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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为了省钱,换租了一套小的住处。是早些年的那种老建筑,红砖红瓦,地板和楼梯,都是老式的木质结构。
降薪,却又频繁加班。有天晚上,忙到快12点钟才回去。明明困倦,却睡不着,又赶上生理周期,莫名焦躁,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一不留神,碰翻放在桌边的杯子。杯子落在地板上,并未碎,静夜里,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正收拾的时候,听到敲门声。
谁?战战兢兢问一声,然后飞快把手机抓过来,决定有异常就拨“110”。
你楼下的。是一个女孩的声音。
楼下的?有什么事吗?我依然警惕。
你不用开门,我就是提醒你一声,不要在这么晚的时候制造噪音,会影响别人休息的。她的声音不算高,但很严厉。
哦。对不起啊,刚才不小心把杯子碰掉了。
你已经好几天在很晚的时候发出很大声响了,这不是第一次。她不依不饶。
我正在烦躁着,一把就把门拉开了。
站在门外的女孩,20岁多点的样子,瘦瘦小小,穿了一件宽大的睡袍,短头发,窄窄的小脸,眉头皱着,一脸比我还坏的坏脾气。
我努力克制着烦躁,将声音放平:我就是今天不小心碰了杯子,以前怎么影响你了?
她把脸仰起来,瞪着我,连续好几个晚上了,我刚睡着就被你吵醒,你不停地在屋里走,声音那么大……
我怎么声音大了?我的家我走路都不行?
你的家你也要遵守公共道德,这房子是木地板,本来就容易传音……
深夜12点半,两个年纪相仿、住在上下楼的女孩,竟然就这样互不相让地吵了起来,直到邻居的门开了,一个看起来更坏脾气的胖女人冲我俩大吼一声:神经病啊,三更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我俩一下住了口。然后,她狠狠瞪我一眼,下了楼。
她下楼的时候我才发现,她光着脚,连袜子都没穿。
我恨恨地回屋,恨不得朝地板跺两脚。那么点个头的小屁丫头,脾气倒不小,气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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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我正在电脑前忙得不可开交时,办公室陈姐领着一个女孩走进来,喊我:恩泽,先停一下,清洗清洗电脑键盘。
站在面前的女孩,瘦瘦小小,头发很短,穿白衬衣和牛仔裤,背一个大大的工具包,只是小脸上的坏脾气不见了,一脸心平气和的微笑。
姐,你好,我是蒋小苏。
蒋小苏,名字挺好听,笑得也蛮好看,还叫姐?好像三天前的半夜没有跟我吵过架一样。难道,她没有认出我?
我站到旁边,她飞快取出工具来开始清洗我的电脑键盘,动作利落熟练,边干活还边介绍键盘和电脑屏幕的正确清理方式。
转眼间,蒋小苏已经干完了:姐,你看看,是不是干净了?小小的脸,笑成了一朵花。
我迫不得已回应一个微笑,谢谢了。
姐,你满意就好。嘴巴甜得抹了蜜一样,然后从包里掏出一张纸,麻烦姐给填一下意见单,是公司要求的。她将意见单放在我面前,站在旁边用花开的表情看着我。这样的“监视”下,我只好在所有的满意后面打了钩。
她深深鞠一躬,谢谢,姐。
陈姐感慨:这丫头,以后能有出息。而我,却咬着牙,真想问她一声:蒋小苏,你怎么这么会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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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回去,走到二楼的时候,忍不住就停下脚步,看到和我同位置的那扇门上,竟然贴着一张纸,我贴近看,上写:若蒋小苏不在家,请拨打……后面是电话号码。
神经病。我嘟哝一声,正要转身离开,门忽然开了。蒋小苏,穿着那天晚上和我吵架时的宽大睡袍,光着脚站在门口看着我。确切说,是瞪着我。
她的出现太突然,令我生出几分尴尬。我掩饰着嗯了两声,又不知说什么,只好转身走。
上楼梯的时候,听到她在身后说:我都能听出你走路的声音了。
我回过头来,我走路有特点吗?
