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待续”的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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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夏末秋初，笔者作客成都文家场精城花园巴蜀笑星庞祖云家，做了一次采访。殊料，那一次的交流竟成了永诀!

尽管老庞因食道癌作了手术，进食全靠人造食道摄入饮食，但他依然“烟照样抽”、“酒照样喝”。用他的话说，那是他对自己身体“超常自信”的缘故。对于这种所谓的“自信”，他的夫人柳凤祥不以为然，却又无可奈何――她对丈夫的爱常常表现为“听之任之”的无原则迁就。

初识庞祖云，是他在重庆市川剧院的名剧《凌汤圆》中成功塑造了“男二号”之后，掐指一算也是几十年了。自老庞担纲主演《九根毛》以后，他对人物的把握功力得到演艺圈的公认，尤其引起了导演们的关注。8岁从艺的庞祖云，虽然不曾有过大红大紫，却以“梅老坎”的艺术形象赢得了“老坎迷”们的喜爱。不少观众不知道庞祖云为何许人，但说起“梅老坎”却几乎家喻户晓。每当媒体记者提起他时，常常冠以“巴蜀笑星”或喜剧艺术家的称号。而老庞总是笑眯眯地更正道：“我算不上啥子‘家’，也不是啥子‘星’，就是一个演员!”

由于广大观众只熟悉荧屏上和银幕上的庞祖云，而不知道老庞出身于川剧世家。因此，庞祖云常对不了解他的人说：“我是川剧的演员，影视的票友。”也许很多观众都不记得1993年中央电视台的“春晚”了，那是庞祖云第一次在“春晚”上亮相。潘长江看了老庞的表演后，对他赞誉有加，并十分尊重老庞。特别邀请老庞同他合影。

热爱“梅老坎”的观众们或许并不知道，老庞不仅仅是个“演什么像什么”的好演员。他努力拓宽艺术创作领域。涉足更广泛的“路子”。他曾担任艺术团体的艺术室主任；曾参与剧本的创作，如《九根毛》；曾尝试剧本的改编，如改编《易胆大》；也曾担任戏曲导演，如导演川剧《陈咬金招亲》。在他的作品中，影响较大的有《凌汤圆》、《九根毛》、《山城棒棒军》、《方脑壳》、《百万彩票》、《爬坡上坎》和《山城棒棒军Ⅱ》等。

庞祖云生前曾经对笔者提起让他永远难忘的日子，一个是他和夫人柳凤祥结婚的纪念日――“情人节”，另一个就是他的64岁生日，因为那一天为他祝寿的朋友很多，包括川剧界、影视界、新闻界的“哥们儿”。老庞对事业、对荣誉、对成就，同他的为人一样，总是“低调”行事，从来不摆明星架子。在他家门口，挂着一块不大的匾，上书“戏者居”三个字，意思是“演员之家”。

2007年夏，庞祖云已做好准备去乐山，参与50集电视剧《大佛传奇》(以电影《神秘的大佛》为蓝本)的拍摄工作。计划中，这部电视剧由刘晓庆担纲主演并任制片人，从20多岁演到70多岁；由刘德一演军警界的头目；由庞祖云演地方上的“舵爷”。然而，该电视剧却因故“流产”了。所幸的是，由庞祖云和赵亮主演的《山城棒棒军Ⅱ》如期与观众见面了。在老庞的创作计划中，他准备筹拍一部综合了重庆及川东一带民间故事的电视剧，以表现川东人民的吃苦耐劳精神，剧名叫《巴县衙门》或《爬坡上坎》。在庞祖云的计划中，这部电视剧准备在后期制作完成后，分别录制成普通话、重庆话和英语三种版本的对白台词，其目的就是要把重庆和巴蜀文化推向全国乃至全世界。遗憾的是，随着老庞的仙逝，这部尚未写完的电视剧也“泡汤”了。

钞票是个好东西，庞祖云也喜欢，然而。他对钱的追求是有前提的：第一，必须遵循“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原则；第二，在他接角色的时候，首先要看剧本好不好。角色适不适合他。还要考虑观众能不能接受。假如满足不了这些要求，给他再多的钱他也不干。

