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范文大全 > 正文

鸟儿进城,诱惑多多

开篇:润墨网以专业的文秘视角,为您筛选了一篇鸟儿进城,诱惑多多范文,如需获取更多写作素材,在线客服老师一对一协助。欢迎您的阅读与分享!

乌鸦认得斯巴鲁车

安妮·克拉克和凯文·麦高恩在很认真地讨论一个问题:乌鸦能认识汽车吗?它们是如何识别出来的?他们发现,乌鸦们不仅能够识别汽车和猫,而且还能在停车场的众多汽车中认出属于他们的那辆红色斯巴鲁。

克拉克是纽约宾厄姆顿大学的动物行为学家,她和康奈尔大学鸟类实验室的麦高恩正坐在一辆红色斯巴鲁车内,观察着城市鸟类的生活。当克拉克将车开进停车场时,两只乌鸦在附近树丛里扑腾着翅膀。乡村里的乌鸦通常远离人类,但这些城市鸟儿却不一样,当人类注视着它们的时候,它们并不怕人,在附近久久流连不去。克拉克和麦高恩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

克拉克和麦高恩正在进行的是一个长期研究项目,他们的研究对象是生活在美国城市伊萨卡的一群乌鸦,在这些乌鸦很小的时候,克拉克和麦高恩就在它们身上留下了实验动物的标记,然后对它们进行跟踪观察,观察它们在城市环境中如何成长,如何获得领地或失去领地,以及在繁殖下一代时的成功与失败等等。

在美国纽约州伊萨卡市这样一个大学城里,吸引这些鸟类的肯定不是斯巴鲁车这一现代科技成果,而是科学家们不时从车窗里扔出来的花生和狗食,这是研究人员为了更好地观察鸟类生活而抛出的诱饵。

“它们已经认识我们了,”麦高恩说。停车场里没有另一辆斯巴鲁车,可以用来对照测试这些鸟儿的辨别能力,但麦高恩在不经意间却达成了他的实验目的,他卖掉了自己的车,又买了一辆新车。这群乌鸦暂时失去了麦高恩的踪迹,但最终它们还是发现了他。而麦高恩卖掉那辆车的新主人则称,一只乌鸦一直跟着他到了他上班的地方。不过这也没什么,他只要准备一些花生,偶然抛出一把就行了。

对于城市里的各种生物来说,新的食物来源只是它们选择与人类一起生活的机遇之一,这些生物包括蚂蚁、鸟类以及蟑螂等。随着人类人口的不断增加,越来越多的植物和动物正在成为“城市居民”,这种转变带来的一些问题引起了生物学家和其他科学家的兴趣,这些问题包括新的“城市居民”给人类带来的一些烦恼,以及这些新加入的“城市居民”如何适应新环境等。人类与动物共同生活在城市里,演绎着物种进化史上从未有过的人与动物的新传奇。

如今有相当数量的鸟类都生活在城市和城市边缘的市郊地区,科学家们为此试图了解“鸟儿进城”这一现象会导致些什么。虽然一些鸟类正在抓住这一新的机遇,但机遇往往都是与风险共存的,在抓住这一新的机遇的同时,它们也有可能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生物学家正在观察,鸟类如何应对城市生活的一些主要方面,从受它们喜爱的人类丢弃的炸薯条,到让它们付出生存代价的城市低频噪声。

另外一些研究还发现,进军城市的一些物种,通过“适者生存”和“优胜劣汰”的过程,适应着城市生活,以从未有过的方式形成了掠食动物和被掠食动物之间、竞争物种之间,以及动物和人类之间混搭在一起的“城市居民”的奇特结合体。

来喂我吧!

克拉克和麦高恩没有刻意训练伊萨卡的乌鸦辨识汽车,研究人员之所以抛出食物给它们,是因为其他试图让乌鸦合作的办法未能奏效。尽管如此,这群乌鸦在停车场的冒险经历亦不失为乌鸦在人群密集的城市里与人类打交道的一个经典例子。城市生活吸引鸟类的一个重要方面是,城市里到处都有人类丢弃的食物,等待着拥有开拓进取精神的大胆鸟儿去享用。

克拉克、麦高恩和研究生詹妮弗·坎贝尔-史密斯正在寻找鸟儿今年新做的窝,以便为今年刚生下的雏鸟做上标记,这些雏鸟的资料将被包括在一个历时20年的乌鸦家族数据库内。伊萨卡城乌鸦家族的领地范围较小,它们的鸟巢也比纽约农村地区分布得更为密集。春暖花开的时候,研究人员会花上整整一天的时间,辗转在众多鸟巢间。他们发现了鸟儿的许多有趣故事。

整整一个上午,克拉克开车行驶在伊萨卡的大街上,他在一个街区之外的一个停车场边上的针叶树丛中发现了一个鸟窝,那是一对乌鸦夫妻去年在这里筑的窝。研究人员一直未能确定,乌鸦喜欢在哪些树上筑巢养育后代。

