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进城,我钟情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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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11年9月28日

地点： 吕乐水果超市

被访者：吕乐

访谈者：赵红

访谈者按：打电话相约，吕乐痛快地说刚巧有空，他说央视的记者跟踪了两天，从早上出摊到晚上他们家人收摊吃饭，全程用摄像机记录。问他做的什么节目，他也说不太清，自从获得了城市的“十佳新市民”后，来采访的人便多了。

和吕乐的聊天就在他路边的水果超市――临街的一处门市房。吕乐手指不远处的一个电线杆，说那是以前他推板车卖水果的地方。“这条街的人都认识我。”神情间，吕乐恍然置身于老家那个四邻皆熟、不大的小村里……

跟妈闯世界

我是1970年生人，老家是河南武陟县。那里很穷，现在我琢磨原因，有一条很关键，那时候地里都不打药，产量自然就低，大家也就吃不饱饭。有一次，村里吕大六的一个亲属来串门，这人老早年也是从农村出去的，现在是城里人。论辈分，吕大六和我家也算沾点亲戚，我叫他二叔。听他这个亲属说，城里吃碗面要5块钱。真个七孙哩，在我们这一锅面也就5毛钱。

我们家哥3个，还有两个姐姐，我是老小。那年是1988年，我高中毕业开始帮家里干农活。那几亩地鼓捣不出啥名堂，再加上听城里的百般好，心就活泛了，我吵吵要出外打工挣钱。家里放心不下我，但哥姐又都成家还要种地，没人能和我出去打工。最后一商量，决定我妈和我一起出来。那时候，我妈也就50岁上下，我记不太准确了。

一起出来的还有同村四五个人，我们就去投奔吕大六的亲属。

由于这是我们第一次出远门，上火车时，既兴奋又害怕。当时还没有“农民工”这个概念，很少有农村人敢贸然前往城里找工作。我们买的是站票，一路上都是在车厢的过道里席地而坐。紧张、拘束和不安始终伴随着，老感觉四周有一些怪异的目光。小偷我倒不怕，兜里也没钱，就带着几个煮鸡蛋。独怕别人把我当小偷。

其实吕大六这个亲戚也就是个普通工人，家里住着低矮的小平房，没比我们村的房子强多少。他家地方虽不宽裕，但河南人讲究老乡情分，他还是把小偏房腾出来给我们落脚。也就七八米的小屋，我们五六个人挤着睡了。

一起来的除了我妈都是男的，他们比我年龄大，差不多三四十岁的样子。和我不一样，年轻冲动就出来了，他们多少都有点手艺，比如会瓦匠、木匠啥的。凭着手艺人家也都找到来钱道。我妈也找到活了，在一家小饭店后厨打杂，刷碗、改刀、面案啥都干。

我除了年轻能卖点力气没什么技能，只要有活能挣钱啥都干，火车站扛过包、早市卖过香烟、建筑工地干过力工，捡过破烂……苦没少吃，但毕竟能吃饱饭还能攒些钱。我们娘俩商量，这样干上几年回去盖房子娶媳妇都够了。

一架丢了100万

差不多1994年的时候，有了一次创业的机会。我妈干活的地方隔街有家小饭店，老板是河南新乡人。那年赶上他家里有事不干了，就把饭店出兑。

饭店位置不错，加上我妈那几年一直在饭店干活，煎炒烹炸、切菜改刀、水案面案样样都学会了，而且进城打工这几年，我们也有了一些积蓄。有了这几个条件，我和我妈商量把饭店盘下来自己干。这个河南老乡急于出手，又念在老乡的份上，1万块钱就兑给了我们。

那时候我结婚了，把媳妇也带过来一起干。小饭店就是我们在城里的根，也是我们住的地方，那时候供暖也不好，晚上屋里都是零下十几度，我们就穿着棉袄棉裤睡。艰辛不多说了，好在小饭店生意还不错，折腾几年下来，最多时候的资产我算过，差不多100万。

