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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松龄《日用俗字》略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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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对蒲松龄的研究,学者多着眼于他的小说和诗文集,对聊斋杂著的研究并不是很充分。即《日用俗字》一书,学者们研究多集中在他的方言俗字之上,对其本身来源,版刻源流等并未明确。而路大荒所辑《蒲松龄集》之本最为常见,学者研究多据此本立论。殊不知路大荒本未能参校众本,排印过程中亦衍生出新的讹误,故据此立论也多相沿而误。

关键词:日用俗字;蒲松龄;杂字书

中图分类号:I207.62 文献标识码:A

对蒲松龄的研究,学者多着眼于他的小说和诗文集,对聊斋杂著的研究并不是很充分。而《日用俗字》一书,路大荒所辑《蒲松龄集》之本流行世间,为最常见之本,然《蒲松龄集》未能参校众本,排印过程中亦衍生出新的讹误,研究者多据《蒲松龄集》本而辨证蒲松龄用字之讹误,如《蒲松龄〈日用俗字〉考讹》、《今本蒲松龄〈日用俗字〉形讹字考证》等文据此本举讹误多处,而不校众本以明源流,其所举正多为版本流传过程中传钞所致,至于“不排除蒲氏自己的疏漏”云云,是未能校勘众本,未免厚诬蒲松龄矣。而《日用俗字》一书上承《急就篇》遗意,编辑成册,用课童蒙,流行世间,传本不绝。一方面影响山东康熙及以后的杂字书著作的编辑,一方面此书本身保留大量淄川地区方言俗语、风俗民情等史料,对此书进行深入的研究具有很重要的学术意义。

一、性质

蒲松龄所编的《日用俗字》本来是用教童蒙的杂字书。这种书,在体制上一般是分类、有韵,句式一字至十字不等,用教童蒙,便于讽诵识字。现存汉代的《急就篇》就是具有这种特色的杂字书。

杂字书发端于先秦两汉,流行于魏晋唐五代,定型于宋元之时,明清以来更是流行宇内,多有传本。考此种杂字书之源,其在《史籀》、《苍颉》、《急就》中乎。殷孟伦先生尝云:“《三苍》、《急就》,本教学童占毕,或以韵语缀属,宜便讽诵……拟于近世,其杂字、歌括之选。” ① (P45)《史籀篇》,周史官教学童书也,然今已不传,不知其体例。秦始皇帝书同文,李斯作《苍颉》、车府令赵高作《爰历》,太史令胡毋敬作《博学篇》,皆小篆。汉初,闾里塾师并三篇为一篇,仍取名作《苍颉》。西汉史游作《急就篇》,今本三十四章,二千一百四十四字(末一百二十八字为汉以后人所加),按姓名、衣服、饮食、器用等分类,成三言、四言、七言韵语。《史籀》、《苍颉》、《急就》皆为教童蒙之书,而仅《急就》完存于今。三者体例相类,知杂字书之源于此也。余嘉锡认为:“《三仓》既亡,《急就》亦不行,然在学校未兴以前,村塾小儿所读之书,即古之小学,未尝绝也……其后有《百家姓》、杂字之类,此《三仓》、《急就》之嫡嗣,小学之正宗也。” ② (P568)魏晋之时,杂字书大兴,以杂字命名者有魏周氏的《杂字解诂》等。这种以“杂字”为名的著作在魏晋南北朝有很多,《隋书·经籍志》著录多种,然多数已经亡佚,有的有清人的辑本,还能从马国翰的《玉函山房辑佚书》、任大椿《小学钩沉》中窥见一二。从清人的辑佚本来推测,魏晋时的书名有“杂字”者,体例不仅不像《急就篇》,也与敦煌中的《俗务要名林》、《杂集时用要字》不同,与宋元以来流行的杂字书属于不同的体系。所以魏晋之时的杂字书,应该是属于一般的字书,与用教童蒙的《急就篇》之类不相涉。故清代谢启昆所编的《小学考》将魏晋流行诸杂字书入小学类训诂,意其主要为训释文字,非幼学之必须,重在释字,若《说文》然。当然与宋、元、明、清以来流行的杂字著作不同。

