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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法导引(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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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向联成“片” 反思内蕴深

赵克明

读美文

荸 荠

方心田

老婆从菜市场买了一斤荸荠,洗净,用果盘盛了,放在茶几上。

老婆是乡下出身,凡乡下产的小吃食,如花生甘蔗红薯白藕,她都喜欢。我其实也一样,但外表往往会像城里人,做出不屑一顾的样子。

女儿见了荸荠,伸手就去抓,一边高兴地说:这个我喜欢。我问她:你知道这个叫什么吗?她说:荸荠呗。我继续问:你知道在我们老家,叫荸荠什么吗?她摇摇头。我说:叫荸韭里。荸韭里?女儿学着说了句,忍不住大笑。平时,我们夫妻对话用的方言俚语,常引得女儿发笑;女儿也常常用标准的普通话,纠正我们的发音。是啊,女儿是90后,城里生长的,乡村的生活,离她很远很远了。

我们老家之所以把荸荠叫做荸韭里,大概是看着荸荠叶有点像韭菜吧。在我小时候,村前村后的田野上,到处种植着一畦畦的荸荠。每到秋天,碧绿碧绿的荸荠叶,根根竖立,往天上长去,就像一支支打毛衣的绿钢针。其实,荸荠叶非常柔软,它是空心的,分了一节一节,里面有膜,你一捏它,就发出叭叭的轻微声响。有调皮捣蛋的孩子,放牛或割草累了,往干涸了的荸荠田里一躺,或打滚,就只听那荸荠叶发出一连串的叭叭声,像谁家在放爆竹。深秋的荸荠叶由青转黄,浓而密,宽敞,干净,宛如硕大的席梦思,躺上去显然舒服无比。于是,许多孩子在这席梦思上做起了吃饱喝足的美梦,而他们的父母,常常正站在自家的锅台边发愁。可惜,美梦总是短暂的,枯黄的荸荠叶过不了几天,就会被大人们一把火烧个干净。烧荒沤肥的景象是很迷人的,只见碧蓝的天空下,缭绕的烟雾中,明黄色的火势逶迤如蛇,一寸寸地爬行过去,不多时,眼前就成了灰黑的一片。

那时候粮食非常紧张,很多人家都要吃救济。父亲就利用几分自留地,年年种一些芋头、红薯、花生、荸荠,以备荒年充饥。这些吃食,无疑就成了我们几兄弟垂涎的佳肴。未成熟时,要一日三看,防备他人偷挖;成熟了,就兴高采烈地挑担抬箩,和父母去收获。

其实,挖荸荠是非常累人的。大冷的冬天,土地都结冰凝冻,一铁耙锄下去,冻土硬邦邦的,翻动不了几块。当然,如果太阳升起来了,泥土会解冻而变得松软些。我们那时候个小力薄,却喜欢抢着铁耙,过一把大人的瘾,但往往抡不了几下,就累得气喘吁吁。这时父母接过铁耙,熟练地一锄一大块,翻转过来,荸荠就或隐或现在其中。我们蹲下来,用削尖了的小竹片,撬出荸荠,或将土块击碎,从中找出荸荠。其实,挖荸荠也是要技术的,一不小心会捅破荸荠,荸荠一破就不好吃或不好卖了。还要有耐心、拼体力,蹲久了,难免会腰酸背痛。我们嘴馋,干不了多久就挑几个个大腰圆的,削了皮吃,或跑到池塘边洗一洗,连皮吃掉,实在是甘甜可口,津津有味。在空旷萧索的田野里,一家一家在寒风里挥汗抡耙、蹲挖荸荠的身影,若干年后想来,是那么温馨而富有诗意!

