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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脑海中常常会嵌入一个这样的画面:眼前出现一杆长长的旱烟袋,一条非同寻常的赶牛鞭。望着它们,我又一次记起了我的爷爷,那个在我七岁的时候就已离开了我的老人。光秃秃的头顶,银白色的胡须,半睁微闭的眼睛,他总是在院子里坐着,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爷爷有许多稀奇的宝贝,比如那张从未见他用过的渔网,比如那杆从不让我靠近的猎枪。于是,我就细细地观察他肩膀上搭着的那杆长烟袋,搭到后背的是一个黑色牛皮做的烟包,里面盛着细碎的旱烟叶,散发出一股呛鼻的味道,搭到胸前的是红玛瑙做的烟袋嘴,足有半米长的竹烟杆,青铜做成的烟袋锅。爷爷将烟袋从肩膀上拿下来的时候,是准备开始抽烟了。铜烟锅被放进烟包里,就像我们小孩子在墙角用小勺子挖土一样,将烟叶沫装进烟锅,再用大拇指按平压实,然后将烟嘴含到口里,用牙轻轻咬住,腾出手好去擦火柴,随着“哧啦”一声,一小团红色的火焰随着爷爷伸直的手臂靠近烟锅,爷爷滋溜滋溜地吸着,那团火苗就在烟锅上一跳一跳地动,爷爷微闭着眼睛,一团白白的烟雾从他的鼻孔和口中同时冒了出来。
爷爷心满意足地抽完一袋烟,抬起一只脚,将烟锅在鞋底上轻轻磕两下,便有灰白色的烟灰纷纷落下来,有时还会有那么一两点火星飞走。当爷爷再次将烟袋搭到肩膀上的时候,他会微睁一下眼睛,嘴里喊着我的乳名:“海子,过来!”我便怯怯地、乖乖地出现在爷爷的跟前。爷爷从火柴盒里取出一根火柴递给我,我拿着这根火柴,开始了我的“工作”。
爷爷给我这根火柴,是让我给他挖耳朵。我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捏着爷爷的一只耳垂,另一只手更加小心翼翼地在爷爷的耳洞里鼓捣着,我不敢将火柴探得太深,只挖那些我眼睛所能看到的角角落落,有时会从里面掏出一丁点东西,但更多的时候什么也挖不到。两个耳洞都被我认真地“处理”一遍后,我把火柴还给爷爷,进行下一道“工序”——给爷爷挠头。爷爷的头上光秃秃的,没有一根头发,更不会有头皮屑,不知为什么总要我挠。我很快用两只小手把那个光秃秃的脑袋从前到后挠了个遍,可爷爷没说让停,我还得在那里耐着性子继续挠,有时我还得用力地挠一下,我怕爷爷在这个时候睡着了。
终于到了可以停下的时候了,我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这时,爷爷会如我期待的那样,从怀里掏出一块还带着他体温的大饼,我的眼睛立刻明亮起来,舌根处很快有一些水涌出,如果不是我紧紧闭着嘴巴,它们早就流到了我的下巴上。“海子,拿去吃吧!”爷爷的话音未落,我已飞快地接过那块大饼,非常夸张地咬嚼着,满大街的炫耀。那是一块怎样的大饼啊,黄澄澄的皮儿,又脆又香,白酥酥的瓤儿,又软又甜,在我长大以后的十几年里,我再也没有吃到过一块那样香甜的大饼。那些闻着香味跟在我屁股后面的小伙伴们,肯定有人把口水流到了地上。
在那个只有逢年过节全家人才能吃上一顿白面的艰苦岁月里,爷爷为什么能给我带来如此诱人的一块大饼呢?
从家人的叙述中,我陆陆续续知道了更多关于爷爷的传奇故事。
爷爷是远近闻名的“牛经纪”,在周围养牛人和从事牛买卖生意的人中有着很高的威信,牛市上,买牛卖牛的人都乐意爷爷做他们的“中间人”。
爷爷年轻时曾逃过荒,要过饭,卖过苦力,饱尝了生活的苦难和艰辛,也养成了勤俭持家的良好习惯。听父亲讲,爷爷外出赶集的时候都是备好干粮,吃饭的时候向人家讨点茶水,节省下饭钱就是为了能让家人生活过得更好一些,或回家的时候偶尔给他最小的孙子捎回一块大饼!
