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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前的教室如往常一样,充斥着吵闹和喧哗。大家悠闲地做着各自的事情:收本子的还在大声喊着“抓紧时间交作业,你们快点抄啊,我要送去办公室了!”,聊天的聊天,并不时发出嘻嘻哈哈的声音,还有打闹导致桌子发出“轰隆隆”的声音……但这一切,在老师步入的一瞬间,寂然无声,上课铃也同时响起。
这是我所在的中学每天都会上演的情景,我们是全市校风最差,也是环境最美的学校,很多学生都是家里很有权势的富家子弟,有时连老师都管不住,也不敢怎么严厉地管教。我没有优异的成绩也没有显赫的家室,便一直安安静静地在教室中充当透明人的角色。 一天,班里的“迟到大王”任星宇又迟到了,他似乎从来没有时间概念,第二节课来的时候还能笑嘻嘻地和老师打招呼问声早。仅凭这一点,我就很讨厌他。他进来以后很自然地就拉凳子坐下了。那天老师的脑袋可能被门挤了或者是更年期到了,没有像以前一样瞪他一眼就走掉,而是非要他说明迟到原因。只见任星宇站起来一脸灿烂地说:“报告老师,路上堵车了。”听了这话我一口气没憋住当场大笑出来。第一次听说自行车也有堵车的,老师当时估计也被气得够呛,脸都绿了。我当时脑子一热,张口就说:“可能是去马路边捡一分钱了。”说罢,全班哄堂大笑。然后他不甘示弱地转过身看着我,皮笑肉不笑地问:“你这么孤僻的人,怎么今天废话就这么多呢?”于是我成功地脱颖而出成了焦点,不再是墙壁里的尘埃,我赶紧闭上嘴巴低下头,和他这样的公子哥吵架对我没什么好处,尤其是这么记仇而又不好惹的人,但其实在心里早已把他骂了千遍万遍。
他就是班里欺负人的风向标,如果谁得罪了他,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心的,如果他当时没有什么反应,那就是要恶搞那个同学了,这个迹象跟中央台奥运期间的天气预报一样准。比如把人家鞋带绑在凳子腿上、在桌子里放假虫子、把他自己写的小纸条交给老师诬陷人家……尽是这样幼稚的小把戏,不过还好他今天有反应。
放学后,我把头埋进宽大的校服衣领中,双手裤兜,缓步走向公交车站。眼见前面的车子就要绝尘而去,我百米冲刺般奔向车门,还好善良的司机大叔将车停了下来,放我进去,这个世界总是太匆忙,匆忙到我来不及驻足,看来还是得动作快一点,我一边嘴巴叨叨着,一边向车尾走去。
拥挤的公交颠簸了两站左右,伴随着一声“嘟,老年卡”,走上来一名白发苍苍、手拿拐杖的老人,手腕上还挂着一个小纸袋,缓缓向我这边走来。竟然没有人主动让座位,我正在感叹画面不和谐时,一个身穿我们学校校服的男孩起身为老人让了座,真是好少年啊,我就欣赏这样的人!等等,怎么那么像“迟到大王”任星宇?我在前面几个胖大叔的掩护下清晰地看清了他的脸,竟然真的是任星宇!不是说他家有奥迪、宝马的吗?而且他一向都骑着一辆据说比摩托车还贵的自行车,就算坏了也不至于挤公车啊?不过他的这个举动真的颠覆了我对他“土霸王”的印象。之后的几天,我们都是搭乘同一辆公交车回家,不过却都很默契地忽略彼此,没有说一句话。
这天又是语文课,我们每节语文课前都要演讲三分钟,内容可以是从一个故事而懂得一个道理或是介绍一些名人事迹和品质。按照学号来的话,昨天就轮到任星宇,可是他昨天又习惯性迟到,所以拖到今天。上课铃响时,语文老师叫他几遍都没回答。5分钟后,门口才响起了他气定神闲的报告声,老师生气地让他回座位准备演讲,大家都将目光聚集在他身上,我也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看他会说些什么出来。 任星宇果然有点措手不及,不停地用余光啾旁边的同学寻求帮助,但这一举动也没有逃过老师的法眼:“可以开始了,你不要用眼角的旁光扫着旁边的同学。”
“只有他的膀胱才长在眼角上呢。”任星宇小声对同桌说,却足以令坐在第四排的我听得清清楚楚,全班哄堂大笑,可想而知老师的脸色是何等的难看。
任星宇
我喜欢文静内敛、低调又有点才气的人,就像班里的和夕颜那样,虽然跟她没什么接触,但第一次看到她的名字,就被吸引住了,也许正是未见其人先见其名吧! “夕颜”是一种很美丽的花,同时也是紫式部的小说《源氏物语》中我最喜欢的人物名字,而“和”这个姓,又带给人很温暖、很舒服的感觉,这名字与沉静的她还蛮配的。
