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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间杂歌的名称释义及文化探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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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河间杂歌作为《琴操》中琴曲类别之一,是蔡邕对内容杂乱难以归类的琴曲的总称。杂歌的命名一方面借鉴了汉代文体分类中以杂命名模式,一方面依据汉代琴曲自身的特点。楚地民歌及汉代歌诗是汉代早期琴曲歌辞的主要来源,而杂歌则来源于西汉时期分散在朝廷之外的琴曲。汉武帝时期杂歌由河间献王搜集整理,汇集于斯,流行于斯。蔡邕在杂歌前面冠以河间之名,既源于汉代河间国与琴曲之间的密切关系,也基于对河间国在汉代独特的文化、政治地位的考量。

【关键词】蔡邕;《琴操》;杂歌;河间国

【作者简介】赵德波,广州大学俗文化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员、人文学院讲师,文学博士,广东广州510006

【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4434(2013)05-0165-06

蔡邕《琴操》是我国现存最早的琴曲解题专著,其中收录的琴曲多成为后世琴曲歌辞的经典曲目。“河间杂歌”是《琴操》中与“诗歌”、“操”、“引”并列的琴曲类别。“河间杂歌”作为一个偏正短语。由中心语“杂歌”和修饰语“河间”构成。何谓“杂歌”?“杂歌”同其他琴曲类别“诗歌”、“操”、“引”有着怎样的关系?“杂歌”的来源及性质如何?蔡邕为何在“杂歌”之前冠以河间之名?长期以来,这些问题没有引起学界关注。然而这些问题的解答。对厘清琴曲歌辞类别及名称含义、考察琴曲歌辞的来源及性质、还原河间国在汉代文化及政治地位有着重要意义。

一、杂歌之名称

蔡邕《琴操》中收录的琴曲由四部分组成,分别为“诗歌五曲”、“十二操”、“九引”及“河间杂歌二十一章”。“操”、“引”及“弄”和“畅”,成为后世常见的琴曲形式。关于这些琴曲形式的名称含义,历代琴家多有论述。桓谭《新论·琴道》写道:“夫遭遇异时,穷则独善其身,而不失其操,故谓之操。操似鸿雁之音,达则兼善天下,无不通畅,故谓之畅。”应劭《风俗通义》写道:“其道行和乐而作者,命其曲日《畅》。《畅》者,言其道之美畅,犹不敢自安,不骄不溢,好礼不以,畅其意也。其遇闭塞,忧愁而作者,命其曲日《操》。《操》者,言遇灾遭害,困厄穷迫,虽怨恨失意,犹守礼义,不惧不慑,乐道而不失其操者也。”由此可知。在汉代“操”和“畅”这两种琴曲形式,其名称均是由琴曲内容而来。这种琴曲命名形式,被后来琴家所沿袭。谢希逸在《琴论》中为诸种琴曲形式作了如下解说:“和乐而作。命之日畅,言达则兼善天下而美畅其道也。忧愁而作。命之日操,言穷则独善其身而不失其操也。引者,进德修业,申达之名也。弄者,性情和畅,宽泰之名也。”可见,至南北朝时,“操”、“引”、“弄”、“畅”等琴曲形式的名称,主要还是依据琴曲内容而言。依据上述琴家所言,验之《琴操》各部分收录琴曲解题,大致不差。而“诗歌五曲”部分收录的五首琴曲——《鹿鸣》《伐檀》《驺虞》《鹊巢》《白驹》,无论是琴曲题目还是本事、歌辞,皆源于《诗经》。蔡邕将其称为“诗歌五首”抑或是“《诗》歌五首”,是依据收录琴曲的内容而言的。

与“诗歌五首”、“十二操”及“九引”相比,“河间杂歌二十一章”中收录的琴曲显得较为驳杂。从内容看,收录琴曲多取材于前代民间故事,有些琴曲也取材于汉代史事,如《霍将军歌》和《怨旷思惟歌》。从琴曲名称来看,形式杂乱不一。其中既有“操”,如《箕山操》《崔子渡河操》等,又有“歌”,如《仪凤歌》《芑梁妻歌》等,还有“吟”,如《庄周独处吟》《处女吟》等。面对内容如此繁杂、琴曲名称如此多样的琴曲,难以找到标准对其再次分类,蔡邕将其统称为“杂歌”。