爷爷一生和牛结缘,在整日和牛打交道的过程中,也练就了一身耕田耙地的好把式。一条长长的牛鞭,在爷爷的手里更是使得出神入化。
爷爷的牛鞭很有些与众不同:短短的鞭杆,是只有半米长的槐木,长长的鞭身,是足有三米长的牛皮筋,向空中轻轻一挥,鞭子像一条轻柔的丝带,又像一条长龙一样在空中盘旋飞舞,鞭子柔中有刚,挥洒自如,可以准确无误地击打在牛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轻如弹指,重则皮开肉绽。随着甩出的一声炸响,耕田的牛儿会马上变得服服贴贴。
一次耕田的时候,一只被田间劳作的人们惊动出来的野兔慌不择路,跑到了爷爷的身边,正站在铁耙上耙地的爷爷从容不迫地将牛鞭一挥,野兔便神奇般的被鞭梢卷了起来,毫发未伤地被爷爷生擒活捉。
爷爷的胆识过人在同行和村里也是出了名的,在他从事“牛经纪”的生涯中,常常会遇到这样一种牛,伤过一个或数个人甚至用牛角抵死过人。或许牛也和人一样有善恶之分吧,摊上这样的“恶牛”,会让牛主人很是为难,留着怕出事,杀掉又不敢,卖也没人要,哪怕价钱很低。遇上这种情况,爷爷会毫不犹豫地把牛买下来,他知道该怎样处理这种牛。我们老家有这样的说法:有性儿就有活儿。这是说有性格的人自有他的过人之处。这种说法同样适用于牛,养牛的人都知道,越是脾气暴躁、性格乖戾、常有伤人行为的“恶牛”,越有一身使不完的蛮力。
那一次,爷爷遇上了全公社闻名的恶牛。那头牛已伤过好几个人,除了喂牛人,没有人敢靠近半步,全村人谈牛色变。爷爷去了,肩上搭着那杆长烟袋。喂牛人将牛牵出,爷爷借一台石磨为掩体,一手将牛的叉式“木鼻”(穿在牛的两鼻孔之间来控制牛的木质用具)用力捏断抽出,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个三钩铁锚狠命穿入牛鼻,将恶牛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爷爷降服恶牛之际,全村空巷,无一人敢开门窥视,爷爷抓着牛鼻子将恶牛拖走,男女老少欢声雷动,无不奔走相告。
回家之后,爷爷让它吃饱喝足,然后赶到田里,套上枷锁,开始了“征服” 。
爷爷的牛鞭已经甩不出炸响,因为鞭梢已经多了一个鸡蛋大的铁镏子,随着铁犁的铧尖轻轻斜泥土和鞭子落在牛背上发出的一声沉闷声响,恶牛带着铁犁,带着爷爷开始在田地里狂奔。犁铧像一条大鱼在水中穿行,犁开的黑土像一道道翻腾的浪。爷爷不让恶牛,也不让自己有任何喘息的机会,因为,他知道这时恶牛一定会红着眼睛,暗藏着凶残的野性,随时都有可能向他发起攻击,因此只要牛稍有放慢脚步的迹象,那条鞭子就会毫不留情地抽到牛背上,铁镏所到之处,牛背上都会鼓起一个大包。奔跑的恶牛也在考验着爷爷的体力和耐力,因为这样的奔跑,往往要持续一整天。在翻开了十几亩的深土后,耗尽最后一丝气力的恶牛带着满身的累累伤痕,轰然倒地。爷爷迅速从腰间掏出一把锋利的宰牛刀,对着恶牛的脖子用力扎进去,一同扎进去的甚至还有爷爷的前臂。望着鲜血从恶牛的喉咙里汩汩流出,大汗淋漓、浑身虚脱的爷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想,那时的爷爷一定取下了那杆长烟袋,含在嘴里,滋溜滋溜地吸着。
爷爷的经历,像迷一样吸引着我,他在劳作之余,用一种更令我神往的生活方式继续着人生的传奇。
一次次的梦境中,亲切的长烟袋,熟悉的赶牛鞭,就那样真切地出现在我的面前。白雪皑皑的丛林里,架鹰背枪的爷爷正带着猎犬踏雪前行,随着一声枪响,树枝上的积雪簌簌飘落,一只受伤的山鸡扑棱棱地向前飞逃,猎鹰展翅,猎犬纵身,一场实力悬殊的追逐就此拉开了序幕。爷爷抖落身上的雪花,尽情地呼吸着冬的凛冽和暖暖的火药香,而他的后面,分明跟着一个已长大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