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孕黑市:“借腹生子”这门生意乱糟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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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年初，一则“我国代孕5～10年将实现合法”的消息流传甚广，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大反响。卫生部相关负责人随即回应，“将继续严厉打击代孕等违法违规实施辅助生殖技术的行为”。不过，围绕代孕该不该放开的争论还在继续。
考虑一些无子宫或无法自行怀孕的妇女的切实需要，一些生殖医学专家也建议，在有医学条件、符合相关法律法规的前提下，希望可以有条件地开展代孕技术。然而这个建议却遭到另一些人的强烈反对。
在另一方面，市场并没有理会专家学者的争吵，政府有关代孕的禁令多年来也被不少人搁置在一边，在巨大需求、高额经济利润的刺激下，代孕在我国已经悄然发展成为一个规模庞大的地下黑市。
顺利完成“任务”能挣到10多万元
几经周折，记者在网上联系上了曾经的代孕者小芬（化名）。小芬来自山东农村，曾经是代孕妈妈中的一员。
2005年，小芬中专毕业以后，在家乡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于是她加入到去南方打工的大军中，在熟人的介绍下，开始在深圳一家玩具厂上班。玩具厂的工资并不高，刚进厂时，只能拿到1500多元钱，这些钱基本上只够她自己花销，几乎没有可寄给家里的钱。为了增加自己的收入，通过代孕挣钱的方式引起了小芬的兴趣。代孕是她在一次聊天中听朋友提到的，随后小芬就上网查了有关代孕的信息，并进入深圳市的一家代孕网站和客服进行了交流。客服告诉她，只要身体检查过关，就可以做代孕妈妈，完成任务以后，她可以拿到8万元的酬劳，如果生了男孩，还能另外多拿到2万元钱，另外在怀孕前及怀孕过程中，她还能拿到每个月2000元的工资以及其他一些补贴，这样到最后顺利完成“任务”，她拿到手的钱将会达到12万～13万元之多，而在代孕的整个过程中，并不收取她任何费用，也不需要她承担关于孩子的开销。
代孕网站工作人员还告诉她，当代孕妈妈可以帮助不能生育的夫妻拥有自己的孩子，这也是一种帮助人的行为，何况在帮助人的同时，自己还能获得一大笔钱。而且代孕中介会和她签订合同，手术是在正规医院进行，人身安全完全有保障。思前想后，小芬动了心，并与代孕中介签约了。
2007年初，小芬被一对不孕夫妇看中，而后很快就进入到代孕流程。在中介公司的安排下，在深圳市一家医院里，小芬的子宫中被注入了这对夫妻提供的在试管中刚刚形成的一个胚胎。在确认胚胎注入成功以后，开始怀胎。2007年11月，小芬在医院顺产生了一个男孩。小芬生下的男孩有7斤重，但长得一点都不像她。一个星期以后，孩子就被代孕中介抱走了。从开始到结束，小芬都没有见过代孕委托者，她只是从中介知道，委托方的男方是个很有钱的老板。
孩子送走的时候，小芬也很痛苦，感觉自己的孩子被别人抱走了。不过由于自己不是供卵者，最后想想也就释然了。
代孕“任务”顺利完成，小芬总共拿到了13万多元“劳务费”。不久，她就回到自己家乡，用这笔钱在县城开了一个服装店。而后，她结婚生子，彻底离开了代孕妈妈这个行当，但在遥远南方出租房的那段经历，她不愿再回忆。
数量惊人的“借腹生子”群体
小芬和她以前相处的代孕群体、代孕需求者、代孕机构只是我国代孕黑市的一个个案而已。近些年，在国内，代孕已经悄悄成长为一个规模庞大的地下行业。记者在各大搜索引擎上只要输入“代孕”“代孕机构”或者“代孕公司”等关键词，就会出现大量代孕网站，而这些网站绝大部分都是代孕的中介结构。
“代孕就是借你的肚子，帮那些没办法生育的父母生孩子，他们要孩子，你要劳务费，是很正常的交易。”北京市某代孕网站的一位工作人员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
中山大学附属第三医院不育与性医学科主任医师张滨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代孕简单来说，就是“借腹生子”。这种生育方式一般发生在妻子子宫畸形、宫颈粘液异常、排卵障碍等其他生理疾病而不能生育的家庭。一般代孕并不涉及性关系，可以分为五种类型：一为、卵子均来自于夫妻双方，借用孕母的子宫；其二是来自丈夫，卵子由第三方捐卵志愿者提供，用试管婴儿的方式，由孕母怀孕生育；其三是、卵子均由第三方志愿者提供，用人工授精或者是试管婴儿的方式由孕母怀孕生育；其四是由第三方志愿者提供，卵子由妻子提供，然后用试管婴儿的方式，由孕母怀孕生育；还有一种是由丈夫或者其他志愿者提供，由孕母提供卵子，通过人工授精或者是试管婴儿的方式生育，这种方式与代孕者有遗传关系。但是在现实中，第一类和第二类最为常见。