蔡邕以“杂歌”统称难以归类的琴曲,这种做法借鉴了汉代通行的以杂命名的文体划分模式。《汉书·艺文志》是我国现存最早的目录学文献,其中以“杂”字命名的作品涉及四十九类,共计一千二百六十多篇(卷),占《汉书·艺文志》收录作品总篇(卷)的近十分之一。程千帆先生在《(汉志)杂赋义例说臆》一文中对杂赋的分类依据推测道:

然因噎废食,前哲致讥,既属秘书,安得无录。故惟有著为变例,别录主题,以类相从。于凌乱之中,辟识别之径:或缘问对,或述情感,或标技艺,或举自然,以及动植之文、谐隐之篇。取譬草木,区以别矣!又以部次未周,人代难详,乃多冠杂字。诏示来学。若杂行出及颂德赋,当多属封禅之事;杂四夷及兵赋,当属征伐之事,则又以主题不一,连及相称者也。然则后二事者。当日匡救之方法也。《汉书·艺文志》的文献目录本于刘歆的《七略》,而《七略》的底本是刘向的《别录》。刘向在整理古籍的实践中,多次把杂单独列为一类,与其他类别的文献并列。这种划分方式解决了文献分类的难题,具有很强的可操作性。由此而来,它也就作为一种切实可行的分类方式而为后代所借鉴,如宋代郭茂倩编《乐府诗集》,就把杂曲歌辞、杂歌谣辞分别作为其中的一类。关于杂曲歌辞,郭茂倩引《宋书·乐志》日:

杂曲者,历代有之,或心志之所存,或情思之所感,或宴游欢乐之所发,或忧愁愤怨之所兴,或叙离别悲伤之怀,或言征战行役之苦,或缘於佛老,或出自夷虏。兼收备栽,故总谓之杂曲。蔡邕精于史学,且《琴曲》的产生年代在《汉书·艺文志》之后,因此,蔡邕编撰《琴操》时借鉴当时的以杂为名的分类模式也是情理中的事情。

蔡邕为何将那些内容相对庞杂难以归类的琴曲统称为“杂歌”,而不是“杂曲”、“杂讴”或是其他“杂某某”?这与汉代琴曲演奏的特点有关。汉代琴曲演奏包括两部分内容,一是歌者演唱,一是琴曲伴奏。当然,两项工作有时也由一人承担。从《琴操》中的琴曲解题可以看出琴曲歌辞应为歌者演唱的唱词,这在汉代其他文献中亦可看出。如枚乘《七发》写道:“使师堂操畅,伯子牙为之歌,歌曰:‘麦秀薪兮雉朝飞,向虚壑兮背槁槐,依绝区兮临回溪。’飞鸟闻之翕翼而不能去……”司马相如《美人赋》云:“遂设旨酒,进鸣琴。臣遂抚弦为幽兰白雪之曲,女乃歌日:‘独处室兮廓无依,思佳人兮情伤悲。彼君子兮来何迟。日既暮兮华色衰……’”另外,《玉台新咏》载司马相如《琴歌》两首,其序中写道:“司马相如游临邛,富人卓王孙有女文君新寡,窃于壁间窥之,相如鼓琴,歌以挑之,日……”可见,在汉代琴的作用是为歌者伴奏,歌者演唱是汉代琴曲演奏的必要组成部分。与之相应,“歌”也成为汉代为琴曲命名的主要方式之一。“河间杂歌二十一章”中以“歌”命名的琴曲有《仪凤歌》《龙蛇歌》《芑梁妻歌》《信立退怨歌》《谏不违歌》《霍将军歌》《怨旷思惟歌》等七首,占到总数的三分之一。蔡邕将内容庞杂的琴曲命名为“杂歌”,符合汉代琴曲演奏的实际情况。

二、杂歌之来源

蔡邕将内容杂乱难以归类的琴曲称为“杂歌”。但是对“河间杂歌二十一章”的来源没有作出说明。既然“杂歌”属于琴曲之一种,那么要探明“杂歌”的来源。首先要对汉代琴曲的来源有一个大致的把握。