那时候觉得自己不孬，也不再想挣完钱就回农村了。像我们一起来的那几个同村的，挣点钱都回家了，我想还是因为我有自己的买卖了，和他们不一样。

人有旦夕祸福，这话在理。我们的饭店是区工商局的房子，本来是租期十年，可还剩好几年才到期呢，他们就过来撵，说不租了。那不中啊，这可是我们全家的饭碗啊，你不能说砸就砸啊。

我真是千磕头万作揖的，可就是要撵我们走。仔细一打听，原来有个工商局的内部人看中这地方，他亲属要弄下来也开饭店。看来央求是没用了，可我们占理有合同在那啊，心想实在不行就打官司。

可从来没想过城里这么没王法，给政府干活的人也有流氓。有一天，这个工商局的人竟然带着这片的几个流氓地痞来了，进来就往外扔桌子椅子，我和我妈上去阻挡，几个人就开始打我。我倒在地上他们一起踢我，眼看着我满脸是血，我妈就用身体护着我，可他们没人性依然不收手，连我妈也打起来。

那一刻我一下急眼了，顺手抓起地上一块碎玻璃，就把打我妈那个小子的脖子捅了。血流了一地，差点死人，碰到动脉了。

我被抓进去了，家里人就开始为我打官司，律师说那么多人打我，当时我的行为可以算作正当防卫。唉，不想多说了，最后我家把钱都搭进去了总算把我放出来。

进城十多年，一夜间什么都没了，我想死的心都有。可我妈说，大不了咱们回家吧，城里也见过了，啥也没有比一家人在一起好。

一张存折再创业

以那样的情况回老家了，心情可想而知，就是不甘心。因为我也算成功过，自己当过老板，那时候也有了自己的孩子，还设想以后让他在城里上学，当个城里人，谁能想到一下就被打回原形。

我和媳妇用剩下的唯一一笔钱养猪，可赶上那两年猪肉价低得很，养猪赔得很惨。从18岁就去城里，我不可能再种地当个农民了，我合计还得进城挣钱去。

说话这就是2000年以后的事情了。给别人打工我是不干的，还是琢磨自己干点啥，但没钱啊。要不说在我身上，喜事悲事都是安排好的呢。有一天，我媳妇收拾箱子发现一个存折，有1万5钱块钱。我想起来就是在自己那个饭店旁边的一个储蓄所存的，那笔钱正好是几天的营业额，顺手就存了。

这下好，我更坚定回城的决心。我妈老了不能再和我去了，我和我媳妇就拿着那个存折回城了。

就在这条街上，我开始了第二次创业。以前开饭店也没别的技术，所以我和我媳妇干的小买卖还是和吃的有关，在街上支个摊子烙馅饼。我胳膊上的这个疤，就是铁锅烫的。我媳妇挺能干，自己都能张罗来，我就想再琢磨点别的事情干。

城里人娇贵爱吃水果，那时候也没有像现在这样，遍地的水果超市，都是零散的卖水果的。我觉得这倒可以尝试一下，本钱不大买个倒骑驴进点水果就成了。

每次，我去水果批发市场上货都货比三家，从来不干只图利润挑便宜水果的事。什么意思呢，就是同一类水果中，有的不好吃但卖的便宜，有的好吃但卖得贵，可这种差别顾客未必能分辨出来，上便宜货回去利润也就大。

我为什么不这么做买卖，因为当年开饭店买菜进食材也是我亲自去。不同的东西做出来的味道真不一样。那时候我的饭店生意比较不错，跟这有很大关系。所以卖水果我感觉道理是相同的，你卖的人们买回去觉得好吃，等再买别人的口感不如你，慢慢地人们就会固定选择你了。

干到现在，我有了自己的水果超市，而且这几年我全国各地转转，已经和一些水果产地达成了意向，建立专门进货渠道，我打算开始做批发水果的生意。但我肯定要走高端的路子，进的水果都是一等一的货色。你知道现在连锁店挺多的那家水果超市吗，走的是物劣价廉的路子。

我回不去农村了，18岁出来到现在，我觉得我就是城里人，我有自己的产业，它把我和城市拴在一起，稳稳的解不开。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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