《敦煌吐鲁番文献集成》里收当时流行的杂字书,如《开蒙要训》、《俗务要名林》、《杂集时用要字》等,可知此种杂字书在唐代风行。此种小的字书,可能率先雕版行世,故晚唐柳玭云:“中和三年癸卯夏(883),銮舆在蜀之三年也。余为中书舍人,旬休,阅书于重城之东南,其书多阴阳杂说、占梦、相宅、九宫、五纬之流,又有字书、小学,率雕版印纸浸染,不可尽晓” ① (P1395)。杂字书上承唐五代之绪余而有新的发展,在宋代基本定型。至明清而大盛,上至内府,下至村塾,无不好焉。明刘若愚《酌中志·内板经书纪略》即载有《七言杂字》、《四言杂字》之类。流风波及近代,1951年初四川南充图书文具业木刊书籍第三印制社刻印有《抗美援朝五字经》、《婚姻法五字经》,皆杂字书遗意,取其通俗,用广宣传。而《中国善本书提要》、《美国哈佛大学哈佛燕京图书馆中文善本书志》等书皆将此类书归入子部类书类,不知源流体例而致误。故余嘉锡云:“诸家目录皆收此书入类书类,盖以其上自乾象、坤仪,下至禽兽、草木、居处、器用,皆分别部居,不相杂厕,颇类《书钞》、《御览》之体。然既无所征引,又不尽涉辞藻,其意在使人即物以辨其言,审音以知其字,有益多识,取便童蒙,盖小学书也。” ② (P563)所以此类杂字之书,属于字书,在传统的书籍四部分类体系中,应属于经部小学类。宋元以来,版刻大兴,流行宇内,盖用以教童蒙,多俗书里说,故目录家不载,藏书者不收,以致传本甚罕。然上递内府下至乡野,童蒙识字多喜好之,钞刻之本绵延不绝,故今日尚能略窥一二。可知蒲松龄所编《日用俗字》,是用以教童蒙的杂字书也,是流行的众多杂字书中之一种,较诸他种杂字书,《日用俗字》所收字数应是现所知最多的一个。

二、来源

《日用俗字》前有蒲松龄序,末有其孙蒲立德跋。此编乃蒲松龄康熙四十三年所辑。分身体章第一、庄农章第二、养蚕章第三、饮食章第四、菜蔬章第五、器皿章第六、杂货章第七、果实章第八、兵器章第九、丹青章第十、木匠章第十一、泥瓦章第十二、铁匠章第十三、石匠章第十四、裁缝章第十五、皮匠章第十六、银匠章第十七、毡匠章第十八、疾病章第十九、堪舆章第二十、纸扎章第二十一、僧道章第二十二、争讼章第二十三、赌博章第二十四、衏衏章第二十五、花草章第二十六、树木章第二十七、走兽章第二十八、禽鸟章第二十九、鳞介章第三十、昆虫章第三十一,共三十一类。

蒲松龄序云:“每需一物,苦不能书其名。旧有《庄农杂字》,村童多诵之,无论其脱漏甚多,而即其所有者,考其点画,率皆杜撰。故立意详查《字汇》,编为此书。土音之讹,如‘豭’读为‘脚’,‘种耜’读‘种使’之类,悉从《正字通》。其难识者,并用音切于大字之侧;若偏旁原系谐声,例应读从半字,概无音切;或俗语有南北之不同者,偶一借用,要皆《字汇》所有,使人可以意会。虽俗字不能尽志,而家常应用,亦可以不穷矣。”从序言中可知,在蒲松龄之前已有《庄农杂字》流行于山东,然多讹误,蒲松龄据以重编。

有清一代,山东学者,撰著杂字书有名可按者,有淄川蒲松龄,诸城曲文炳,临朐马益著,博山宋信忠、东牟石门山房,肥城马文源等。可知蒲松龄于此道非孤,流风使然。蒲松龄所改编之《庄农杂字》,日人平井雅尾《聊斋研究》中提及此书,他认为《庄农杂字》源于《日用俗字》,云:“笔者尚有《庄农杂字》一书,共三十一章,与《日用俗字》颇有类似之点。卷首庄农麦粟章有‘蒲留一百二十行’字样,或为蒲留仙之意义亦未可知。又本书与《聊斋杂字》有完全符合之处,故或模仿《聊斋日用俗字》,后辑出刊,亦未可知。卷之首尾脱落数页,亦无从查考,只可待后日之后证耳。” ① (P26)而李万鹏在《〈庄农杂字〉与〈日用俗字〉》一文中认为蒲松龄据此书改编。不过平井雅尾、李万鹏所见的那种《庄农杂字》都是个残本。