这对乌鸦今年仍然在这片树丛中筑窝,克拉克有些进退两难,她想投掷一些食物吸引乌鸦,但又担心会把它们吓得缩回鸟窝里去。乌鸦很喜欢飞落到沥青的地面上,用它们坚硬的鸟喙啄起食物,然后很快飞走,几个来回就将食物运回它们隐藏在密密松树丛角落中的鸟窝。但研究人员要再次找到鸟窝究竟在哪棵树上,却是非常棘手的一件事。

不过不要紧,她手里还有大把的花生,于是,克拉克在停车场的位置上,观察了一个多小时。她发现街对面的公墓有两个适合乌鸦筑巢的有利位置,但她仍然没有发现具体在哪棵树上。乌鸦获得了一顿美餐,但克拉克仍然没有找到它们隐蔽的鸟巢在哪里。人们不禁要问,人与乌鸦谁更聪明一些?

对于乌鸦这样的鸟类来说,它们的世界就是人类的垃圾堆,它们在对人类的天然戒惧之心和大胆的开拓精神之间找到了很好的平衡。2010年的一项研究发现,在美国阿拉斯加北部的一个城镇上,北极鸥的食物来源和生存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人类的垃圾堆。华盛顿大学的约翰·玛兹鲁夫说,在西雅图,人类吃剩下的炸薯条、肯德基炸鸡之类,都是鸟类们的最爱。

在关于禽鸟生物学研究的一篇文章中,玛兹鲁夫举了一个鸟类如何衔起每日清晨送到人们家门口的奶瓶,并学会了打开瓶盖,“偷吃”牛奶的经典例子。在他举的另一个例子中,西雅图的乌鸦,甚至知道动物园的饲养员什么时候会给园中的企鹅喂鱼,并不失时机地出现在现场,开展一场与企鹅争食的大战。

有研究发现,一些丛林乌鸦甚至还以祠庙中点燃的蜡烛为食,富含脂肪的蜡烛也是乌鸦喜爱的食物。有录像显示,这些乌鸦甚至不畏惧蜡烛点燃的火焰,一些乌鸦甚至衔着仍在冒烟的蜡烛飞走,附近发生的一些令人费解的火灾事件也得到了很好的解释。

克拉克、麦高恩等人在2009年的一项研究中发现,与城市相比,郊外和农村偏远地区鸟儿们所找到的食物,由于缺乏足够的营养,限制了乌鸦幼雏的生长发育,郊区乌鸦的个头明显不如城市里的乌鸦“兄弟”。研究人员为郊区乌鸦提供高蛋白、高钙质的补充剂之后,大大促进了乌鸦雏鸟的生长发育速度。

但令研究人员大为惊讶的是,他们将一些农村地区的乌鸦幼雏带回,给它们提供了精心安排的最佳营养配方食物,这些由专家精心护理的乌鸦幼雏却明显比完全依靠野生食物的乌鸦幼雏更显瘦弱。显然,即使是人类精心调制的营养配方,也远比不上天然饮食给它们带来的好处。

某些种类的鸟儿似乎特别钟情于人类的“营养食物”。在过去50年里,人类产生的大量垃圾已成了全球许多城市里鸟类数量大增的驱动力量之一。例如,2010年的一项研究分析表明,对于生活在阿拉斯加北部一些城市里的北极鸥来说,垃圾箱已成为它们成功养育雏鸟的重要食物来源。

与此同时,北极鸥也以捕猎其他鸟类为食,阿拉斯加州费尔班克斯大学的艾米莉·威瑟尔和艾比·鲍维尔在北极鸥的巢穴中发现,和垃圾中淘来的食物在一起的,还有十几种濒危鸟类的残骸。虽然城市垃圾给海鸥种群的繁荣壮大带来了极大的益处,但同时也意味着对一些珍稀鸟类构成了更大的威胁。

鸟类爱好者们对鸟类的“慷慨馈赠”,也会产生一些不良影响。研究发现,在冬天喂养鸟类可提高它们的生存机会,并令鸟类来春筑巢和产卵的时间提前,这意味着它们有更充裕的时间来养育幼雏。然而,人工喂养行为也会令鸟类与大自然的食物供给规律脱节,使得一些本应在冬天需要向温暖地区迁徙的鸟类流连不去,与在当地过冬的鸟类争食。毫无疑问,人类给鸟类喂食的做法,对鸟类种群数量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城市噪音的挑战

荷兰莱顿大学的汉斯·斯拉贝克恩说,城市噪音给鸟类带来了一些不利的影响。斯拉贝克恩对雄性大山雀领地范围内的噪音影响进行了仔细的调查,他在调查报告中指出,城市环境中的许多刺耳噪声,包括汽车声、空调声等,与雄性大山雀的鸣唱声“竞争”得越是厉害,大山雀鸣叫声的低频鸣唱声就越高。

