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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蔚蓝蔚蓝。我仰面张开四肢,像一张鼓起的帆,也许这样能下落得慢一些,或者就让我停留在空中吧。
“我要走了。我会变成云。”就在跳下悬崖的前一刻,我这么对她说,但我又说谎了。她现在一定愣愣地站在悬崖边,努力仰着头,睁着与天空一样纯粹的眼睛,但是天上并没有云。
她会因为我离开而流泪么?她会常常对着天空微笑么?而我,再也看不到了。
她流泪的时候,泪是一颗一颗交替着从睁得大大的双眼中滚到脸颊上的,似乎永远没个停,就像我住所前那个永远拧不紧的自来水龙头,深夜,她站在水龙头边,就听到自来水滴啪嗒啪嗒地陪她抽噎,细细的脖颈像被缰绳拉着朝后一阵阵紧缩。那便是我第一次见菲儿哭。我很想走过去舔干她脸上的泪珠,但我与她中间有一面铁栅栏,投下的阴影如同另一道变形的铁栅栏,盖在她身上,而且我的舌头又厚又糙,我想我会弄痛她。所以,我只能眼睁睁地站在铁栏杆后望她,悄悄迈着步子,从左边踱到右边,又从右边踱到左边。黑暗中,我的眼睛总是幽幽泛着绿光,可她的双眼毫不畏惧地直直对着我的目光,没人敢这样看我的眼睛,就连她父亲“疤脸”也不敢。只有菲儿,她敢直视我的眼睛,她敢直视舞台上烤得我皮肤发烫的探照灯,她甚至敢直视太阳,很久以后我才相信她原来是盲的。
自我有记忆起,就从没见菲儿离开过这个私人动物园,这就是她父亲“疤脸”的动物园。自我有记忆起,我也从没有离开过这个动物园,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中,我不曾想过要离开这里,我陶醉在自己的游戏中,一个只有我和叔叔知道的游戏。
游戏开始的那天,“疤脸”走进我们的铁笼子,他手上擎着一条与他胳膊一样粗的黑皮鞭,足以把我们中的任何一个勒死,他左脸上有一道褐黄的疤,突起的,从眼角延伸到下巴颏,叔叔告诉我那是一头熊干的,但那头熊后来就被扒了皮,胆汁被抽出来呛在二锅头里,熊心熊肝熊肺都做了下酒菜,这个故事吓住了所有年轻的狼,唯有我,我不怕,也许我太小了,还不懂得害怕,那时我才两岁,毛还没长全,蓬松灰色的胎毛常遭到我哥哥波波的嘲笑。“疤脸”当时就站在狼群面前,雷霆万钧地大吼一气,吼一句就往地上狠狠抽上一鞭,我什么都听不懂,只看见他丑陋的突疤随脸部肌肉收缩伸展,像个弹力十足的弹簧,我觉得有趣,就嘿嘿笑了几声,“疤脸”扭头瞪着我,叔叔就上前挡在了我的面前。叔叔是狼群中最年长的,也是唯一能够听懂人语的,他小声为我翻译疤脸的话:“游戏规则:1. 不许喊饿,给什么吃什么;2. 早上不许睡懒觉,不许打瞌睡;3. 夜间不许喧哗,要乖乖睡觉;4. 要努力完成一切任务,每项任务有加分,最先积满10000分者胜出,将变成恐龙;5. 违反以上规定会挨鞭子,还要扣除分值。”
我喜欢游戏,我更想变成恐龙,最好就变成霸王龙,身材结实,厚厚的皮肤绷着突起的肌肉,嗖嗖地就蹿到很远,所有的动物闻风而逃,我便突然停下,用两后腿站立着,偏头听四周的动静,这又是个多酷的pose。想到这里,我便很乐意玩这个游戏。
起初的任务很简单,每天大清早,成年的狼都离开了笼子,只有我和波波留下,我们只要不打瞌睡,在笼子里四处转转,看看面前的喧嚣人群就好。人群中最有意思的是孩子,他们会蹦来跳去地尖叫,过节一样,有时他们会将彩色的小果冻抛进笼子,有些漂亮的女孩子会站在某个位置,手上抱着大画夹,时不时看看我,还用铅笔对着我比划比划,我也不敢乱动,摆着pose让她们画,直到有鞭子来抽我。
成人们就很无趣,自己站着不动,就朝我和波波嗷嗷地叫,想引起我们的注意,我们稍有动作,他们就很高兴。有一次我和波波为了一个棒棒糖争抢了一会儿,那些成人竟然手舞足蹈,男人们都往笼子前挤,有个大秃顶的酒糟鼻都伸到笼子里来了,若不是看见这个男人总爱挖鼻屎,我当时就一口把它咬下来。