余见这种《庄农杂字》刻本数种,有一册为顺治三年重刻本。顺治本卷端首行题:新刻庄农杂字备用大全。卷端次行题:青齐岐所鞠氏刊行。卷终有刻书题记云:顺治三年春日岐所鞠氏重刻。首句即为“佛留一百二十行,惟有庄农打头强”。可知这种《庄农杂字》在顺治三年之前已经流行了,并非平井氏所说的“模仿《聊斋日用俗字》,后辑出刊”。此书在先,应成书于明代。“青齐”大概就是指的山东半岛这一区域,为流行于山东之明证也。又见一册题名变为《新刻校正备用庄农杂字大全》,清聚元堂刻本,乃是翻刻《新刻庄农杂字备用大全》而成。细读之下发现此书与蒲松龄的《日用俗字》在章节安排乃至标题名称多相近。高凤翰在《聊斋志异·张贡士》后题云:“村塾中有训蒙要书,名《庄农杂字》,其开章云:‘佛留一百二十行,惟有庄农打头强’,最为鄙俚。” ② (P1190)《新刻校正备用庄农杂字大全》首章“庄农粮粟第一”首句即为此句。此书也分为三十一章,所言内容与《日用俗字》多相近。李万鹏在《庄农杂字与日用俗字》中亦认为蒲松龄《日用俗字》据《庄农杂字》改编。不过李万鹏所据之本多残缺,第一、十二、十三、十四章缺目,笔者所见之本完整,这几章分别是庄农粮粟章第一,飞禽鸟类章第十二、艳色花名章第十三、木匠修盖章第十四。相形而论,《日用俗字》亦有庄农章、禽鸟章、花草章、木匠章等。蒲松龄所见的那种“脱漏甚多”的《庄农杂字》,或即为此种。这种《新刻校正备用庄农杂字大全》大概就是蒲松龄据以重编的蓝本。

三、版本

《日用俗字》版本较多,日本庆应义塾大学“聊斋文库”中即藏有乾隆十二年刻本。盛伟据乾隆刻本辑入《蒲松龄全集》。笔者所见有清据乾隆刻本影钞本一册,内封三栏,右栏题柳泉蒲先生纂,中栏题聊斋日用俗字,左栏上题时宪文嗣出,下题本家藏板翻刻必究。栏上镌乾隆丁卯年新镌。序言半页八行,行十五字。正文半页八行,行七字句,二句十四字。此本与盛伟所描述的乾隆刻本一致,影钞本也与清代通行杂字书体例一致,可见此钞本当是据乾隆刻本而来。此书又有多种钞本。如王村毕家旧藏旧钞本一册、孙星坦旧藏钞本一册、清钞本一册、《聊斋日用俗字正编》清钞本一册、《日用俗字正编》钞本一册、《柳泉蒲先生日用俗字》招村张宗琪旧藏钞本一册等 ① (P144)。而山东博物馆藏乾隆十二年蒲立德钞本 ② (P74),《山东文献集成》第四辑据以影印。自序前有“淄川路鸿藻珍藏”印,目录终有“大荒”印等,知为路大荒藏本,可能是路大荒编辑《蒲松龄集》时所参考的本子。

日人平井雅尾所见此种《日用俗字》刻本有大小二种,俱乾隆十二年刻本,可见流行一时,或后来翻刻时原样上板,连年号也未加改动。平井氏云:“《日用俗字》刻本一册,乾隆丁卯孙立德编(平井氏似误将孙作为姓,名立德,认为是孙立德编,实际是蒲松龄之孙蒲立德编)。……笔者藏有数册,但卷头卷后有数叶脱落,或损坏难读,幸而路大荒君藏有一完全者,遂得修补焉。笔者所藏者,有大小二种,出刊年次皆乾隆丁卯(十二年)仲秋。……据此观之,在孙立德时代,确有出版聊斋遗稿之计划,是为瞭然之事实也。此书题笺之里页,刻有‘时宪文嗣出’,故或能发现《时宪文》之刻本亦未可知。路君亦无此书,且未见过,云今连同立德校正之《志异》刻本均在极力搜索之中,此《日用俗字》刻本系个人出刊,部数亦不甚多,因之遗存之残本亦极稀少,殊以小册之版,字较大册者稍劣耳,故《日用俗字》同时有两种刻本者是事实也。” ① (P25-26)平井氏藏书后归日本庆应义塾大学聊斋文库。