真正开始注意她,是在一个暖暖的午后,青年路公园的樱花树下,她半蹲着,垂直柔顺的秀发险些落在地上。她将饭盒装起的食物推到躲在花丛中十分怕生的流浪狗面前。流浪狗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嗅到飘香的饭菜味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乖巧地低下头吃着她给予的饭菜。她微微一笑,起身离去。那时,蹲在树上的我被她迷人的微笑吸引住了,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那天以后,我有了一个伟大的计划,我想和她作同桌。但是班里的座位制度十分变态,是按照成绩排的,成绩好的同学坐前排,成绩不好的靠后坐。像我这样属于天才级别的美少年,自然是坐在第一排的位置,而和夕颜尽管看上去也很努力,却始终坐在第四、五排的位子,果然智商决定待遇。
为了坐到她旁边,我初步想了三个办法:第一,课堂表现活跃一点,多破坏破坏课堂纪律,这样应该会被调到后面去,到时候绝对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第二,就是在考试的时候放小抄给她,她这样对成绩如饥似渴的人,肯定会拼命地抄,但是我和她不熟,这样太贸然了,尽管我故意创造机会在公车上和她相遇。第三,我直接交白卷,这是最快捷方便的方法,但是,我不甘心,真是愁人。
令我晾讶的是,原本认为文静内敛的她,竟然也会做出一些惊人的举动。比如那天我又迟到了,她竟然拿我开玩笑,但这更加坚定了我要与她坐同桌的的信心。
和夕颜
最近的课堂上,任星宇变得更加聒噪,而且异常的活跃,甚至还会变相地调侃老师。 有一天语文课讲到古文,老师让用古文里的词来称呼自己,同学们把我、民女、自己、在下、本人、余、吾、俺、孤、咱等词用完以后,一时间没词了。这时任星宇激动得满脸通红,把手举得高高的,同学们都等着听他的惊人语录,他也果然没有令大家失望。
“小爷我认为,寡人总有一天能自称为朕,到时候同学们可以自称为草民、微臣,当然我哥们可以自称本王,后面那几个可以自称为咱家,老师您可以自称为本宫。”他话音刚落,下面响起同学们的起哄声,老师也哭笑不得。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的成绩却始终在班里前几名,这点令我很费解。而我这么努力,这么认真,廊绩却始终上不去,比起成绩优异的姐姐,我常常会感到很自卑。
任星宇
我终于得逞了。上次月考的时候,我把后面的几道大题都空下了,如我所料的成绩,却没能成为和夕颜的同桌,反而成了她的后排。不得不承认,她的成绩进步了,所以坐到了第三排。
“这节课已经过了三分之二,而你,在这三十分钟内总共看了我一百八十次,大约十秒一次。”当我又一次装作不经意的把目光扫射过来时,和夕颜终于停下手中的笔,揉了揉因眼镜压迫而有些酸痛的鼻梁,淡淡地开口。
“我的脸,到底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值得你这样瞅?”我看到和夕颜嘴角隐忍的笑意,才惊觉原来自己的“偷窥”行为已经被发现。
“没啊,还是那么难看,再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警察就不会让你出门来吓人了。”瞬间,我满意地看到和夕颜的脸被气得涨红了。
“那,你能否解释一下?在我的脸被看穿之前。”她的一句话让我顿时哑口无言,我只得傻笑。她有时像个假小子,疯疯癫癫又吵吵闹闹的蛮不讲理,但有时却又像成熟懂事的姐姐一样贴心、温暖。
“我在想你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会这么百变,不过我还是觉得你温柔、文静点招人喜欢。”我沉思半晌说。
“哼,你管我招谁喜欢,本姑娘这叫,静如脱兔,动如处子,哈哈哈。”
她就是这样,有时候还很自恋,把我之前想说的好话都硬生生憋回肚子里,真是禁不得夸。不过,和她一起吵嘴、争斗的日子过得很快也很开心。
时间久了,我们说的话也更多了,听说她有个姐姐在市里最出名的重点中学读高三,而且已经确定要保送清华了,再看看她,我不禁怀疑,怎么一个屋檐下长大的两姐妹差别就这么大?某次月考之前,她表现得特别重视,甚至到了神神叨叨的地步,给她传纸条,也回得没以往那么频繁了。于是我心生一计,要帮她作弊,她立刻非常高兴地答应了。我们事先也像拍电视剧一样,排练了很多次。比如,从哪个角度传纸条、咳嗽代表时机成熟、踢凳子代表没接到、笔掉了表示成功抄完等等,我们自以为已经天衣无缝。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我最终还是害了她。我快速而认真地答完卷子之后,认认真真地将答案抄写在事先准备好的字条上,她一咳嗽,我就火速扔了过去,静待5分钟,满意地听见她的笔从桌子上落下的声音,呼,我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切顺利。
