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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的玫瑰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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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4月初的一个上午,上海西区漕河泾开发区的一幢高层住宅楼里,一对三十岁左右的男女正在整理东西,看上去他们似乎要搬家出走。

不经意中,女的在整理一堆书籍时,看见一张滑落的照片,这是一张她与一个比她大十几岁的男子的合影,女的注视片刻,突然把它撕得粉碎,扔到了窗外。

那个男的整理好几包东西后,对女的说:“我们走吧。”

女的走到门边,忽然回头扫视了一下这套三室一厅的房间,仿佛若有所失,毕竟,她已在这里度过了三四载春秋。

川岛由田――一个来自日本的“寻新娘旅游团”的游客,游遍了上海,却没有找到新娘,眼看启程的日子就要到了,正在一筹莫展时,无意中,一位上海小姐走进了川岛的视线,于是她便成了他的梦中情人。

1990年5月的一天,坐落在上海最繁华地段的五星级宾馆――上海花园饭店,迎来了一批日本国的自费旅游团的客人。当旅游团团长填写入住登记表时,柜台里负责接待的小姐个个掩口而笑。这旅游团的名字有趣而又新鲜,叫“日本横滨赴上海观光暨寻新娘旅游团”。宾馆里的上海小姐都在问,难道日本的女人都飞了吗?再一看,全团50多人个个年龄偏大,且相貌平平,几乎是“清一色”的粗黑型。

只有一个叫川岛由田的男子年龄最小,36岁,皮肤黑黑,长得还算端正。

在最初几天里,旅游团早出晚归,将上海各景点游了个遍。然而几天之后,游兴大减,个个无精打采。因为这批光棍的头号目标还没有达到,新娘还不知在哪儿。

启程的日子快要到了,那位叫川岛由田的日本男子,那天晚上正闷闷不乐地独坐在吧台喝酒,稍后,他喝完了一杯酒就上了楼,却忘了自己放在吧台上的一只票夹。

这天吧台正逢刘颖小姐当班,当她发现后,收起票夹,连忙上楼找到了川岛的房间。川岛打开门后,看见遗失之物,心中感激不尽,赶紧从票夹中抽出几张一万日元的票面给刘颖,被她婉言谢绝了。

川岛一时显得十分殷勤,招呼刘小姐坐下,并拿出许多标有日文的食品招待她,同时用蹩脚的汉语介绍自己,说他家住横滨,无兄弟姐妹,有一个老母,自己开了一家食品店,并在一家公司就业,收入还可以,只是眼看自己步入中年,却仍无妻室。此番前来上海,实在是想找一位才貌相当、性格温柔的姑娘带回日本结百年之好。说话间川岛不住地用目光注视着刘颖小姐。

沉默片刻后,川岛突然冷不丁地问了一句:“小姐,你愿意跟我去日本吗?”这单刀直入式的一问,使毫无准备的刘小姐一时窘得满脸通红,连忙跑出川岛的房间。

虽说在繁华的五星级宾馆里,刘颖小姐也应该算见过一些世面,然而,像这样的求爱方式,对才21岁的她来说毕竟还是头一回,确实有点猝不及防。

不过,当刘小姐脸上的红潮渐渐褪尽后,川岛的那句话却不时地浮在了她的脑中。刘小姐开始认真地思索了。她忽然觉得,川岛射过来的“丘比特”,也并非无可取之处。

这些年,当改革大潮滚滚而来,国门被打开时,飘洋过海成了相当一部分人的梦想。有许多像刘颖那样芳龄的小姐都一个个靠着洋人的肩膀踏上了另一个世界。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刘小姐眼睁睁地看着曾和她朝夕相处,在同一个吧台上呆过的张小姐、夏小姐、林小姐分别与她们的“洋大人”一起携手踏上了美利坚、澳洲和迷人的法国,而自己却依然凑着笑容,小心翼翼地在吧台上侍候着各种肤色的人。自己怎能心甘呢?

于是刘小姐觉得当一回“洋太太”,改变一下自己的境遇,应该算是比较理想的一步棋子。毕竟自己住在普陀区药水弄一带的棚户区,尽管自己每月收入有一千多元,但对于喜欢时髦的她来说,根本无法开销,这点钱还够不上她买一二件名牌呢。

就在这有限的几天日子里,那位给人感觉比较憨厚的川岛君却也不失时机地频频向刘小姐发起了进攻,乘人不在时,就悄悄地送给刘小姐一瓶香水或一枚精美的胸针。而此刻刘小姐也不再脸红,她微微地报以感激的一笑。

终于,旅程结束,刘颖小姐答应川岛,以后双方保持联系,进一步发展关系。

转眼过了半年多,刘颖的小抽屉里,川岛写来的情书已有厚厚一叠。川岛在信中催促她早赴日本与他相会,名正言顺地成为他那食品店的老板娘。

1991年3月,刘颖小姐在川岛的资助下,以读语言学校的名义,踏上了东渡的飞机,圆了她的出国梦。

梦想成了泡影,食品店老板娘没有当成,却成了日本乡下人。她不能老坑在这个鬼地方,于是她便有了新的计划。

刘小姐一踏上日本的土地,前来迎候的川岛便驾车带她踏上了回家的路。

奔驰的轿车,一路掠过繁华的街道,漂亮的别墅,诱人的田野,最后停靠在一间普通的平房边。当刘小姐下车时,一丝不快便油然而生,这是什么鬼地方?