《琴操》之前“杂歌”一词未见单独使用,与之相近的名词有《汉书-艺文志》中著录的“杂歌诗”。据戴伟华先生研究,“歌诗”是一艺术种类,它配合音乐或一定旋律、声腔歌唱。歌是汉代歌诗的早期形式,其后则为乐府歌诗。诗歌发展经历了《诗》-歌诗-诗三个阶段网。“杂歌”与“杂歌诗”的区别在于“杂歌”作为琴曲,在演奏时肯定应有琴曲伴奏,但是“歌诗”在演唱时或有音乐伴奏,或为徒歌。《琴操》中收录的琴曲,其歌辞多已亡佚,而存世的歌辞中多数具有明显的楚辞体风格,与“歌诗”的语言风格相类。这或许是“杂歌”与“歌诗”之亲缘关系的一个表征。据此,可以提出一个假设,汉代琴曲和汉代歌诗是属于一个文化系统的艺术形式,汉代琴曲的一些曲目应是在汉代歌诗的基础上加工而成。汉代及其之前的文献记载也证明了这个假设。司马迁在《史记·乐书》中写道:“昔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风》。”裴驷《集解》注道:

郑玄日:“《南风》,长养之风也,言父母之长养己也。其辞未闻也。”王肃日:“《南风》,育养民之诗也。其辞日:‘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郑玄及王肃对南风的解释已带有浓重的儒家伦理色彩,但是《南风》之歌辞则是典型的楚辞体。此外,《左传·成公九年》也出现类似记载:

晋侯观于军府。见钟仪。问之曰:“南冠而絷者谁也?”有司对曰:“郑人所献楚囚也。”使税之。召而吊之。再拜稽首。问t其族。对曰:“泠人也。”公曰:“能乐乎?”对曰:“先人之职官也,敢有二事。”使与之琴,操南音。对于“南音”。杨伯峻先生注云:“南方各地乐调皆可谓之南音。”钟仪是楚国人。且世代为楚国乐官,此处“南音”应为楚声无疑。由“使与之琴,操南音”可以看出,演唱楚歌应有琴曲伴奏已经成为时人的共识。

由以上论述可以推断,汉代之前,琴已成为楚地民歌主要使用的乐器。由于西汉统治者及上层文人的钟爱和提倡,歌诗作为一种极具楚辞体风格的艺术形式盛行于世。而琴曲作为歌诗的主要伴奏音乐,也随之风靡。楚地民歌和汉代歌诗也就成为早期汉代琴曲歌辞的主要源头。汉代早期琴曲应是在楚地民歌或汉代歌诗的基础上创作完成。《琴操》中现存的琴曲歌辞,不仅绝大多数为楚辞体形式。而且有些歌辞直接取自屈原作品。如《芑梁妻歌》歌辞:“乐莫乐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别离,哀感皇天城为之隳。”前两句即取自《九歌·少司命》。

《汉书·艺文志·六艺略》“乐类”载:“雅琴赵氏七篇、雅琴师氏八篇、雅琴龙氏十九篇。”可见《汉志》中收录的琴曲皆为“雅琴”且归属权明确,那么内容相对庞杂难以归类的“杂歌”又是何人所作?它们的源头在哪里?

对于汉代的琴操雅曲,刘向《别录》有如下记载:

雅琴之意,事皆出龙德诸琴杂事中。赵氏者,勃海人赵定也。宣帝时元康、神爵间,丞相奏能鼓琴者,勃海赵定,梁国龙德,皆召入见温室,使鼓琴待诏。定为人尚清净,少言语,善鼓琴。时间燕为散操。

师氏雅琴者,名志,东海下邳人。传云:言师旷之后。至今邳俗犹多好琴也。嗍刘向对于琴操雅曲的兴起作了历史的追溯。指出其兴盛于西汉盛世宣帝期间。在当时丞相魏相的推荐下。勃海、梁国、下邳等地能够演奏琴操雅曲的艺人被陆续招进朝廷演奏琴曲。其中赵定“时间燕为散操”。间燕,指参加宴会。间,谓参与。《左传·庄公十年》:“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间,用的就是这种含义。再看散操。《周礼·旄人》提到散乐,可作为解释散操的参照:“旄人,掌教舞散乐,舞夷乐。”郑玄注:“散乐,野人为乐之善者,若今黄门倡矣。”贾公彦疏:“散乐,人为乐之善者,以其不再官之员内,谓之为散,故以为野人为乐善者也。云若今黄门倡矣者,汉倡优之人,亦非官乐之内,故举以为说也。”郑玄,贾公彦都是从表演者身份切人解释散乐的含义,有一定道理。表演散乐者是从社会上招募来的,演奏散操的赵定属于这类人员,他从渤海郡被征召到朝廷,属于“待诏”人员。就此而论,这与郑玄、贾公彦所作的解释相吻合。