考完试,我将字条要回来,想要及时毁尸灭迹,这种事情,还是亲自销毁比较稳妥。可是,当我打开字条的一瞬间,选择题怎么少一个!我的心突然沉到了海里,完了,全完了。我漏抄了一个,为了节约时间,我就都没有标题号,完蛋了!当我把这个噩耗小心翼翼地告诉和夕颜的时候,她没有大哭大闹,或者怎么对付我,只是狠狠地推了我一下,便再也没理我。公布成绩那天,她竟然在全班众目睽睽之下大哭了起来,是我害了她,她竟然考到了倒数第五名。而我,本想带她一起坐到前排去,所以尽力考得很好。这一次换位置,我们离得更远了,我在正数第一排,而她在倒数第一排。
和夕颜
我们自从作弊失败后,就再也没有说过话,其实即便我想跟他说话,也没那个条件了,我们的座位隔着十万八丈远,我又不可能主动去找他。虽然我表面上看着还是在生他的气,其实我早就不怪他了,考试没考好怎么能怨别人没给我抄上答案,我只怪自己脑子笨,读不好书。 今天又轮到任星宇课前演讲,我看见他一反常态,自信满满地走上讲台,熟悉的声音缓缓从他的口中流淌出来。“春秋战国时代,一位父亲和他的儿子出征打仗。父亲已做了将军,儿子还只是马前卒。又一阵号角吹响,战鼓雷鸣了,父亲庄严地托起一个箭囊,其中插着一只箭。父亲郑重对儿子说:这是家传宝箭,配带身边,力量无穷,但千万不可抽出来。那是一个极其精美的箭囊,厚牛皮打制,镶着幽幽泛光的铜边儿,再看露出的箭尾。一眼便能认定用上等的孔雀羽毛制作。儿子喜上眉梢,贪婪地推想箭杆、箭头的模样,耳旁仿佛嗖嗖地箭声掠过,敌方的主帅应声折马而毙。果然,配戴宝箭的儿子英勇非凡,所向披靡。当鸣金收兵的号角吹响时,儿子再也禁不住得胜的豪气,完全背弃了父亲的叮嘱,强烈的欲望驱赶着他呼一声就拔出宝箭,试图看个究竟。骤然间他惊呆了。箭囊里竟然装着一只折断的箭。我一直挎着只断箭打仗呢!儿子吓出了一身冷汗,仿佛顷刻间失去支柱的房子,轰然意志坍塌了。结果不言自明,儿子惨死于乱军之中。拂开蒙蒙的硝烟,父亲拣起那柄断箭,沉重地道:不相信自己的意志,永远也做不成将军。”
讲台下响起了同学们整齐的掌声,我拾起头,发现他也在注视着我。是啊,不相信自己的意志,能做成什么事情呢?任星宇是在用这种方式鼓励我吗?不论他将这个故事是为了什么,但真的鼓励到了我,我不能差姐姐太远,只要相信自己,下次一定可以考好的。
任星宇
没想到那天的课前演讲会让我们重归于好,那天演讲完了以后,中午上学,我看到桌上出现了那张熟悉的淡蓝色纸条,那是我以亲跟和夕颜传字条的纸。打开字条,是她娟秀的字迹,“谢谢你,对不起。”放学我在班门口等她一起回家,她告诉了我她的故事。她确实有一个非常优秀的姐姐,已经被保送了清华,她姐姐和我一样,都属于那种不需要太费力就能把成绩考得比一般人好的类型,和夕颜对姐姐的嫉妒之情转移到了我的身上,但又觉得我太过于吊儿郎当,所以她才会经常和我吵架,用她的方式欺负我。我以为和夕颜在这个环境下会受到家庭不平等的对待,但和夕颜却说她的父母对她的关心照料远多于她姐姐,这使得和夕颜内心中非常不安,也非常懊恼,所以她对于提高成绩很在意。就在她姐姐被通知保送清华后,全家非常开心,在吃大餐庆祝的时候,和夕颜父亲提出,只要和夕颜在接下来的月考中能取得理想的成绩,周末就全家出动去游乐园玩一整天。
这次月考自然是作弊失败的那次。因此和夕颜才会那么重视,又那么失望。
和夕颜
我跟任星宇讲了姐姐的事情,他好像比我还要难过似的,是我自己没有他那么好的脑子,却又努力不够。但是他说以后会帮我学习,我们还约好下次月考结束一起去游乐场玩。记忆里已经很久没有去过游乐场了,想想就好兴奋啊。任星宇真是个很好的朋友。
任星宇
其实她也不是很笨嘛,甚至还有点小聪明,但是聪明总被聪明误,做题的时候太想当然了,认真劲是够了,只是不够仔细。但还算有的救,主要是有我这个天才老师在,只要不是脑残,就一定能够提高成绩的。
漫长又辛苦的一个月终于过去了,整整一个多月,不论多晚,我们每天都在教室把作业做完了才回家。我还为和夕颜准备了一个习题册,每天回家前都在习题册里抄写10道题,第二天再为她讲评。讲题的时候,也是我最有成就感的时候,每次看着她的眉头由紧锁到渐渐舒展,我就觉得好高兴。
我们的努力果然没有白费,又一次月考,我依然考了全班第一,却比第二名高出20多分,而和夕颜竟然破天荒的考到了班级第6名,看着老师诧异的眼神,和同学们窃窃私语的声音,我们相视一笑,个中艰辛只有我俩知道。
我的计划终于得逞,和夕颜终于成了我的同桌,她笑称我们这是“革命般的友谊,风吹不散、雷打不动的。”好期待下周末快点到来,我们就可以一起去游乐场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