人类的噪声喧哗对大山雀的鸣唱带来的影响,并不仅仅是音调高低的变化。在2009年的一项研究中,研究人员录下了大山雀在正常环境下与在播放城市噪音录音时的鸣唱“歌曲”。他们发现,大山雀在正常环境下的鸣唱声会被淹没在城市噪音中,在播放城市噪音录音的情况下,雄性大山雀会更青睐于一些高音调的低频“曲目”,而雌鸟由于城市噪音的干扰,只能听到高频的鸣叫声。显然,城市噪音会严重干扰雌山雀选择佳偶的能力,影响了鸟类的自然选择和繁衍,使鸟类种群逐步退化。

改变音调高低是大山雀应对城市噪声的方式,但研究人员发现这并不是鸟类应对噪声的唯一对策。例如,在声音嘈杂的地方,夜莺的鸣唱声会更响亮;而欧洲知更鸟则会改变它们的“演唱”时段,改为在相对比较安静的城市夜晚中一展歌喉,虽然夜晚通常并不是它们的鸣唱时间。

鸟鸣声在人类听来十分悦耳,但对于鸟类们自己来说却有着更深刻的生存意义。它们的鸣唱声是鸟类之间的一种沟通方式,表达了诸如“你这臭家伙,立即滚出我的领地!”“选我吧,亲爱的!”等重要信。城市噪音干扰会严重影响和破坏鸟类互相之间的信息传达和沟通,即使是一些比较能够适应喧嚣生活环境的鸟类,也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研究发现,在荷兰,离某条喧闹高速公路越近的大山雀,所产生的后代数目也越少,这就是它们选择以城市为家园所付出的代价。

乌鸦眼中的“好人”和“坏人”

尽管城市垃圾箱是人类对鸟类的慷慨赠予,但对于鸟类来说,人类却是城市鸟类生存最大的威胁。对于鸟类来说,人类不仅是一种危险的物种,还是一种拥有技术手段的危险物种。

例如,在伊萨卡城里,猎杀乌鸦曾经是一种非常普遍的现象。麦高恩调查发现,在人们喜欢打鸟的城市里,乌鸦数量锐减,它们会更愿意选择那些打鸟热情不高的城市。据老一辈人回忆,几十年前,在这个城市里几乎看不到乌鸦的踪影。

玛兹鲁夫和他的同事在2010年的《动物行为》杂志上报告说,乌鸦也许愿意选择与人类亲近,但它们也是一种记仇的鸟类,它们不会忘记所受过的“侮辱”,甚至能够认识甚至记住伤害过它们的人类的脸部特征。

有一次,玛兹鲁夫和其同事因研究实验的需要,曾诱捕过一批野生西雅图乌鸦,当时他们在脸上戴着互联网上出售的穴居人橡胶面具。令他们想不到的是,事隔两年多,一些性别、年龄和身材各不相同的人都受到了一群尖叫着的乌鸦的袭击,原因只有一个,这些人都戴着同样的橡胶面具。而那几个“始作俑者”,因为没戴那种面具,却可以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街头,不用担心“东窗事发”。

乌鸦甚至可以从同类那里转学到对人类的积怨。玛兹鲁夫的研究小组发现,在那次诱捕乌鸦事件发生五年后,一些他们并没有直接“得罪”过的乌鸦,甚至包括一些当时还没有孵化出来的乌鸦,也加入了袭击戴面具人类的“报复大军”中。在西雅图地区,大量乌鸦“暴徒”袭击戴有招致危险的面具的人类,通过乌鸦的“信息传播网”,袭击地点从事发地点扩散到了周围1公里范围内。

乌鸦是一种极为聪明的鸟儿,但要说到区分个别人类的能力,却远不如另外一种鸟类——自由放养的鸽子。研究人员曾做过一个实验,穿着不同颜色的外套、面貌相似的两个人,在巴黎的一个公园里散步时,鸽子可以区分出他们中哪一个是对它们比较友好的,哪一个是曾经追逐过它们的;即使在这两个人交换了大衣之后,鸽子还是能够准确无误地认出它们的“敌人”。

一些在人行道上和城市公园里跳跳蹦蹦的鸟类能够认识的不仅仅是人类的服饰。当克拉克注视着一只乌鸦,发现对方有些紧张焦躁时,她会故意将脸转个角度,然后拿出手机,佯装与人通话,乌鸦便会感到安心放松下来,它似乎认为专心打手机的人不会再注意到周围的存在。

有些人认为,选择进城的都是一些胆子比较大的鸟类,它们不会在意周围的人类活动。但事实并非如此。克拉克说:“生活在城市里的鸟类,它们对周围环境的认知会变得更为复杂。”生活在乡村中的鸟儿,对于人类只需了解几个简单的规则就行了,比如,“人类是坏的!赶快飞走!”而为了要在城市中生存下去,它们要同时面对城市美妙新生活的诱惑和城市中种种可怕的危险。当然,这些城市鸟类会利用它们天生的认知能力,去区分风险与机遇,在它们眼里,戴着穴居人面具的人类——是坏人,而开着斯巴鲁车的人类——是好人。

(作者为自由撰稿人。李岳红插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