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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拉在飞速的下坠中看到了漫空飞舞笑靥,那是他的,索扬的,那个只属于她心中最神圣的魔鬼。
1.细语
她又一次听见索扬在耳边轻轻唤她。
窗外的潋滟春阳如静然的湖水,一点一滴地注入了苏拉的心里。天气渐渐地暖和起来,苏拉穿一件干净的提花长袍,裹住了脚踝。她极喜欢这件长袍,因那微微的粉红花朵犹如索扬的吻,轻轻地印到她身体上,也烙在她的心上。
“拉拉。”索扬的嘴唇似乎就要贴近耳垂,她感到耳后一阵暖暖。
“你是我的,我要带你走。”索扬说。
“可是,索扬,你为什么撇下我。独自前行。”苏拉顺眉浇花,手背上全是亮晶晶的水珠。
“我在等你呀,苏拉,你知道吗?”索扬冰凉的手牵起她的十指,柔美的眼神变得凛冽。“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他很肯定。
“可是小路呢……”苏拉用力地缩了缩手,却只是徒然。于是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不要提他,你不是他的,你是我的。苏拉,你是我的,你是我的……”索扬重重地吻了吻苏拉的脖子,没了声响。
苏拉猛然一回头,房里空无一人。
2.镜子
小路回来的时候,苏拉正在照镜子。她反复地拨弄衣领,一遍一遍地抚摸着她光洁完美的颈子。眉头微微皱起。
“拉拉,你在做什么?”小路疑惑地走过去,轻轻地搂住苏拉的腰。
“小路,你帮我看一下,我的后颈是不是有一块淡淡的红色印记。”苏拉的右手从肩上跃过,左手扶住背部,很吃力的样子。
小路仔细地翻开苏拉的领子和乱蓬蓬的发丝,再用指蹭了蹭。
“没有啊。”小路说。
苏拉失望至极。
夜里,苏拉和小路在黑暗中纠缠,陈旧的木制大床叽叽嘎嘎地突兀。小路十分柔情地要着苏拉,床前的大衣镜映出苏拉的乖巧,她闭上眼睛,用下巴抵着小路的肩膀,黑色的卷发痒痒地挠着颈部,弄得她快要咯咯发笑。
“拉拉,你是我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苏拉迅速睁开双眸,看见镜子里一双冰冷的眼睛正痴痴地凝视着颤动的自己。她木木地盯着那双瞳子,颤栗地晃动双肩,说不出话。
这时,小路拥住苏拉的头,炽热的吻就要送上她的后颈。苏拉忽然猛地推开小路,裹着被单滚到床下。
镜子哗啦一声破碎。
3.迷途
不知什么时候,苏拉总是感觉索扬在身边,那样的感知就如同去年夏天的炽热。
他微笑地握着她的手,把冰激凌一口一口地送到她嘴里。她把纤纤的玉指嵌入他的指缝,两颗心就这样紧紧地扣在一起。幸福顿时像灼烧的日光,欢喜得稀里哗啦。
“拉拉,我们就这样一起一辈子,好吗?”他亲吻她的眉眼,脸上爱潮涌动。
“那你要答应我,不准抛下我,不准离开我。”她撒娇地晃着他们紧锁的十指,傻傻地呶起嘴,粉红的草莓雪花就盛开在她的嘴角。
他俯下头说,“你是我的。”然后就轻轻地用舌头卷起那枚雪花,再把它送入她的口中。冰凉和热爱顿然间交织一片,浑然天成。
太阳的阴影下,一对唇齿相依的恋人相互融化着彼此的心,交付着彼此的情。而突如其来的狂风就像侵入美梦的魔鬼,张牙舞爪地朝他们袭来。还没来得及思考,一辆飞速的货车就使他们坠入了黑暗。
几天后,她独自醒来,他永远睡去。
她在医院里一次又一次地抚摸他的脸颊,亲吻他的眉毛,眼泪像飘洒的花瓣落到他的胸膛。
“你说过不离开我的,你说过的。你说我是你的,你说过的。”她细小的声音是弹拨的柔弦,此起彼伏,黯然律动。
他终于舍她于迷途。
4.挣扎
“苏拉,你不能再这样下去。”小路请了一天假,决定和苏拉好好地谈谈。
“你要知道,索扬已经死了,死去的人已经不可能再活过来。”他执起苏拉冰凉的手。
苏拉听到“死”字,身体一颤,两行泪徐徐落下。她原是静静抽泣,最后终于抑制不住,扑到小路怀里,嚎啕起来。
“他说过他不会走,他说过……”苏拉一边哭,一边揪扯小路的衣衫。
“拉拉,你要冷静,他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你应该忘记他!”小路抬起苏拉的头,眼神坚定地看着她。
忘记?苏拉从来不曾想到这个词。索扬是她爱得心痛的男子,怎么能够忘记。他那天还在屋子里跟她说话,还靠近她的耳垂暖暖发热,还拉住她的手腕说在等她。她又怎么能够丢下他?