局外人也许不知道庞祖云拍戏有“四怕”：一怕拍“外传”，二怕拍“续集”。三怕扮演形象雷同的角色，四怕扮演观众讨厌的人物。实际上，前两“怕”与第三“怕”相关联，第四“怕”则充分体现了老庞对观众的尊重。早在几年前，就有观众给他写信。希望他“永远都演像梅老坎、九根毛那样的善良人”。还有观众通过热线电话对他说：“庞老师，请您千万不要演坏蛋，不然我们就不喜欢你了!”大概是由于这些原因，当八一电影制片厂的著名导演李前宽夫妇邀请他扮演日本侵略军军官、著名导演谢洪邀请他扮演大地主时，他都婉言谢绝了。一来是因为他知道很多观众不希望他演这一类“坏蛋”角色，二来是由于他对扮演那些角色把握不大，老庞对艺术的认真和严谨由此可以找到佐证。

在庞祖云看来，观众喜欢演员是对演员的最高奖赏。因为，观众才是演员的“上帝”。自从老庞走红以来，观众们对他厚爱有加。成年观众叫他“梅老坎”、“老梅”、“老坎”，青年观众叫他“梅叔叔”、“梅老师”，孩子们则叫他“梅爷爷”、“老坎爷爷”。在拍摄方言喜剧电影《百万彩票》期间，一次摄制组在某铸造厂拍内景，围观的群众对老庞特别热情。正式开拍前，他坐在厂房的一角休息，与看热闹的观众亲切地交谈。一位小伙子走到他面前小声地说：“梅老师，我想同你合个影行不行?”他爽快地答应：“要得嘛!”周围的观众一听他说“要得嘛”，便一齐围了过来，一个叫他“梅爷爷”的小男孩干脆就坐进了老庞的怀抱。

有一次，庞祖云进城办事，坐上了一辆出租车。下车时，的哥硬是不收他的车钱，只要求老庞给他签个名。老庞笑嘻嘻地说：“签个名没问题，你不收车钱咋行呢!”说着坚决把钱塞进了的哥的衣袋。另一次，庞祖云到一家餐厅吃午饭，埋单时老板坚决不收餐费，老庞还是那句话：“签名不成问题，不收饭钱绝对不行!”说罢。他把钱放在吧台上就往外走。刚走几步。又返回餐厅，请老板拿出一个本子，很认真地给老板签了名。

随着知名度的不断提高，庞祖云不仅没有沾沾自喜，反而感到心理压力愈来愈大了。他常常告诫自己：生活是艺术创作的源泉，观众是否认可是判断成功与否的关键。因此，他总是自觉地深入生活、熟悉人物。为了演好《山城棒棒军》，他曾经亲自到“棒棒”中去，同他们交朋友，与他们同吃、同住、同劳动、同揽生意，体验生活长达一个月。他把艺术上的精益求精视为“爬楼梯”，只能一步一步往上爬，不能往下退。他认为，荣誉和成绩只属于过去，不能躺在过去的成绩上自视清高。巴蜀笑星擂台赛组委会为他颁发了“特别荣誉奖”，他把这一殊誉视为一种鼓励，视为观众和社会对他的鞭策，因为他最大的担心就是观众对他的失望。

庞祖云曾经对朋友戏言：“我是在日本侵略中国的炸弹爆炸声中‘炸’出来的!我是出生在世界级大佛乐山大佛脚下的。”曾经有人说过。地灵人杰的乐山出了四位“现代文艺名人”，他们分别是吴子牛、庞祖云、谢平安和陈小艺。然而，庞祖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名人，更不以文艺名人自居。他始终都说自己就是一个普通的演员，始终保持着他那质朴的、谦逊的、善良的本色。庞祖云“触电”10多年，塑造了一个又一个形象鲜明、个性突出、令人难忘的荧屏角色，从而赢得了观众的喜爱。影片《百万彩票》刚拍完，他又马不停蹄地赶回重庆拍《方脑壳》，就怕耽误了时间，影响了摄制组的进度。

凡是了解庞祖云的人都知道，他面对来自各个方面的“片约”和邀请，都有他自己独特的选择标准。其一，不是看报酬高不高，而是看角色对不对路、剧本总体立意高不高；其二，不是看邀请者熟不熟，而是看邀请方是否有诚意。老庞曾对笔者说过他选择剧本的三个标准：在国外与国内之间优先选择国内的：在省外与省内之间优先选择省内的；在历史题材与现代题材之间优先选择现代题材的。

庞祖云离开人世之前曾经被误传为“走了”，为此，老庞在2007年9月接受某报记者采访时说：“我没死，活得好好的!”想不到，一年之后，让人怀念的老庞真的一去不复返了，千真万确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