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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双球鞋 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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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岁那年,我考上了县重点高中。父亲很高兴,带我去参加面试。考试短跑时,因事先没有做准备,我穿了一双破旧的凉鞋,没跑几步,鞋的后带就断了。鞋子被远远地甩到跑道上,我看着那只鞋,忽然觉得好笑,站在跑道上傻笑不止。

我的体育得了零分,老师的理由是:态度极不严肃。

我再也笑不出来了,要知道,体育成绩不合格,分数再高,学校也不会录取的。泪眼蒙蒙地在人群中寻找父亲,却怎么也找不到。正在万分懊悔时,父亲满头大汗地跑来了,手上拿着一双崭新的球鞋。他把鞋塞到我的手上,急急地说:“我去找老师说说,让你再补考一次!”

父亲疾步穿过人群,挤到老师的考桌前,弯着腰,低着头,焦急地说着什么,隐约听到老师的呵斥声。那天中午的太阳热烈如火,我远远地望着炙热的阳光下躬身低头的父亲,他满脸堆笑,无比谦恭地替我赔罪,心里一阵疼痛……

父亲的努力终于换来了我的补考资格,当他乐颠颠地跑过来告诉我时,我已是泪流满面。

下午的补考,我以全年级第二的成绩过关。

17岁,我在一场意外的车祸中双腿瘫痪了。医生断定我将在床上度过以后的岁月。父亲没敢把这个结果告诉我,他自己在医院的厕所里抱着我的鞋嚎啕大哭。

父亲不肯接受这样的现实,他带着软成一团泥似的我,走遍了大大小小的医院。哪怕有一位医生对我抱有千分之一的希望,答应试试看,他也会欣喜若狂,对人家毕恭毕敬、千恩万谢。可是结果很无奈。有一段时间,父亲甚至和母亲一起拜佛求神,希望冥冥之中的神灵能够拯救他最疼爱的女儿。

两个月后,父亲发现我腿上的肌肉开始萎缩。他终于不顾医生的告诫,执拗地要为我穿上鞋,让我下地。他说:“孩子,咱不能就这样认命,你得站起来!”父亲慢慢地把我移到床边,他和母亲一人扶我一只胳膊,想让我站起来。我瘫软的双腿根本就不听使唤,我的身体不停地打颤,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滴落下来,父母也累得气喘吁吁。但是父亲依然坚持着不肯放弃,坚持的结果是父亲摔倒在地上,我也重重地跌倒在他的身上。

我终于绝望了,伏在父亲的身上歇斯底里地痛哭起来。

父亲长叹一声,老泪纵横……

不久,一位邻居从电视上看到有家医院能治我的病。父亲得到这个消息,激动得无以复加。筹了些钱,便带着我千里迢迢前去求医。

到了医院的第二天,医生便对父亲说:“给她穿上鞋,背到楼下的双杠那儿,先练习站立吧!”父亲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吃惊地问:“她的腿,还能站吗?”得到医生肯定的回答后,父亲激动地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好几圈,不停地搓着双手,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穿鞋的时候,他才发现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为我带鞋!是啊,谁能想到我这辈子还会有再穿上鞋的机会呢?父亲又喜又悔,安慰我说:“别急别急,我这就去买,买双新的!”

父亲跑到全市最大的商场,花了17块钱为我买了一双名牌运动鞋。那双鞋,是父亲有生以来买的最贵的一双鞋。

以后,我就穿着这双鞋,在医生的指导和父亲的扶持下,开始了艰苦的锻炼。

曾被断言不能再走路的我学会了扶着双杠走,拄着双拐走,走出绝望,走出封闭,走向了社会,走出了我自己的一片天!

而今,那两双球鞋早已穿破,也去了它们该去的地方,但我常常想起生命里的这两双鞋。父亲,就像这脚上的鞋子,保护着我不受伤害。踩着他,我走过泥泞,走过坎坷,走过生命的千山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