张滨表示，代孕黑市在国内这些年不断蔓延有多方面的原因，由于存在大量的不孕群体，这为代孕提供了广阔的市场空间，另外由于医学技术的发展和进步，现在代孕已经成为现实的可能。由于难以通过正常途径进行代孕，于是代孕就转入了地下的运作模式。
近些年，国内代孕需求者的队伍日趋庞大。在一些有钱而没有小孩的富贵人家，如果妻子已经丧失了生育能力，有不少人就会考虑代孕的辅助生殖方式。
此外，在部分经济条件较好的家庭中，女主人自己想要小孩但又怕影响身材、害怕生小孩痛苦，也开始谋求代孕的生殖方式。按照广东省珠海市某代孕机构官方网站的说法，自2004年开站以来，他们已经成功诞生了6000多例代孕婴儿。其数量之大令人心惊。
代孕过程还可以“分期付款”
暴利是不少人这些年纷纷进入代孕行业、创办代孕机构的重要原因。
广东省珠海市这家代孕机构的陈小姐告诉记者，以夫妻双方提供和卵子为例，该公司共有3套收费方案，其中A套餐需要找两名代孕妈妈，大约需要34万元。找两名代孕妈妈同时做的好处是，基本可以确保一次成功，其成功率可以达到98%，以免重新取卵或还需冷冻胚胎。B套餐是指找一名代孕妈妈首次成功怀孕，成功率为60%，大约需要28万元。不过A、B套餐还需要自己另外掏医疗费用。其医疗费用包含：代孕方体检费用每人1500元左右，代孕方产检、生养、保胎费用15000元以上，试管婴儿药费10000元左右，以及50000元的手术费。而C套餐则是保证两年内其孩子出生，违约全额退还已付款项，需求方只需要取卵取精及最后接小孩，其他事务均由他们打理，不过需要57万元。
记者了解到，在三套方案中，获益最大的就是代孕中介机构，收费的大头被他们收入囊中。
陈小姐另外表示，如果需要生孩子的家庭中女性不能提供卵子，他们可以提供捐卵志愿者，但是需要另外支付3万元以上的费用，具体标准要根据捐卵者的条件予以确定。
而一些代孕机构，为了获得暴利常常还列出更为令人瞠目的价格。以提供代孕妈妈吃住、生产一条龙服务的一些代孕机构为例，他们有“一次全包”的生产套餐，价格为100万元至120万元，除去给代孕妈妈17万元至23万元的补偿及生产期间的花销，机构依旧可以获得至少60万元以上的收入。
2013年3月下旬，被北京有关方面查处的由香港福臣集团在北京开办的一家代孕机构，针对部分家庭对生男孩的渴求，甚至还设有“120万包生男孩”的“豪华套餐”。另外如果客户想要双胞胎，他们也可以植入到代孕妈妈体内两个或多个胚胎，不过多一胎就要多交15万元。三胞胎则每个再加价30万元，这意味着，如果一对夫妇想生一对男双胞胎的话，需要花费至少150万元代孕费。
据了解，香港福臣集团在代孕行业已经运作长达6年时间，在他们的网站上，声称自己是行业里的“老字号”，最近三四年，他们每年都会做200多例，大概要生300个孩子。在他们这里，交上身份证就能安排代孕，代孕过程还可以“分期付款”。
现在国内的一些代孕网站上，很多也直接标明了代孕妈妈代孕服务的各种价格。例如，某家代孕网站上标明：代孕妈妈高中以下，容貌一般，8万元；大专学历，容貌一般，或高中学历容貌姣好，10万元；本科以上，容貌姣好，12万元。另外，凡介绍一个代孕妈妈，该站特别奖励3000元。而有些网站的开价更高。
代孕市场的监管难题
尽管黑市代孕存在很大的法律风险，我国监管部门对代孕也屡查屡禁，但却屡禁不止。人口学专家、原国家计划生育委员会专家委员梁中堂认为，代孕市场的存在是一个最为核心的因素，而高额的利润和法律缺失导致违法成本低、处罚力度弱是其主要原因。
目前我国在规范代孕方面的法律不健全，虽然有规定，但是根本无法有效发挥作用。按照现行《医疗机构管理条例》和《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管理办法》（以下简称《辅助生殖管理办法》），对于违规进行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的机构，视不同情况仅处以3000元至3万元的罚款，情节严重的，吊销其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但专家表示，相对“黑市”暴利而言，其处罚力度还是太轻。
“虽然《辅助生殖管理办法》中也规定了构成犯罪还可被追究刑责，但构成犯罪的毕竟是少数。” 广东百朋律师事务所律师罗琳芝说。
据了解，《辅助生殖管理办法》对从事该业务的医疗机构的审批有严格的要求和审批程序。但是在经济利益的刺激下，一些不具备资质的医院也加入到了这个行业，并且他们中有很多都和代孕机构形成了捆绑在一起的利益链条。
而监管困难也是代孕黑市泛滥的一个重要原因。北京市卫生监督所相关负责人坦言，由于涉及个人隐私、技术含量高等问题，并且基本都属于暗箱操作、私下交易，其违法代孕行为很难查实。
另外，就是发现了疑似代孕妈妈，由于没有相关法律法规，并且涉及个人隐私问题，相关部门也无权抓她们。并且，很多代孕机构一般都有很强的反侦查能力，经常是当检查人员抵达现场时，该机构已经关门大吉。另外为了规避风险，这些机构常常把洽谈点、代孕妈妈住所、手术室等分开，一旦有动静，他们就金蝉脱壳跑掉了。而后，他们又会找一个合适的地方继续从事代孕中介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