此外尚有《四言杂字》,王村毕家旧藏钞本(题柳泉手著自严手钞);《聊斋续编日用俗字》,据梦渔堂邹氏藏钞本重钞;《重续聊斋杂字》,清钞本 ② (P145)。皆藏日本庆应义塾大学聊斋文库。此三种皆未知是何内容,仅知平井氏有提要云:“《日用俗字续编》(续聊斋杂字)一册。兹将笔者所收集之《日用俗字续编》(续聊斋杂字)顺带介绍於次。至于《日用俗字》是否有续编,尚无确实之考证,但笔者现藏之《续聊斋杂字》,系一旧钞,足有百年以上之老钞本,内容为左记十四篇:天、地、帝纪、山、水、金、石、草、木、丝竹、禽、兽、鱼、虫。此外尚有地方所传之聊斋杂字数种,皆无确实考据者,只可供参考之资料,故特省略之。” ① (P34)可见《日用俗字》影响力之大,不但迭有钞刻流传于世,又有续篇多种,仅日本庆应义塾大学聊斋文库一处即所藏多种,民间所存当更多。

四、版本之间关系及编者问题

然以笔者所见清据乾隆刻本影钞本(简称影钞本),校以路大荒所辑《蒲松龄集》本(简称路本),盛伟编《蒲松龄全集》本(简称盛本),山东省博物馆藏清乾隆十二年蒲立德钞本(简称乾隆钞本)。可知路本、盛本、乾隆钞本俱有脱文十数句。而今坊肆通行之李国庆校注本、《中国幼学文库》本、《杂字类函》本皆据路本校印。路本未能参校众本,讹误甚多。有学者研究校正是书,未明源流,认为蒲松龄所编即为如此。如《今本蒲松龄〈日用俗字〉形讹字考证》所列举的83句92处讹误,经笔者校核,其中61处以上是路本所据版本的错误或排印错误,其他版本皆不误。据路本立论,既不能得其要领,亦厚诬先人矣。今就笔者所见四个版本对校,分别源流。

1、四者相校,异文甚多:

2、四者相较,用字不同(因异字较多,暂举几个例子说明,并参考张树铮的辨证成果)。

观表中所列举诸字,路本、盛本、乾隆钞本多一致,可见路本、盛本、乾隆钞本三者为一个系统,而影钞本属于另外一个系统。最后一句“古言蛙鸣如擂鼓,今闻蝉叫似弹筝”仅有路本和乾隆钞本有,可知路本与乾隆钞本有关系,但二本相较,乾隆钞本多俗字,如暖作煖,曬作晒等字,还有一些倒文讹文,二者也不尽相同,推测是路大荒校正是书时参考了乾隆钞本。但路大荒校辑是书时并未言所据何本。平井雅尾提及其所藏的刻本《日用俗字》云:“路大荒君藏有一完全者。”由此可推路大荒的底本或来自自藏的刻本。

而盛本,据文后注释云据乾隆刻本排印,显然其此乾隆刻本较特殊,如养蚕章第三题下那段异文,各本俱无,此段一文又与上下文不相衔接,颇疑为刊刻时误增之文。盛本亦多误字,而影钞本误字少。但是影钞本删去旁注直音小字,仅存正文,虽则如此,影钞本价值之大超越盛本,如盛本误而影钞本不误者有数十处之多。由此可推测,盛本所据之乾隆本或是后来翻刻本,亦未可知,未见盛本所据原书,书此存疑。

至于影钞本与诸本相较为何衍出十数句之多,且多不同。我认为影钞本不同于刻本固定,当然不排除钞手增改的可能,但是此本讹误少,且字句增益于众本,显然是经过行家校正,我怀疑影钞本是来自真正的蒲氏家刻本,其他诸本或是据钞本翻刻、钞写的本子。如乾隆钞本钞写多讹误,上面有朱笔大量的校改,这种校改,似另据一本。由此可知所谓乾隆刻本应有多种,平井雅尾所见即有大小二种,或当时已有翻刻未可知也。翻刻之本流行,以讹传讹,遂不得原本校正。

影钞本虽多异文,但影鈔本在用字之上比其他各本皆准确且权威。可知此书在清代翻刻不止一次,所据底本也不一定相同,故虽同源于乾隆刻本,亦有异文。于天池认为收入路大荒编的《蒲松龄集》中的《日用俗字》,不是蒲松龄的原作,窜入了后人的文字 ① (P250)。是书用教童蒙,为日用之书,后世钞刻频繁,率以臆增删,遂滋后世疑窦。但可以肯定是书为蒲松龄原作,后人像蒲松龄删改《庄农杂字》一样,也对其《日用俗字》加以增改,更何况还有续书数种,绵绵不绝。颇疑最先增改者当是蒲松龄的孙子,即为其整理著作的蒲立德。而山东博物馆所藏的所谓乾隆十二年蒲立德钞本。我认为可能是世间普通的一个传钞本,而非真正的蒲氏家钞本。