我真该把那个酒糟鼻咬下来的!就是这个酒糟鼻,有一天朝波波扔了个色彩斑斓的东西,波波想都没想就一口咬下去,一颗牙齿崩掉半截,那竟是块花岗岩。波波张着流血的嘴嚎叫,“疤脸”来了,掰开波波的嘴看了看,把脖子上的臭毛巾随手塞到了波波的嘴里,出去了,等他再回来时,手上拿了把大钳子,还领了另一个戴肥大手套的人,波波害怕了,乱喊乱咬,但立刻被那双肥大手套制服了,嘴被掰成一百八十度,嘴角都裂开了,疤脸拿开毛巾,张开钳子伸到波波嘴里,我听到波波喉咙滚动的口水和着低沉的,更多的血流出来,“疤脸”拿来个罐头,用脏兮兮的毛巾沾了好些罐头里的糊状物质,重新又塞回波波嘴里,然后用鞭子抽了波波两下,就和肥手套一起走了。波波一动不动趴在地上,嘴角还滴着血。波波被扣分了,还要受惩罚,但我实在没觉得波波有错,挨鞭子的应该是酒糟鼻,后来我就跑到波波跟前舔舔他的嘴角,他睡着了。
更晚一些时候,叔叔和其他成年狼都回来了,他们身上有暗红色的鞭痕,都被扣分了,而且我的叔叔大腿外侧有一块的红色部分,鼓着大大小小的泡,走路都一瘸一瘸的,叔叔说喝汤时不小心被烫到了,我不相信他。我突然害怕起来了,这个游戏让我不安,我说我不玩了,不要变恐龙了!叔叔突然很生气:“不玩了?原来你是个懦夫!我们目前积的分都白费力,我们其实已经领先了,算了!你这个没用的!走,不玩了。”叔叔说着就抬腿蹒跚着往那扇小门走,外面正在下大雨,他回头招呼我:“走啊!胆小鬼!我嚎三声就会有人开门,我们就离开这儿。”所有的狼都在看我和叔叔,大家都不做声,我已经开始犹豫了,“我们现在多少分?”我怯怯地问,叔叔很不耐烦:“800分了。”我想想就有些舍不得了:“算了,今天不走了。”叔叔转过身:“不是说要走么?”
“外面下雨了……算了,还是继续玩吧,我是男子汉!”
叔叔笑起来:“好孩子!好好地,我们会拿到10000分的。”
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四面八方的罡风把我的身体扯得很开,我的胸脯薄得透明,阳光透射进来了,菲儿笑起来的时候也是给我这样的感觉,我就是喜欢看她笑,所以我一直在撒谎。而撒谎是从叔叔那学到的。
四岁那年,我发现自己在迅速地成长,睡梦中都可以听到骨头咔咔生长的声音,叔叔却开始露出老态了,每次晚上回来几乎都带伤,甚至是烫伤,有的地方的皮肤开始溃烂,他毕竟已是条十一岁的老狼了。我也渐渐可以听懂一些极简单的人语,叔叔说我比他有天赋,因为我多少还能比较像模像样地学人语的音调,有一次我就对“疤脸”轻轻唤了句“喂”,这是他对所有人的称呼。那天他用冰凉的水给我洗澡时我就不满地这么“喂”了一下,他竟然愣了一会儿,朝四周看了半天,大概还真以为有人叫他,看半天没有,又瞅瞅我,对我恶狠很地说了句“操”,我知道应该不是什么好话,因为每次漂亮姑娘不理他的时候,他就会忿忿地对着空气说这个字。
狼群早就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唯有我,依然在晚上抖擞在白天瞌睡,只有在菲儿走过的时候,我豁然精神起来,目送她从我的笼子前走过。她从来不笑,每天黄昏时分,她便若有所思地出来散步,手上会拿着一朵野花或捻着一片树叶,她似乎永远长不大,永远都那么点点高,身体薄如纸片,我总担心她被路上的小石头小坑洼绊一跤,那样她的细胳膊细腿就一定要折了。一想到她是“疤脸”的女儿,我就觉得不可思议,如果狼群中的母狼突然生出一窝小白兔来,都不会让我如此惊诧,“疤脸”有多丑多脏,菲儿就有多美多干净,她夏天穿白裙子,上面印着乖巧的小雏菊,冬天穿白棉袄,围着白色的短围巾,她是长在我眼睛里的一株白色小草,不然我怎么睁眼闭眼都能看到她呢,人们说的“看在眼里拔不出来了”大约就是这个意思。呵,拔不出来才好呢!