原来,川岛家住在横滨郊外一个较偏僻的靠海的村庄,整日里海风吹拂,空气里充满了咸味腥味。

再到镇上去看看川岛的食品店,这哪是什么食品店,分明是卖各类小杂货的“夫妻老婆店”。店里,一个半明半瞎的老妇冲着刘小姐淡淡一笑,并和川岛叽哩咕噜说着日语,她就是川岛的老母。

接下来的日子,刘小姐便成了杂货店的主人兼店员,每天应付着各方的顾客。这种日子刘小姐觉得简直是活受罪,她感到自己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乡下人。早知这样,还不如呆在上海好。

于是她经常借机与川岛大吵大闹,说她被欺骗了,然而川岛任她吵,任她闹,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吵过、闹过、哭过,日子还得过。好在川岛忠厚老实,又处处让着这位上海妹。刘小姐也只得认命,嫁鸡随鸡的过。她实施了两条“对策”,一是只与川岛逢场作戏,决不能有孩子,以便日后无牵无挂,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二是设法弄清川岛手里究竟有多少钱,这样一旦将来与他正式“拜拜”时,可以狮子大开口,狠狠敲他一笔,当作自己的“青春损失费”。

1995年春节,那一年刘小姐回沪探亲。当家人问及她在日本的生活时,她总是极力掩饰心头的不快,笑笑说,一切很好,其余则无可奉告。

那天在上海,刘小姐正准备去一家美容店做头发,忽然,在路上遇见了一位叫肖杰的男子。这位姓肖的上海男子是她在日本时认识的。肖杰也曾到日本打工读书,他就借住在川岛的住所那一带,平时也经常光顾川岛的那家小店,买点香烟、糖果之类的东西,于是便认识了刘小姐。出于自己不顺心,且又他乡遇故人,刘颖便对肖产生一种亲切感。在小店的时候,他们的话就说得特别的多,偶而,刘小姐在肖杰面前也流露出些许无奈和失落感。

而此刻,他们在上海街头相遇,都分外的惊喜。肖杰说,他已回上海开了一家小饭馆。在肖杰的相邀下,他俩走进一家烛光幽幽的咖啡馆,各叙别后经历。说到伤心处,年轻的“老板娘”禁不住泪水涟涟,说她这辈子嫁错了人。此时的肖杰却对她一番安慰,一番温存,说刘小姐还年轻不要那么悲观,如果不行还可以分手嘛。

在这段日子里,他俩时常往来,不觉情意绵绵,成为知己。于是肖杰就要求刘颖与川岛分手。但在正式分手之前,他们两人决定敲川岛一下,得叫他拿出一笔钱。于是他们便进行了周密的谋划。

过了一段时间,在肖和刘的谋划下,决定叫川岛出钱,到上海买一套价值58万的内销商品房。这是因为,一是刘颖已了解到,川岛这几年的积蓄已不少了,有能力买房。二是提出买房是夫妻共享,理由充足,川岛不会反对。

于是,刘颖对川岛提出了在上海买房的建议,理由是自己在上海住的房子破旧而且又小,如果到上海住宾馆,价钱又贵不合算。她说,她已看中了一套商品房,三室一厅,在上海漕河泾一带,地理位置不错,价格还可以,只有58万元。接着刘小姐又柔情地对川岛说,让我们在横滨安一个家,上海也安个家,在两地飞来飞去,共享家的浪漫与温馨。她还似乎懂行地声称,日后若不想住在上海,那也可伺机卖出,按不断升值的房价,至少也得赚它个百分之三十,东京、横滨的房地产历史已经证明了这一点。经过刘的一番花言巧语,川岛欣然同意了。

然而外国人是不能买中国的内销商品房的,关键的问题是以谁的名义买房。为了以防不测,川岛不愿用刘颖的名义来买房,于是刘颖决定用肖杰的名义买房,并对川岛称肖是自己的表哥,比较可靠,只要给点好处费就行了。经过权衡,川岛也没持什么疑义,于是便接受了。

但为了安全起见和郑重其事,川岛还是决定亲自到上海办理购房手续。

对有的房产商来说,只要有买家,不管你用何种方法买房,他们都愿意接受。于是在整个买房过程中,川岛亲自出面和刘颖一起,与房产商洽谈,看房、预付定金、签协议,最后付了全部钱款,拿到了写上肖杰名字的房产证。