据此,我们得出结论,此书为蒲松龄所撰毫无疑问,但屡经传刻,后人加以添改内容的事实也不容否认。我不认为乾隆家刻本为定本,可能在乾隆刻本之前,蒲立德校正之时已经加以添改校正了。至后来钞手随意添改,加以后世排印出版校勘草草,遂至面目全非。我们不能将这种流传过程中的错误归罪于蒲松龄。世间所传乾隆钞本、路本、盛本俱非佳本,讹误满纸,据俗本来作研究的话则厚诬蒲松龄矣。而影钞本则错讹较少。我认为要参校众本,校证文字,为蒲松龄的此种重要著作扫除疑雾,恢复原貌,是我们现在需要做的事情,也便于研究者的利用。

五、价值

民国时刘复(半农)在一册道光十三年(1833)钞的《元龙杂字》上题曰:“民国二十一年(1932)得此一册于厂甸荒摊,盖九十九年前删补之本,与今世流行刊本颇多不同。倘能得更古未经删补本,于旧时语言、名物研究,尤为有用也。” ② (P144)《日用俗字》中保存了康熙时期淄川地区的方言俗读、俗字、风俗材料,为地志之缩本,民情之实录,也为法律、名物、蒙学等的研究提供素材,应引起重视。其中俚言皆可证古,前修多已发明,如《日用俗字》庄农章第二:“耢过才着种耜耩,耧斗石沉种金尖”、“犁箭耢耓安排好”。曲文炳《四言杂字》有:“扶耧耩地。”马益著《日用杂字》有:“耩子拾掇完”。按清潍县郭麐《潍言》:“次用枣木者曰耢,耢后用耧,下种入田曰耩。……耙、耢见《农政全书》,盖犁以起土,惟深为功,耙以破块,惟细为功,耙之后用耖,又用耢,耧即《齐民要术》耧车之耧。耩,见《广韵》,耕也。” ① (P73-74)耢,即平田之器。丁惟汾云,通常所用者,为长小木板,系于耒后,随耕随播,随播随覆。今耕种者犹用之,今之耢,变木板为条柴,其制宽大,作长方形。播种之后,再用以摩平沟陇,比较古时用木板者,更为适用。然其制虽变,而名仍沿古名也。《俚语证古》又云:“耢,耰也,覆种摩田器。为耰之双声音转。《说文》:耰,摩田器也。……耰,《集韵》作耢,云摩田器也。” ② (P203-204)于此可知,耢,平整田地之器。耧,耧车。耩,播种也。皆当日之方言俗用之字,而可以凭此以证六代之绝语也。

又庄农章、养蚕章描写的农业生活,器皿章、杂货章描写的农村日用品,丹青章、木匠章、泥瓦章等描写的农村手工业,堪舆章描写的当时农村对风水的迷信,菜蔬章、果实章提及淄川当地的物产,可与《淄川县志》中的物产部分相较。(乾隆)《淄川县志》提及有“芹、菘、韭、芫荽、菠菜,苕达、芥菜、莴苣、茄子、苋……薇、蕨” ③ 三十五种蔬菜。而蒲松龄的《日用俗字》中“菜蔬章”就一口气写出六十余种蔬菜。除去海带、海藻之类是附近沿海所产外,剩下的也有五十余种。《日用俗字》中不仅提及它们的名称,对它们的特性与做法亦有记载,如“茼蒿立夏花开好,(下转第134页)

(上接第128页)

芫荽经霜臭不生”、“茄子用油炬炬好,葫芦加料上笼蒸”等,化用民间俗语,以七言韵语连缀成篇,此段可视作又一种《淄川县志·物产志》看。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衏衏章述及生活,为其他杂字著作所不多见的,如云:“白发上头客不至,红粉绝气死无材。败残苫箔犹堪卷,乱散堈中便可埋。”读来沉痛,岂止是杂字著作,亦可视为诗之变体也。故余嘉锡在《古书通例》中说:“特既幸存于今,则皆足以考古。猥琐之事,可以观物情,荒谬之谈,可以见风俗,文字可以明通假,歌谣可以证音韵。”岂可以村书忽之。

世间流行诸本《日用俗字》,各有不足之处,希望能将《庄农杂字》顺治刻本、《日用俗字》乾隆刻本及各家钞本、《日用俗字续编》钞本等,汇集一编,影印出版。既便学术研究,为蒲学之功臣,又可用教童蒙,岂不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