中午收工,我们挑着满满一担荸荠回家,路上累了,就歇一下,洗几个荸荠吃。回到家后,立即把荸荠倒在晒场上,摊开来,让阳光抚摩它们。如果阳光好,晒上几天,荸荠身上的泥巴就差不多脱落干净了。这时父亲就会用一间垒好的小仓房,或者一口大瓷缸,里面撒很多干土,将荸荠们藏进去。待到来年春天,甚至夏天,这些荸荠都还完好,可以待客,可以解馋,可以应不时之需。

说起来,我和荸荠还有点血亲关系。那是我读小学二年级时,学校也种了几亩荸荠。栽苗呀,施肥呀,我们都参与了。收割时,以班级为单位,划几分地,各自完成。我们从自家带来铁耙、畚箕等工具,个个摩拳擦掌,场面既热烈,又混乱。我在低头捡荸荠时,一个同学扬起铁耙锄下来,却不小心锄着了我的右小腿,一根尖利的耙齿锄进两厘米深,鲜血飞溅出来,染红了一堆荸荠。我当时痛得晕了过去。等我醒来时,我在妈妈的怀里,妈妈正抹着眼泪。我的小腿打了包扎,身边,放着一碗热腾腾的煮荷包蛋。之后知道,那是误伤我的同学的妈妈煮好了送来的。那年代,鸡蛋是非常不容易吃到的,所以,这么多年过去,那荷包蛋的热腾腾的香味,还常常让我怀念。当然,每当看到我右小腿上那个荸荠大小的伤疤时,我的眼前也就自然浮起了那个荸荠叶绿油油、继而黄灿灿的年代。

荸荠在南方种得多,算不得稀罕物。在我老家,在我小时候,它是家家户户都有的东西,实在平常不过。

可是,现在,我老家种得很少了。秋冬之际,偶尔回乡,走在乡间的土路上,很难寻见荸荠叶的茂密身影。过年过节,乡亲们也不再端出或生或熟的荸荠待客。就是乡亲们自己想吃一点,也还要去集市上购买。在城里,它也成了一道不寻常的粗粮。有时,在星级酒店的餐桌上,偶尔可见和芋头玉米红薯挤在一起的荸荠,它们的新名字叫做“五谷杂粮”。物以稀为贵,这也许是好事吧。

乡亲们为什么不大愿种荸荠呢?我想,也许是现在的好吃食太多了,多得眼花缭乱,牙齿罢工,而栽种收挖辛苦劳累的荸荠,就理所当然地淡出人们的视野了。

荸荠,深埋于地里,蕴蓄着甜润,一出世却沾满泥巴,肮脏丑陋。这莫非也是今人不太喜欢它的缘由?其实,在我看来,越是朴实无华的东西,就越是教人惦念,特别是对于上了年纪的人。这些人念念不忘的,看起来是某种不起眼的物件,其实是自己的某种童真。

荸荠,荸韭里,就是我的童真。

(选自《平静的忧思》,有删节)

赏美点

1.取其一点,层层铺叙

高明的作家总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能看到一般人不太关注或容易忽略的生活珠玉。方心田先生就是这样。他的散文《荸荠》取材于乡下产的一种小吃食,由此寻常之物联想到相关之地、相关之事与相关之人,写到了荸荠在老家的别称,写到了儿时所见的家乡田野旺盛生长的荸荠,写到了孩子们在“宛如硕大的席梦思”的荸荠田里玩耍的情景,写到了粮食紧张年代靠种荸荠等充饥的光景,写到了非常累人但在今天看来却“温馨而富有诗意”的挖荸荠劳动,写到了收获荸荠和以荸荠“待客”“解馋”的惬意与喜悦,写到了童年时因挖荸荠受伤而留下的疤痕,写到了如今市场上被称作“五谷杂粮”的“物以稀为贵”的荸荠,写到了现在因为有了太多的好吃食而使得荸荠“理所当然地淡出人们的视野”。正因为抓准了“点”,也就联成了“片”,文章也就内容丰富,血肉丰满。

2.对比反思,深化主旨

耐人咀嚼的散文在于材料的新鲜,在于描写的生动,更在于内蕴的深厚。读散文《荸荠》,我们不只是了解了这种小吃食,不只是看到了乡间栽种荸荠的田野和农人挖荸荠的劳动,更多的是引发了对荸荠的感悟与思考。荸荠里深藏着“我”对家乡的爱,荸荠里珍藏着“我”的童真,荸荠里蕴含着“我”对人生的领悟,荸荠里暗含着“我”对生活的忧思。这正是这篇散文的魅力所在。为了增强散文的内蕴,作者运用了对比的手法,“我”与老婆对比,乡下与城里对比,儿时与今天对比,在这对比中,读者看到了生活的变化,感受到了作者的深沉思考,同时也会产生无限的联想与深思。方心田先生的散文集命名为《平静的忧思》,由这一篇《荸荠》或许可见一斑。