我一直还挺满足这样的生活,每天有这样可爱的人让我关注,同时心中还藏着一个变恐龙的远大目标。但是,游戏却在那一天突然停止了。那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我第一次和狼群一起被带出笼子,垂头丧气的队伍中,唯有我如活蹦乱跳的鲜鱼,不时游离到队伍外拈花惹草,又被鞭子赶回队伍,叔叔却忧郁地看着我。一股焦焦的味道给了我不祥的预感,面前的空地上纵列摆着五个火圈,黑烟将小片天空熏染得像口可耻的淤痰,周围是鼎沸的人群。站在高高的木台阶上,“疤脸”神采奕奕,挥着鞭子,将狼挨个赶入第一个火圈,后四只火圈旁也有驯兽师,每只狼都别无选择,只有跳入一个又一个的火圈。叔叔就站在我的后面,就在我要跳入火圈前,他说:“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这不是游戏!”我还没来得及琢磨这话,就跳了下去,火焰呼呼地贴着耳朵喘息,身体在钻过火圈的瞬间弯成拱形,落地时又顺势舒展开来,我知道我应该很酷,因为人群都在惊呼,当我跳过第二个火圈时我已经有了自己的节奏,我毫不费力地完成了任务。
我回过头看我的叔叔,他每跃一个火圈都在用尽全力,在钻过第三个火圈时他的大腿已经被火苗烧着,但他不能停下,人群拼命地呐喊,一张张口都是幽幽的山洞,驯兽师的鞭子已经下来了,叔叔腾地跃起,过了第四个火圈时他的后脚掌踏到了火圈上,他仍然不能停下,我的指甲深深地埋进了沙土中,所有的人都在喊,只有狼群静得出奇,我们是广场上的群雕,愤怒的角斗士。我站在最后一个火圈那等叔叔——他的最后一跃,又急又粗的喘息,但身形却轻飘得如一只被雨打湿的鸟,狼群都低下了头,只有我眼睁睁地看着叔叔的脖颈砸在了火圈上,嗞嗞作响伴着一股刺鼻的糊焦味。人群发出一声闷闷的“呀”,就渐渐散去。叔叔再也没有站起来过。
我终于明白了,这不是游戏。这个叫做人的种族,这些能用两肢直立行走的动物,他们摆布着我们,我们别无选择。我要离开这个动物园。
我开始眩晕了,血液直往脑门冲,但是记忆却越发清晰,我从没想到坠落中的头脑是那么活跃。一只大黑狼从那么高的悬崖作自由落体,只可能摔得稀巴烂,而绝非浑身洁白地变成一朵云那么简单体面。最后一刻我还是选择继续谎言,叔叔的谎言伴我度过了两年的快乐童年,我的谎言却只陪她走过了一天两夜。快乐的?不快乐的?我应该问问她的。
虽然我从没有在动物园见过菲儿笑,但那晚是我第一次见她哭,那天黄昏,她就站在我的笼子前,对“疤脸”说:“我想离开动物园,去外面的世界走走。”“疤脸”没有说话,反手一个耳光,离开了。菲儿就开始掉眼泪,从黄昏一直站到深夜,也许她积攒了那么久的眼泪都在那天释放出来了。我横着比棍棒还硬的尾巴,来来回回地在笼子里转,我有些焦躁,有些兴奋,我有了个计划,我要和菲儿一起离开。
第二天早晨,我装病独自仰躺在笼子里,“疤脸”提着鞭子进来,他走近我时,我霍地四肢着地立起来,与他对视,“疤脸”嘿嘿地坏笑起来,突疤一颤一颤的,抽搐一样,鞭子举到最高点时,我咧开嘴,口齿非常清晰地从牙缝中小心翼翼挤出个字“操”,“疤脸”触电一样,鞭子掉到了地上,电流一直从身上传到他的突疤,使突疤变成了灰紫色,他转身就逃了出去,这个可以直立行走的动物竟然一时忘了如何用两肢行走,他四肢并用,跌跌撞撞地爬了出去。我也跟着从敞开的笼门跑出来,躲在动物园附近的小树林里,静静等待黄昏到来。我知道,待“疤脸”缓过神来,便一定会追出去,凭他的智商绝对想不到我还躲在附近,我只是在担心,担心她会不会来。
