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走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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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条路是垂直的,且很短,人们来来往往。

垂直且短的路,却有着固定的驿站。人们走进去、走出来,没有谁想在驿站外长久等待,也没有谁想在驿站里长久驻留。一切都是那么急切,想进去的,急切地想进去;想出来的,急切地想出来。

垂直的路,上上下下,拥挤着,这条路就是电梯。

高岸为谷,深谷为壑。电梯是快捷的代步工具,电梯也是极端的样板。电梯的高妙在于装载着人们绕了个僵直的圈子,是把360°拉成直线。电梯也是一位高明的幽默者,和人们开着玩笑,他馈赠人们多少攀高,就馈赠给人们多少降低;馈赠给人们多少进入,也馈赠给人们多少出来。上上下下,进进出出――人们的生活,就是如此简单。

幸福有两种敌人,痛苦与厌倦。驻留在电梯里的人们是厌倦的,电梯外等待的人是痛苦的。电梯掌控着这条路上人们的情绪。于是就拥挤着进去,拥挤着出来,即便不是拥挤的时候,也没有谁想慢条斯理。电梯是个性的,它对人们的情绪不屑一顾;每个人也是个性的,但是每个个性都包裹在共性之中。

唯独个性在我们生命的每一刻里不停地工作。

健康的,得病的;赚钱了,赔钱了;升官了,贬官了;结婚了,离婚了;得宠了,失宠了;得意了,失意了;兴奋了,抑郁了;打胜了,打败了;清醒了,糊涂了……反之亦然。

个性地工作着,无奈地被囚着,谁都超脱不了这个怪圈,痛苦和厌倦在掌控,在延续。

有财富是幸福的,但财富也能带来灾祸,常常是除了钱一无所知,心灵一片空白;学问是文雅的,学问也带来沉重,常常是有杰出成就的人都具备抑郁的气质。其他事情也一样,都是相反相成。人们都想得到一面,不想得到反面,而上帝公平,把各个不同的方面向人们分摊。

就如,想进电梯需要等待,想出电梯也需要等待。也如,在外面的等待着进去,进去的期待着出来。接受了两面,也就接受了快乐。但常常是,人们只想接受其中一面而拒绝另一面。电梯里的人,接受了出去的急切,电梯外面的人,接受了等待进去的等待,就不会影响情绪。

人的情绪常常受到欲望的驱使,得陇望蜀。真正的享受不在多与少,而是满足。

一位贵族太太吃着冰淇淋说道:“可惜不是桃子。”一位在病中的女孩子却说:“不发烧真好。”同样是欲望,欲望是吐着舌头的火焰,把人们的心情烧得焦灼。

真正的享受在于:在巴黎吃一个苹果,我就是巴黎;在重庆吃一次火锅,我就是重庆。我思故我在。

可事实是,人们做不到真正地享受环境,而是为环境活着,心情也是天象和天气,月圆月缺,阴晴风雨。工作中的人们,为首长的脸色活;悠闲垂钓的人们,为游弋的鱼儿活;攀山的人们,为多彩的景致活;玩牌赌博的人们,为输赢得失活。电梯里的人们,也是在为电梯活,虽然仅仅是一个片段。

人们都在熙熙攘攘地活着。

电梯是一条垂直的路,也是一只有力量的手,把人的思维拉直,拉为僵硬。僵硬地进去,僵硬地出来,僵硬地上来,僵硬地下去,没有迂回,没有迂回的空间。

其实,在有电梯的附近,必有另一条路,那就是楼梯,但是,有电梯的地方,又没有人愿意去走楼梯。拥挤着,上上下下着,出出进进着……电梯这条垂直的路,被复制了再复制。

说什么好呢。上帝说:你们要走窄门,宽门里没有路。

(胡琴芝摘自《青年科学》2010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