写佳作

家乡的小河

陈 龙

来到县城读书,置身于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之间,每次回到那偏僻的乡村,都会觉得反差很大。一眼望去,几间破旧的砖瓦房依然兀立在山脚下,周围是石棉瓦围成的院墙,墙外一排树组成了一道遮风挡雨的屏障。吸引眼球的便是门口那棵古树,不知它经历过多少风霜洗礼,它那褶皱的身体记录着岁月的沧桑……

家乡总有些令人触目伤怀,五一返家更让我因那条小河牵出无限的伤感。

此时的小河已不再算是一条河了,因为它已干涸得失去了原来的状貌。河底已出现道道裂痕,河岸的绿色也消失殆尽,显出一片灰暗,一眼望去,到处是光秃秃的干泥巴。就连横跨小河的那架“天桥”也沉闷着脸,强忍着岁月的侵蚀。

小河的流水不见了,小河的生机也萎缩了,现在它如同一具干尸静静地躺在那儿,无人问津。

看着眼前的“河”,我陷入沉思。小河失去的仅仅是水么?

记忆拉回到了童年。

那时候,小河并非此般模样,它有着柔情的腰肢,有着清澈的明眸,两岸有簇簇绿草、丛丛鲜花、丝丝柳条相伴相衬,那真是万般柔媚,千种风情!

小河曾流淌着我与小伙伴们的欢笑。那个时候由于生活过于窘迫,村里的孩子想要有一件像样的玩具实属一种奢望,然而没有玩具的我们照样过得很开心,很有滋味,因为我们会自己捏造玩具,这自然得益于小河。雨天湿泥巴到处都有,而大晴天湿泥巴就很难得了。这当然难不倒聪明好玩的我们,大家会光着脚丫子站在河边浅水处使劲地往坡上泼水,直到把干土浇透,用手轻轻一抠就是一团湿泥巴。于是大家就在“天桥”上玩起来,捏成汽车,捏成大炮,捏成盒子枪,凡能想到的我们都能捏成。泥巴弄得满头满脸的,回家免不了要挨大人骂,可不要紧,大家脱了衬衫裤衩“扑通”一声跳到河里,痛痛快快地一洗,就一点痕迹也没有了。小河啊,真是我们的游乐场!

小河曾拍摄下妇女们洗衣的动人场景。乡村没有自来水,洗衣算是一件比较麻烦的事,然而小河的存在却使这麻烦事变得简单有趣了。夏日的大清早,东方的朝霞刚刚燃烧,小河边便传来了阵阵有节奏的脆响,那是妇女们在河边石板上的捣衣声。大姑娘小媳妇们,边清洗衣服边说着悄悄话,说到兴头上会发出咯咯的笑声。这些声响又一起融入哗哗流淌的小河,汇成了一支欢快的交响曲。小河,真是咱乡下人的休闲会所!

小河还是我们祖祖辈辈的乳汁。它是我们的饮用水之源,每天村上的人都肩挑着水桶到河边打水,河水很清,据说还很养人,喝这水长大的人百病全无。它还是我们那一片的灌溉用水之源,每到种植季节,小河边就热闹起来,人们用大桶小桶提水浇地,用铁锨开出小渠引水到农田。田地里的庄稼噌噌地往上长,乡亲们可忘不了小河默默的奉献!

小河流淌,流淌着我的美好记忆。然而,今天的小河,却让我的记忆卡了带。

小河,不再传来孩子们天真的笑语了。

小河,不再闪动洗衣女子们的倩影了。

小河,已没有乳汁给予它两岸的乡亲们。

小河,我故乡的母亲河,你为什么要从我的记忆中消失?是因为电子玩具取代了你给我们的玩具?是因为洗衣机瓶装矿泉水取代了天然河水?是因为喷灌机取代了大桶小桶?

干裂的小河不回答我,我自己也寻不到答案,只觉得心在隐隐作痛……

此刻,站在教学楼的阳台上,看着县城的人流车流,我又想起了家乡的小河。

点 评

作者饱蘸深情地由家乡的小河写起,描绘出一幅幅带着泥土气息的乡村风情画,让人读来油然产生向往之情。对家乡小河的消失发出的追问,蕴含着对现代文明带来的某些负面影响的忧虑,也很能引起读者的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