在黄昏时候,她来了,从成排的铁笼子前若有所思地走过,动物园的人们在翻天覆地地找我,但这根本影响不了她的情绪,我从远处的小树林俯冲下来,站在她面前刹住了,第一次那么靠近她,我紧张得爪子直冒汗,我费了很大劲才压制住怦怦跳的心,使它没有从口里跳出来,母狼在我身上蹭或用嘴拱我屁股的时候,我都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太奇妙了。
“跟我走。”我小声说,努力使声音听起来温柔些,并把尾巴伸到了她的手边。
“你是谁?”她把头偏向我,迟疑着。
我不做声了,我确实还没想过我应该是谁,说自己是一只狼?似乎不妥……一只松鼠,还是一条狗?
我还在那绞尽脑汁,她却已经轻轻抓住了我的尾巴,于是我带着她爬上小坡,远离了动物园。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我的眼睛非常适应这丛林中的黑暗,远处是寻找我的火把,但他们找不到我,因为我就在他们背后。
菲儿有些兴奋,时不时地说话:“今天动物园逃走了一只狼……爸爸带人出去抓它了,他们都说那头狼很特别……希望它不要被逮到了……”
我有点激动,恨不得立刻就告诉她我就是那头特别的狼,我会说话,但这个意思表达起来太复杂了,我怕说不好人语,呜呜乱嚎一气会把她吓跑的,于是就简单地“嗯”了几声。
菲儿不说话了,我回头看她,她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过了很久,她猛拉了下我的尾巴,吓我一跳:“啊!我知道了,你就是天使!我天天祈祷你来带我出去玩,你就来了。”
我“嗯”了一声,虽然我从没在动物园里见过天使这种动物,但我也挺高兴的,至少我现在有个身份了。
怎么陪她玩,我其实不太懂,我只知引她避开水塘、泥洼和毒虫,她伸出一只手,到处摸索,她摩挲着干裂的老树干和湿漉漉的嫩枝条,手指拂过路边探头探脑的花朵和锋芒毕露的野草,爬上她指尖的蚂蚁弄痒了她,灌木丛中有着偷窥癖的松鼠惹得她咯咯直笑,踏着了蠕动的蚯蚓,她便会轻轻跳开,总之她不停地在笑,周遭的空气都渗透着她甜蜜的笑意,我使劲地嗅着。那个晚上,我们就这样走到了天亮。
天亮了,我饿了,她应该也饿了,乏力地靠树根坐着。我说:“待着,别动。”就出去找吃的了。找食物的时候,我才明白独立生活的困难,平日扔进笼里的活鸡都瘟头瘟脑的,扑腾没几下就到肚子里去了,而这里的小家伙们鬼精鬼精的,似乎知道我要吃它们,串通好了一样,跑得没了影。连兔子都和笼子里的不同,我本来还以为它们只会埋头一边吃菜叶子一边拉屎,没想到有只兔子竟然在我眼皮底下的草丛里哗地蹿到老高,突一下又跳到另一堆草丛里,兔崽子和我比弹跳!我一扑而上,落到草堆里瞎翻腾了半天,碰了一鼻子的土,兔子的影都没有,却发现一个洞,远处有窸窣声,呵,那兔子早从另一个洞口爬出去了。狡猾,还给自己留个后门!我铆足劲,后退一蹬又朝它追过去,兔子死命地跑,背后长了眼睛一样,眼看就咬到了,它猛偏斜一下跑的路线,我牙齿咬了个空,大约是它太顾身后了,倒忘了前头,砰的一声,它一头撞在大树桩上,不动了。我享用完自己的劳动成果,又吃了些小虫子做点心,才勉强有了饱的感觉。