但是,仅仅从表演者的身份对散乐加以界定,还不能全面揭示散乐的含义,还应对乐曲本身方面进行考察。《周礼-旄人》把散乐和夷乐并列。夷乐指中土周边少数民族乐曲,因民族不同而异。以此类推,散乐指朝廷之外的地方音乐,相当于《诗经·国风》,既然是各个地方的乐曲,在具体形态上必然多种多样、丰富多彩。所谓散乐,指各种类型乐曲的错杂,散,含有错杂之义。

散乐的这种含义。在后代典籍中经常可以见到。《周书·宣帝纪》有如下记载:

其后游戏无恒,出入不节,羽仪仗卫,晨出夜还。或幸天兴宫,或游道会苑,陪侍之官,皆不堪命。散乐杂戏鱼龙烂漫之伎,常在目前。这段文字叙述北周宣帝荒淫逸乐的各种表现。其中就包括观赏散乐。文中把散乐与杂戏相并列,前者指多种多样的乐曲,后者指曲目繁多的戏剧。散、杂,都有杂多之义,散乐、杂戏又均非传统的宫廷雅乐。

《隋书·音乐志下》有如下记载:

及大业二年,突厥染干来朝。炀帝欲夸之,总追四方散乐,大集东都。初于芳华苑积翠池侧,帝帷宫女观之。这里讲述隋炀帝搜集、观看散乐的情况。所谓的散乐,盛行于朝廷以外的四方各地,指的是各个地方的乐曲。

《旧唐书·音乐志二》对于散乐的由来追溯得很清楚:

散乐者,历代有之,非部伍之声,俳优歌舞杂奏。汉天子临轩设乐。舍利兽从西方来,戏于殿前,激水成比目鱼,跳跃嗽水,作雾翳目,化成黄龙,修八丈,出水游戏,辉耀日光。绳系两柱,相去数丈,二倡女对舞绳上,切肩而不倾。如是杂变。总名百戏。散乐出自汉代百戏,张衡《西京赋》曾就百戏表演的场面作了生动描写。展示出多种多样的节目动作及场面。散乐在其开始阶段是百戏的组成部分,是多种形态的节目错杂在一起。它的这种内涵在后代一直沿用。既然散乐指的是杂乐,是分散在朝廷之外各个地方的乐曲,依此类推,刘向《别录》所说的散操,指的是分散在朝廷之外各个地方的琴曲,它的形态多种多样丰富驳杂。汉宣帝时期来自渤海郡的琴师赵定善鼓琴,为散操。他所表演的就是在渤海流传的琴曲,并且不止一种。刘向《别录》所说的散操,是错杂多种琴曲的地方音乐。蔡邕《琴操》所提到的“河间杂歌”就是由西汉时期的散操发展而来。散操、杂歌,都凸显琴曲的庞杂,无法归类。至于它们名称不同。则是和运用这两个术语的时代相关。西汉称之为《散操》,蔡邕作为东汉人则称之为《杂歌》。

三、杂歌与河间之渊源

从实际操作的层面而言,蔡邕将当时内容杂乱难以归类的琴曲统称为“杂歌”。这已经达到目的。但是蔡邕并未就此满足。而是在杂歌之前冠以河间,将这些琴曲称为“河间杂歌”。他为何又在杂歌之前冠以“河间”之名?杂歌与河间有着怎样的关系?对于《琴操》中收录的琴曲,逯钦立先生有如下论述:

书中所栽,除《鹿鸣》等五歌诗为《诗经》诗外,“十二操”、“九引”、“河间杂弄二十一章”等。皆两汉琴家拟作。……“河间杂弄”亦自汉河间国乐人所制。按照汉代琴曲命名的原则。将“河间杂歌”称为“河间杂弄”不确切,言“河间杂弄”为河间国乐人所制,更是难以确考。然而,核之于典籍,汉代河间国与琴曲确实有着相当深厚的渊源。

