流存在着很多问题。我最看重的是夫妻精神层面上的交流,玉阁虽然读完了初中,但最远的地方仅仅到过山下的小镇,她的世界单纯得只有劳作、丈夫,我们无法做到心灵与肉体的和谐统一。

此后,玉阁再上床招呼我睡觉的时候,我就拿着书到隔壁厨房里去看,一任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大饼”。玉阁的不满越来越强烈,我们之间争吵不断。

我隐忍了欲望,把心都放在了看书作画上,每天都读书到凌晨。

这样的生活让我觉得很闷,决定外出写生散散心。过完春节,我背起画夹离开了小山村。在外漂了10个月,我才回到家里。

在外的日子没有和家里通过音讯,到家后,我才知道女儿已来到了人世。当时,玉阁正给女儿喂奶,玉阁看我回来了,喜不自胜,揉了揉眼睛,嗔怪道:“你终于回来了,也不给家里写封信!”

玉阁的嗔怪让我心里暖暖的。在风沙弥漫的西北,我差点忘了自己身后还有个家,有个共同生活的女人。而玉阁和女儿让我又一次体验到了家的温暖。

可没过几天,我和玉阁又开始了龃龉不断。她习惯了用嘴把食物嚼烂再喂给女儿,我说这样太不卫生了,她不以为然地说:我们山里祖祖辈辈都是这样喂养孩子的,身体不照样棒棒的。你们城里人讲卫生,你咋长得像个豆芽菜似的?

玉阁的话让我无语。很多时候,由于两人的差距,我不想和她辩论,只有没日没夜地创作,以这样的方式来转移生活中的不快。

不幸过后,方知细品夫妻情

时光荏苒,转眼又是10年过去了。这时,我已在书画界小有名气,经常有收藏家高价买走我的画作。为了让女儿接受正规而系统的教育,我在省城买了套大房子,让玉阁带女儿进城读书。为了女儿的前途,玉阁顺从地答应了。

定居省城后,我举办了几次成功的画展,声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家中“谈笑皆鸿儒,往来无白丁”。在这样的氛围中,玉阁显得很不适应,只有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女儿身上。

转眼,女儿大学毕了业,并很快在另外一座城市建立了自己的家庭,玉阁想念女儿时,也经常去住段时间。

2006年5月,我成功举办了一次画展后,一位离异多年的美术女教师登门拜访我,聆听过我的教诲后,到我家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而且谈话中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感。玉阁嘴上虽不说什么,但她变得更加沉默了。

2009年7月,玉阁说受不了城里的热,想回山里住段日子消消暑。玉阁不在的日子里,有女教师的陪伴,我过得倒也舒适、自在。没想到,半个月后,我竟接到了玉阁写来的信:

“回老家的这段日子,我想了很多很多。人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可咱俩磕磕绊绊了几十年,谁都不明白对方在想些什么。当年,你身上的那股书生气儿,害得我五迷三道地跟了你一辈子,到现在才知道我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现在,闺女也成家了,我也没啥牵挂了。你想和那个女老师好,我愿意和你打离婚。你跟了别人,会比和我一起更快乐……”

玉阁的信让我吃惊,也让我看清了自己内心的虚伪,正在我暗暗自责时,一个意外给了我和玉阁天大的打击,再次把两人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

那天,我正在午睡,女婿从外地打来电话,用沉重的声音告诉我,女儿在下班的路上被一辆失控的货车撞了,正在医院抢救……

我颤抖着拨通了玉阁弟弟家的电话,玉阁接了电话,我说有紧要事,赶紧回来,等她到省城后,我俩便搭乘飞机赶往女儿所在的城市。让我们悲痛欲绝的是,女儿在没等到我们来之前已经失血过多,离我们而去。

女儿的离去,让我和玉阁仿佛一下子老去10年。回到生活的城市后,我和玉阁静静舐舔着失去女儿的心理创伤,出门买菜时,我总是把她的手牵得紧紧的,生怕她有什么闪失,而玉阁更是把全部心思操到了我的身上。那位女教师知悉了我家的变故,目睹了我和老伴的感情复合,知趣地离开了。

这场变故之后,我才发现我和玉阁在彼此生命中的重要。去日无多,我要紧紧牵住玉阁的手,把每一步迈好,每一天过好。

(责编:辛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