为了表示庆贺,川岛还兴致勃勃地拉着物业公司的经理和售楼小姐在新房前合影留念,并将新房的钥匙自留一套,另一套交给刘颖,并带走了房屋产权证。

鸠占鹊巢,自己的房屋终于被别人所占。然而,好景不长,丑事败露,日本男人千里迢迢赶来打一场官司,一纸诉讼状将私下苟合的一对男女送上了法庭。

1996年3月,刘颖借口母亲生病需要照料,于是便回到上海。从此,她就再也没有回到她曾梦寐以求过的那个东洋岛国。

到了上海,刘小姐和肖杰成双成对,俨然一派“新婚夫妇”的样子进出他们的“新居”。至于海那边的那位川岛君,早被沉湎于新爱之中的刘小姐抛到了九霄云外。偶尔川岛来沪,刘小姐也只不过装模做样,敷衍了事。川岛曾要求跟他一起回日本,她谎称母亲身体不好,需要照顾一段时间,等以后身体好一些再回日本。

过了一年多,川岛渐渐觉察到似乎有些不对头。因为刘颖的信件逐月减少,难得来一封信,她也从不谈起重回日本之事,更无一字一句邀川岛来沪享受这宽敞而又明亮的新房。有时川岛打电话到上海,时常是有一个男子在接听。对此,川岛不得不满心产生疑问。

1998年4月,川岛先生乘着一个空隙,悄悄地独自一人来沪,他很熟悉地找到了自己的新房子。为了给妻子一个“惊喜”,他掏出自己的一把钥匙,轻轻地开启了房门。

然而,躺在席梦思床上的刘颖,看见川岛却惊得目瞪口呆,半晌,她才挤出一句话:“你怎么不说一声就来了?”

川岛解释道,公司派我到杭州出差,顺便来看看你。接着便打量了一下屋内,不经意中,他发现了沙发上有男人的睡衣和领带之类的东西,同时还看到桌上的烟缸。

一切迹象表明,自己的妻子已和别人苟合在一起,这房间的主人已成了另一个男人的世界了。只不过这天偏偏不凑巧,肖杰正好有事一清早就出去了,否则一个令川岛难堪而尴尬的场面不知如何收场。

鹊巢居然鸠占,川岛气得咆哮如雷,他一把抓住妻子的衣襟,厉声追问与她同床共寝的男人是谁。

事已至此,刘小姐竟也“死猪不怕开水烫”,居然振振有词地坦然承认了一切。

她说她原来就是个受害者,是川岛花言巧语骗她到日本。她早就对他失去了兴趣,她要和川岛彻底分手,从此互不来往。

婚姻到了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幸福可言,川岛的心也已冷了。他同意分手,只是眼下最要紧的是将自己用钱买来的房子索回。他要求刘颖交出钥匙,马上离开这间房子。

可此时的刘颖却毫不示弱,她叫川岛拿出产权证来看看,房子的主人是肖杰,请不要搞错。同时,她出示了肖杰署名的登在报纸上的“房屋产权证”遗失启事,换而言之,川岛手中的房产证已经作废。

这个时候的川岛才如梦初醒,原来自己中了别人的圈套,此时,川岛已经一脸无奈,不知如何是好。

于是无数次的交涉在川岛和刘颖之间进行,最终毫无结果。

1998年7月,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川岛再次返沪,将一纸诉讼状递进了法院,告刘颖和肖杰侵占自己的房屋。

法律不相信眼泪,也不惧怕歪理,它只信服确凿的证据。事实终将使理亏心虚者头破血流。

1998年12月,上海市徐汇区人民法院开庭受理了这起跨国的民事案件。

在法庭上,原告和被告都阐述了各自的理由,证明自己是这套三室一厅的房屋主人。

被告刘颖称自己和川岛在日本一起生活了几年,成为事实的夫妻,但没有得到中国法律的认可。后来双方关系恶化,于是提出分手,自己在上海买房。由于买房的钱大部分是肖杰的帮助,因此,产权证署名就是肖杰,至于产权证为何会到川岛手中,这是因为川岛从刘颖手中抢去的。

此时的川岛,虽说有点“哑吧吃黄连”,但他还是详尽地讲述了自己如何认识刘颖及同居到分手的全部经过。他承认产权证的名字是肖杰的,但他说这一切都是他们精心策划的,他叙述了整个买房的经过。

根据原、被告双方的各自陈述,法庭要求他们提供证据。

一个月后,川岛找到了当时帮助他办理买房的接待员,该接待员愿意为川岛出庭证明房子是由川岛出的钱。同时,川岛还出示了刘颖要求川岛购房的信件全文及从横滨某银行汇出的部分购房款的日元收据,以及当初与物业部经理和售楼小姐在新房前的5张合影照。

而被告刘颖与肖杰却无法提供相应的证据。

经过法院的周密调查,最后事实清楚。1999年3月下旬,法院当庭判决这三室一厅的房子属于日本公民川岛由田。刘颖与肖杰无理侵占他人房产,受到法庭的训戒,并限期十天之内搬出那间房子,于是便出现了本文开头的那一幕。

一场玫瑰梦就这样结束了。

遥望着昔日的安乐窝,刘颖酸楚地回味着曾经有过的那一幕幕。 (题图/陆 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