汉武帝执政期间出现了一位在汉代文化建设上功勋卓著的人物——河间献王刘德。据《汉书,景十三王传》载:

河间献王德以孝景前二年立。修学好古,实事求是。从民得善书,必为好写与之,留其真,加金帛赐以招之。繇是四方道术之人不远千里,或有先祖旧书,多奉以奏献王者,故得书多,与汉朝等。……献王所得书皆古文先秦旧书,《周官》、《尚书》、《礼》、《礼记》、《孟子》、《老子》之属,皆经传说记,七十子之徒所论。其学举六艺,立《毛氏诗》、《左氏春秋》博士。修礼乐,被服儒术,造次必于儒者。山东诸儒多从而游。河间献王不仅搜集古书,还倾心于礼乐的搜集和整理。《汉书·礼乐志》载:

又通没之后,河间献王采礼乐古事,稍稍增辑。至五百馀篇。今学者不能昭见,但推士礼以及天子,说义又颇谬异。故君臣长接之道浸以不章。

是时,河问献王有雅材,亦以为治道非礼乐不成,因献所集雅乐。天子下大乐官,常存肄之,岁时以备数,然不常御,常御及郊庙皆非雅声。然诗乐施于后嗣。犹得有所祖述。河间献王所采之“礼乐古事”很可能包含《琴操》中大多数琴曲本事在内,而汉天子“常存肄之”“不常御”的雅乐,在河间献王的封地河间国很有可能是另外一番景象。

关于河间国,颜师古在《汉书·地理志》注解道:“故赵,文帝二年别为国。”对此《史记·楚元王世家》记载道:“孝文帝即位二年,立遂弟辟疆,取赵之河间郡为河间王,是为文王。立十三年卒,子哀王福立。一年卒,无子,绝后,国除,人于汉。”据此可知,河间国属于赵地。对于赵地的风俗,《汉书·地理志》叙述道:

自赵夙后九世称侯,四世敬侯徒都邯郸,至曾孙武灵王称王。五世为秦所灭。赵、中山地薄人众,犹有沙丘纣馀民。丈夫相聚游戏,悲歌忧慨,起则椎剽掘冢,作奸巧,多弄物,为倡优。女子弹弦跕躧,游媚富贵,遍诸侯之后宫。据此可知,赵国有着悲歌慷慨的民间习俗,其中“女子弹弦跕丽”表明赵国有着弹琴的风俗。作为建立在赵地的诸侯国,按照文化风俗传承的稳定性来推断,河间国存在弹琴之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赵地浓郁的娱乐风尚,在后代仍然延续。《水经注》卷十一有如下记载:

博水又东南径谷梁亭南,又东径阳城县。散为泽渚。渚水潴涨,方广数里,匪直蒲笱是丰,实亦偏饶菱藕,至若娈婉丱童,及弱年崽子,或单舟采菱,或叠舸折芰,长歌阳春,爱深绿水,掇拾者不言疲,谣咏者自流响。于时行旅过瞩,亦有慰于羁望矣。世谓之阳城淀也。这里展现出的是一幅诗情画意的景象,颇有江南风情。其中提到的阳城淀位于汉代博陵县,原本是西汉河间王的属地,后划归中山国。东汉时期,阳城淀与河间国相邻。河间之地崇尚歌舞娱乐的风气在郦道元所处的北朝时期依然在延续。

如前刘向《别录》所载,西汉传授琴曲者主要是赵定、师文、龙德三家。桓谭《新论·琴道》篇称:“宣帝元康、神爵年间,丞相奏能鼓雅琴者。渤海赵定、梁国龙德。召见温室,拜为侍郎。”桓谭生活在两汉之际。所处时代晚于刘向。他也把赵定、龙德作为雅琴的两位传人记载下来。

西汉三位雅琴的传人,赵定与河间杂歌的关联最为密切。刘向《别录》只是提到赵定为“散操”,其他两位没有涉及散操。如前所述,散操即后来所说的杂歌,杂歌是由散操发展而来的。赵定应是西汉时期琴曲杂歌的传人。