她指指我的鞋子:这栋楼上,就你穿这种细跟的鞋子,不是有特点,是特别响。
说话的时候,一点都没有笑,和白天嘴甜会笑开口闭口都叫姐的女孩又是判若两人。
真服了她了。我不想再跟她说什么,继续上楼。听见她在身后说:我只希望你10点以后不要发出这样的声音行吗?我早上上班早,需要早休息。
我再次回过头来,你事儿真多,住你楼上,算我倒霉。
她咣地把门关上了。那一声,让我万分后悔上午没有在意见表上写上不满意的评语。
蒋小苏,这个瘦巴巴的女孩,翻脸比翻书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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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段时间,原本空着的楼上搬来新住户。一家三口,孩子四五岁的样子,很调皮。他们搬来以后,我的日子,就再没有安宁过。我压根儿没想过,原来这种木质地板的传音效果会那么强烈。孩子奔跑的小碎步,随意丢掉的物品,搬动物品的摩擦……即使是白天,所有声音都如在耳边,更别说夜深人静的时候。
那对夫妻,做小买卖,总有一个人回来很晚,大多是深夜。开门,进屋,走路,脚步稍稍一重,我便会从梦中醒来,然后很久睡不着。
忍无可忍,终于有天深夜,我上楼去敲他家的门。
耐着性子提醒,男人却很蛮横,谁让你住我楼下了,我们就这生活习惯。
一句话惹怒了我,同他吵起来。吵到邻居开了门抗议,依然互不相让。
没想到蒋小苏会上来,还是穿着她那个大睡袍。她的出现,让我语塞,想:倒霉,看热闹的上来了。
没想到,她却立场很坚定地站在我这边,用她布满坏脾气的小脸对着那个男人说:明明是你不对你还有理了?你天天回来那么晚,动静还那么大,你一上楼梯全楼的人都会醒,懂不懂公共道德!
我正在气头上,听她说“公共道德”这四个字,却差点笑出来。她很爱拿这四个字说事。
当然,我没笑,而是表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心里有点感激,又不好说。
来了帮忙的,那男人口气弱了一些,有本事你们别住这里,搬到好地方去,那里不吵。
我的火立刻上来了,还没开口,就听见蒋小苏口齿伶俐地说:我们当然会有本事搬走,并且很快。但你们还是应该注意言行,别让你们的孩子以后也做你们这样不讲公德的人。
男人愣了一下,终于住口。蒋小苏瞪他一眼,像当初瞪我时一样的眼神。她拉我一把:走。
于是我就乖乖地,跟着这个比我小比我个头低的女孩走了。
走到我门口时,蒋小苏松开我:恩泽姐,以前我不是故意找茬的,我体质不好,睡眠很差,你的鞋子又太响。
我的脸一下就红了。她又叫了我姐,还记住了我的名字。
为掩饰尴尬,我岔开话题,你怎么老光着脚,地上那么脏,天气也凉了。
我搬过来以后发现,楼梯和地板太能传音了,我又不爱穿拖鞋,干脆就光着脚,多洗几次就是了。
她一歪头,笑了一下。没有了坏脾气时候的倔强表情,也不是那天花开一样的笑容,这轻轻一笑,有点狡黠,有点羞涩和纯真。
蒋小苏,原来挺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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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之后,楼上明显安静许多。也会有各种声音,只是轻了。
每次我回来,穿着高跟鞋,会把脚步放到最轻。
但是并没有因此和蒋小苏有更多交集,依然和以前一样,几乎见不到。
天慢慢热了,一天中午,办公室的陈姐过来找我闲聊,说:键盘又脏得不行了。当时应该买那个丫头两瓶清洗液的,留了她的名片,结果又弄丢了。
难怪她在门上贴纸条,原来,她是做推销的。我笑起来:我帮你找她。
下班回来,径直上二楼走到蒋小苏的门前,伸手敲门时,忽然发现门上贴的纸上换了内容:蒋小苏已搬走。
我愣在那扇红色的木门前。想起她那天对那个男人说的话,她可是通过自己的努力搬到了更好的地方?那个小小的倔强的姑娘,长着一张坏脾气的小脸,却会为了不打扰别人每天光着脚,却会在工作时让那张小脸开满花朵一样的笑。
心里,莫名地有了一丝惆怅,正欲转身时,忽然发现白纸的下面,还有一行铅笔写得很轻很小的字,凑近过去,看到蒋小苏的最后留言:恩泽姐,一个人在外面,好好保重。
就那样,在那扇门前,在冬天的黄昏里站了许久,然后轻轻地说:小苏,你也是,好好保重。然后,想起她那张坏脾气的小脸,我就轻轻笑起来。
是的,她脾气坏,会跟人讲公共道德,并且刻苦努力有职业操守,谁敢欺负她呢?
摘自《人生与伴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