丛林里确实没什么人可以吃的东西。我爬到树上撞下几个果子,衔在口里带回去了。应该是不好吃的。菲儿咬了第一口就皱了下眉,“天使都吃这个么?”我不做声,怕她要生气了,她却笑起来,一口一口地把果子吃了下去,我悄悄尝了个剩下的,真是又苦又涩。
我们继续前行,走着走着菲儿就想从我的尾巴后面走到我身边来,我知道她想摸摸我,我便迈起小快步,重新把她甩在后面,怎么能让她知道我不是天使呢!几次以后,她就不再试图摸我了。走了一会,我看到前面竟然有一盒果冻和棒棒糖,叔叔以前就告诉过我,天上不会掉肉饼,我知道这是个陷阱,但我唯一的选择就是拿到糖果,因为菲儿需要吃点人能吃的东西。我弓起身,慢慢伸出前肢,一触到食物便向后跃开,捕狼夹果然就砸了下来,轧在我的脚趾上,右脚趾断了三根,但食物都被揽到了我的身下,三根脚趾,换了八颗果冻和两根棒棒糖,我看着菲儿吃果冻时就想,我们狼应该多生些脚趾才好。
菲儿舔着棒棒糖,突然说:“我觉得我不应该自杀。”
我立即警觉地站起来,毛发耸了起来,什么,她要自杀?
菲儿接着说:“我以前有过这些不好的念头,我想过要用白绸带上吊。”我想到疤脸曾经用皮带勒过波波,波波当时就吐长舌头爆出对铜铃眼,我赶紧摇头:“丑。”菲儿笑笑:“嗯,我还想过要服毒。”我立马又想到了波波,这个贪吃的哥哥,吃了只死了不知多少天的鸡,腹痛三日,在地上打滚,我又赶紧摇头:“疼。”
菲儿点点头:“还是你懂得多,应该好好活,自杀又丑又疼。”
我想了很久,不知道自己说的两个字渊博在哪里,但我把她的话记住了。
我们逃出的第三天早晨,我发现周围气氛不太对,那么好的天气,林子却异样的安静,连鸟儿都不叫了。我站到高处四下望望,我看到了人——我早该想到的,那个捕狼夹,那三根被夹住的断趾,猎狗的声音已经可以听到了,这些人的狗腿子!
我领着菲儿走了一段路,她走不快,渐渐我就听到人声了:“真的假的,那头狼会说话?”“真是个宝贝了!”
我慌了,埋头往前走,不觉来到了悬崖边,没有路了,四面八方的人群扛着枪举着棒在向我们聚拢,像嗅到了腐肉的苍蝇似的黑压压地冲来。我要告诉她游戏结束了么?告诉她我是只狼么?然后,被抓回去,也许被当成一只卑贱的鹦鹉接受训练,她从我的笼前走过时,还会对我笑么。我的谎言太短命,一天两夜——这一天两夜真美呵,天使听到了祈祷,带菲儿离开动物园出去走走。
“怎么啦?”菲儿抓紧了我的尾巴,“我好像听到爸爸的声音了。”
“松手,该回家了。”我感觉喉咙口鲠了根青鱼骨头,眼睛又热又湿。我轻轻将尾巴从她的手中抽出来。
“你要去哪里?”
“我要走了。我会变成云。”
天空蔚蓝蔚蓝。
“应该好好活,自杀又丑又疼”,我会变得多丑?幸好她看不到。
甲壳虫与蚯蚓混嚼原来有火腿的味道。
三根脚趾还留在捕狼夹上。
蔚蓝的天空飘过一朵模糊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