赵定是汉代著名的琴师,《汉书·艺文志》所载“《赵氏雅琴》七篇”即为赵定所作。赵定为勃海人,实际上渤海与河间国亦颇有渊源。《后汉书·和帝纪》在记载元和二年和帝分封诸侯王之事时写道:

夏五月庚戌,分太山为济北国,分乐成、涿郡、勃海为河间国。丙辰,封皇弟寿为济北王,开为河间王,淑为城阳王,绍封故淮阳王晒子侧为常山王。据《汉书·地理志》记载,西汉河间国所辖四县,分别是“乐成、候井、武隧、弓高”。《后汉书·郡国志》记载,东汉河间王所辖扩大到十一城,依次是“乐成、弓高、易、武垣、中水、鄚、高阳、文安、束州、成平、东平舒”。其中文安、束州、成平、东平舒四地,是由渤海郡划归河间国。也就是说,在蔡邕所处的东汉后期。西汉原属渤海郡的相当大的地域已经划归河间国,因此,西汉刘向称赵定为渤海人。蔡邕所处的东汉后期,称赵定所传的散弄为河间杂歌亦未尝不可,原因在于渤海之地已划归河间很大一部分。

在东汉的政治地图上,河间国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尤其蔡邕所处的东汉后期,河间国的地位更为突出。《后汉书-桓帝纪》称:“孝桓皇帝讳志,肃宗曾孙也。祖父河间孝王开,父蠡吾侯翼。”李贤注:“顺帝时,开上书,愿分蠡吾县以封翼,帝许之。”汉桓帝的祖父是河间孝王刘开,其父亲是蠡吾侯刘翼,蠡吾原本是河间王的属地,刘开请求朝廷把它作为自己儿子的封侯之地。汉桓帝刘志袭封蠡吾侯,他是从河间之地被迎入京城,登基为帝。《后汉书·灵帝纪》还有如下记载:

孝灵皇帝讳宏,肃宗玄孙也。曾祖河间孝王开,祖淑,父苌。世封解渎亭侯,帝袭侯爵。母董夫人。桓帝崩,无子,皇太后与父城门校尉窦武定策禁中。使守光禄大夫刘僚持节,将左右羽林至河问奉迎。汉灵帝同汉桓帝一样,也是从河间之地被迎入京城,登基为帝。东汉后期两位天子都是出自河间,从而使得这个地域在当时具有特殊的政治意义。汉桓帝登基那年(147)蔡邕十五岁,汉灵帝登基之年(168)蔡邕三十六岁,蔡邕一生的主要时段,正值桓帝、灵帝期间。这两位天子都是出自河间。蔡邕《琴操》把河间杂歌列为琴曲的一类,可见他对河间之地的重视,有当时政治背景所起的作用。河间杂歌的最初传人是西汉时期的渤海赵定,尽管东汉时期有部分渤海地区划为河间国。仍然不妨把赵定作为首位传人的琴曲称为“渤海杂歌”。蔡邕将其称为“河间杂歌”。反映出他对桓、灵两位天子出生地的重视和偏爱,对那里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对天子故里加以称颂,张衡的《南都赋》就属于此类作品。东汉光武帝刘秀出自南阳,称帝之后南阳成为南都。《南都赋》从多方面对光武帝故里加以颂扬。其中提到宴会上的“弹琴擫籥。流风徘徊”;春游期间的“弹琴吹笙,更为新声”。就此而论,蔡邕《琴操》专列河间杂歌,也是对天子故里的颂扬,只是与张衡所采取的方式不同而已。无独有偶,张衡作为早于蔡邕的前代文人,还曾出任过河间相。可谓巧合。

综上所述。河间杂歌是蔡邕对难以归类的琴曲的统称。杂歌是蔡邕基于汉代琴曲的演奏的实际情况,并借鉴了《汉书·艺文志》中文体划分中以杂命名的模式,划分出的一个新的琴曲类别。河间杂歌由西汉时期的散操发展而来。是汉代流行在各地的琴曲。蔡邕在杂歌之前冠以河间之名。是基于对河间献王和河间国乐人在汉代琴曲发展上的重要作用,及河间国本身独特的文化政治地位的综合考量。因此,河间杂歌不但是汉乐府琴曲歌辞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且是观照汉代河间文化的一面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