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则珍贵的文学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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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彭尝云：“涂巷中小儿薄劣，其家所厌苦，辄与钱，令聚坐听说古话。至说三国事，闻刘玄德败，颦蹙有出涕者；闻曹操败，即喜唱快。以是知君子小人之泽，百世不斩。”彭，恺之子，为武吏，颇知文章，余尝为作哀辞，字大年。

――苏轼《涂巷小儿听说三国语》

关于三国故事，古往今来见诸于文字而又影响较大者，主要有三处：一是晋人陈寿（233―297）的史学专著《三国志》，和宋人裴松之（372―451）为该书所作的“注”，合称“陈志裴注”；二是北宋司马光（1019―1086）的史学巨著《资治通鉴》中的三国部分；三是元末明初罗贯中创作的长篇章回小说《三国演义》。这几部著作中都有“尊刘贬曹”或“扬刘抑曹”倾向，尤以《三国演义》为甚。

坡（1036―1101年）生活的年代，当远在陈寿、裴松之之后，罗贯中之前。坡的这一则小品《涂巷小儿听说三国语》，亦受到当时民间明显的“尊刘抑曹”倾向的影响；可以说，这是一则弥足珍贵的文学史料，对于我们了解当时的世风民情，了解坡同时代的“宋人”对于三国人物的评价，也是一则难得的书证。

据坡介绍，文中的王彭，系王恺之子，“字大年，为武吏，颇知文章”，东坡曾为他作过“哀辞”，应是与坡同时代的人。这则史料正是记载了王彭的述说：邻巷中顽劣小儿拿了家长的钱，到大庭广众中去听“古话”（即民间说书）；而当时的说书内容，常常涉及三国故事。当小儿们闻听刘邦战败，便悲伤而啼泣（“颦蹙有出涕者”）；听到曹操战败，即欢唱快活。对于如此对照鲜明的喜怒哀乐，坡则借王彭的口气，引用孟子《离娄下》“君子之泽，五世而渐；小人之泽，五世而斩”，反其意而用之，谓“君子与小人的影响，百代也不断绝”。言外之意是：君子的恩泽余韵，虽百代之后仍被人承继；小人的恶风流俗，虽千年之后仍留下骂名。坡虽是引用他人之语，却也明显地表明了他对三国人物（刘备、曹操）褒、贬的认同。

至于近、现代对于三国历史人物的客观评判，尤其是上世纪五十年代郭沫若运用唯物史观重新评价曹操，则是史学界振聋发聩的“新论”。显然，我们是不能运用这样的新观点去苛求远在千年之前的坡的。这则小品，无疑是研究宋代人褒、贬三国人物的珍贵史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