“不!不是的。”苏拉突然挣脱小路的怀抱,“唰”地一声站起来。
“他那天还吻了我,你看,你看,还有个吻痕,红色的,像桃花一样美!”苏拉说着就急切地撩开衣,“你看见了没?看见了没?我没有骗你,真的,我没有!”苏拉背跪在小路面前,使劲儿拨开头发。
“够了,苏拉!”小路强忍着悲痛,用力地抱起苏拉。眼里早已潮湿一片。
“拉拉,你的颈子上什么都没有。”小路把苏拉的头埋进自己的胸膛,斩钉截铁地说,他要让她断了这些奇怪的念头。
良久,苏拉面无表情地坐在地上,不说话,也不动。
她无力挣扎。
5.拯救
次日,小路迅速地辞掉工作,在家里做网页谋生。他要看住苏拉,以防她心中的恶魔再生事端。他看到苏拉在屋子里平静地擦着地板,打扫收拾,一切并无异样。他于是再次肯定自己辞职的行为,他觉得只要他在,幽灵就会知难而退。
可是,他错了。因为他又听见苏拉的自言自语,那声音从厨房里飘了出来。
“你说过要带我走的。”苏拉一面洗着饭锅,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说。
“他们说你死了,我不相信。”
“你还亲吻了我,还留有吻痕呢。”
“是啊!太漂亮了,就像真的桃花。可它会消失吗?”
“真的?你每天都给我吻一个吗?”
“嘻嘻嘻嘻。痒痒,索扬,痒痒……”
苏拉的笑声像利刀一样割破了小路的喉咙,他一言不发地站在门前,浑身发抖,牙齿发出咯咯声。
“苏拉……”小路艰难地发出声音,双手握拳。
“啊!”苏拉一闻声,立即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鸟,脸色苍白地惊然瞪眼,然后就重重地倒了下去。
“拉拉,你有没有觉得好些?”苏拉一醒来就看见小路爱怜的眼眸。
“我怎么了?”
“没事,亲爱的,你做了个梦。”小路闭上眼睛,反复地吻着苏拉的手心儿。
“索扬呢?我刚刚看见他了。”苏拉转头环顾四周。
“苏拉,索扬不在了。我爱你!我要救你!”小路声音如铁般坚硬。
6.召唤
应该是到夏天了,阳光落在眼里有灼烧的疼痛。
索扬已经好些日子没来了呀!他真的不要我了么?苏拉坐在窗前梳头,小路今天要带她出去散心。好久没出门的苏拉又可以去吃那漂亮的草莓冰激凌了。
索扬!苏拉在心底轻声召唤。他究竟在哪里?
“我想吃冰激凌,你买给我好不好?”苏拉挽起小路,来到一个小吃摊前。她娇声晃动小路的臂膀,就如同当初对索扬。
小路温柔地揉揉苏拉的头发,笑着说:“拉拉,咱回来再吃,好吗?”
“回来?我们要去哪儿?”苏拉睁起大眼睛。
“走吧!”小路不由分说,就把苏拉塞进了出租车。
还没到开空调的季节,出租车里闷热无比。小路静静地坐在苏拉旁边。
“小路,你要带我去哪儿?”苏拉伸出两根颤抖的指头,小心翼翼地拽小路的衣袖。她从来没见过小路如此淡然的态度。她有些害怕。
而小路并不回答,他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皱起眉头,一口一口地叹气。
小车在城市的高楼大厦间游来梭去,如同一只穿越森林的甲壳虫。苏拉双手撑着玻璃,望着外面。她像一只被囚禁的蝴蝶,惊恐的眼神如翅膀般拍打玻璃。
“索扬,你快来啊!我要被别人带走了。”苏拉在心里虔诚地召唤。
7.印记
“周医师心理诊疗中心”几个大字像白花花的闪光灯刺伤了苏拉的眼睛。她惊慌极了,她知道小路带她到这里是要赶走索扬,赶走心中最温情的默念。
不!不要!苏拉艰难地退缩,手却被小路抓得生疼。就当苏拉想用力挣脱小路,转身逃跑的时候。一个声音终于在她耳边响起。
“亲爱的。”她看见索扬在旁边微笑。
“索扬,索扬。他们要带我走。”苏拉想喊,却突然卡住了咽喉。
“别怕,按我说的做,明白吗?”索扬笑了,他的笑是那么的迷人,就像那个夏天的草莓雪花。
苏拉跟着小路走进电梯,小路的手指在18楼的按钮上触了一下。她急切地环顾四周,她害怕索扬跟不上。
“亲爱的。”索扬从背后抱住她:“记住我给你的印记!”他又吻了她的后颈。
“恩。”苏拉点头,“我该怎么办?”
“现在,你先走出电梯。”苏拉便和小路走了出去。
诊疗中心的中年妇女很和善地接待了他们。简短交谈后,她推开一扇门。苏拉的手立刻就握在小路的掌中。
“索扬,现在又怎么办?”苏拉皱紧眉头,汗珠渗了出来。
“然后,”索扬顿了一下:“你竭尽全力把你手里的东西甩开。快速奔向离你最近的窗户,爬上去,我就在那窗外敞开怀抱等着你……”
再然后,苏拉就开始飞速地下坠.她看到了漫空飞舞笑靥,那是他的,索扬的,那个只属于她心中最神圣的魔鬼。
“苏拉,我亲爱的,我爱你!”
苏拉笑了。
当所有人都拼命地赶到楼下时,苏拉已经没了呼吸,她蜷住身体,结成一个蛹。而鲜红的血迹就在她的颈后开出了一朵小小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