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框住幸福 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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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在家,接到惠姨电话,问我什么时候有空,她要给我送些镜框来。

惠姨虽是远亲,但过去常来我家,待我很好。自父母去世后,我们的来往越来越少,最后一次见面是五年前她老伴去世的时候。接到通知后,我和妻子捧了一篮白去她家,很是安慰了她一阵。前年她退休了,倒也过得安闲自在,近年来我们只是在春节时互通电话拜年,没想到现在她忽然说要来我家。

惠姨来,当然欢迎。但她不说来拜年,说是送镜框,让我觉得怪怪的。妻子说,她是长辈,论拜年应该我们去她那儿,她来,自然不说是给咱们拜年,但她来还要带镜框当礼物,就未免太客气了,干脆咱们去个电话,提些营养品去她家吧。我就给惠姨打电话,按妻子的话说了。惠姨说那不好,因为她不止要来我们家,还有附近几处亲友,她都要送去镜框。我只好依她,放下电话,恍然大悟,一定是惠姨退休后手头不宽裕,借着身体好,揽了哪个公司的活儿――推销镜框。

约好的那天,惠姨来了。虽有思想准备,我们还是很吃惊。首先是她不像她了,倒像她那在武汉安家的闺女,眼角虽有明显的鱼尾纹,脸颊却泛着天然的红润;脱下天蓝色羽绒服,现出一身贴体的玫瑰红保暖运动服,那腰身不仅不显肥胖,竟比五年前时苗条了许多;乌黑的头发,她说是才染过,但依然丰茂,发型也不古板;问她坐什么车来的,竟回答是骑自行车来,说是既健身,也好驮装镜框的大提包……我不禁笑道:“呀,真不知道来的是阿姨还是表姐了!”

坐在沙发上,呷了几口妻子送上的香茶,惠姨兴致勃勃打开提包,掏出若干镜框,让我们挑选。她说:“你们喜欢哪个就留哪个!”那些镜框大的可装12寸相片,小的可装4寸相片;所有木制镜框都保持原木颜色,正是我和妻子都喜欢的雅致格调。她不住地笑:“怎么样?好吗?喜欢吗?”我和妻子交换了个眼色,连连称好,有意多挑了一些。看我们是真的喜欢,几乎每种尺寸、样式都至少挑了一个,惠姨爽朗地笑了:“好!好!我没白来!”妻子搬出更多的零食招待她,我把为她准备好的营养品提到她跟前,对她说:“惠姨,这只是一点小小的心意……至于这些镜框,您也别优惠,该多少是多少……”惠姨的笑容忽然定了格,几秒钟后,她大笑起来:“你们呀!想到哪儿去啦……”

误会很快消除。原来这些镜框全是惠姨自己制作的,起初她只是为了怀念老伴,老伴生前喜欢业余做些细木工活,留下了一匣子工具,还有许多木料;后来,她觉得制作镜框既健脑也强体;再后来,她从中获得了极大的乐趣,沉浸在美的境界里;近来,她心里头更翻腾着一种激情,就是要把自己的幸福感和快乐情绪与亲朋们分享……

坐在我们眼前的惠姨,原来生活得那样快乐。我过去总觉得,在眼下这样一个世界里,持久的幸福感与快乐情绪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温饱无忧,却觉得自己所得还不够多,向往成功,却形成焦虑;有所成功却又这山望着那山高,焦虑感反倒更重;凡付出劳动,总想谋求最高报酬,凡不能获利的事物就不愿投入;自己的幸福快乐总怕享受不了多久,不但没有与人分享的冲动,而且对别人获得的幸福快乐按捺不住妒火中烧……

惠姨告别我们,又给别的亲友送镜框去了。送她出门,回转身来,我和妻子望着茶几上精致的镜框,再次交换了眼色。不同的是,这一次,我们的目光中多了些内容。

幸福的向往不该是无边的。不然,为什么总有大富豪因遭遇挫折而自尽?其实,即使他们的财产大缩水乃至破产,如能甘心回归到一般人的温饱生活,仍可以平静地活着,但他们的欲望太过膨胀,失去了理性,完全不是朴素的心智所能框定的……是的,我们要学会框住幸福,它应该能够被健康、自足、乐观、与人为善框住,让我们长长久久地享受。

(摘自《心灵体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