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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词人题《梅花》一诗:“疏枝横玉瘦,小萼点珠光。一朵忽先发,百花皆后春。”却不知为明代的德化窑瓷器来了个点晴之笔:“色甚白,而颇莹亮,亦名福窑。”明人的时尚也传至欧洲大陆,那里的人们则有趣地将这些精致的瓷器称为“中国白”。
作为福建省最为知名的瓷器产区,自北宋创烧的德化窑时至今日仍以盛产白瓷而闻名全国。据考古资料揭示,宋代时德化碗坪仑与屈斗宫两处窑场烧造的青白釉瓷器呈色已接近白釉,工艺水准较之同时期福建地区其他瓷窑产品显得出类拔萃。不仅如此,德化窑在历史上也曾经是我国古代外销瓷的重要产地之一并且主要销售市场面向邻近的东南亚地区,这已为菲律宾及马来西亚一带出土的实物所印证。可以说,正是由于宋代德化窑瓷器在东南亚地区的普及,当地百姓最终改变了“多以葵叶为碗,不施匕筋,掬而食之”的生活习俗。
元代时,意大利旅行家马可波罗在游记中这样向世人介绍德化窑及其瓷器的制造过程:“刺桐城(今福建省泉州市)附近有一别城,名称迪云州(德化的音译),制造碗及瓷器,既多且美……他们从地下挖取一种泥土,将它垒成一个大堆,任凭风吹、雨打、日晒,从不翻动……泥土经过这种处理,质地变得更加纯化精炼,适合制造上述各种器皿,然后抹上认为颜色合宜的釉,再将瓷器放入窑内或炉里烧制而成。”他的这段介绍后来引起了中世纪西方人对于中国瓷器的强烈兴趣与向往,并促使欧洲开始了制造瓷器的尝试。
之后,到了明代中晚期时,德化窑精心烧造的白瓷的品质几乎如同珍贵的象牙,成为当时坊间追捧的俏货。知名古陶瓷学者许之衡教授在其所著《饮流斋说瓷》一书中曾这样评价那时的德化窑瓷器:“色甚白,而颇莹亮,亦名福窑。”明人的时尚同样也深深影响了16、17世纪进口德化窑白瓷的欧洲大陆,那里的人们则有趣地将这些精致的瓷器直接称为“中国白”。
在明代中晚期,德化窑白瓷的主要产品类型是佛道神像与庙堂供器。在那一时期,名匠辈出,可谓不胜枚举。然而,被炽热盛名长期雪藏的事实却是该窑也擅长于烧造专供文人士大夫清玩的小件细路文房瓷器。在此类案头小品之中,便有一种集釉色之美与贴塑之妙于一身的瓷杯,今日的鉴赏家通常称之为梅花杯。近日,笔者便有幸在沪上某资深藏家处得见一只明代德化窑白釉梅花杯。笔者品玩该器再三,实在爱不释手,遂留照存念并撰本文以飨诸位藏友。
如图之明代德化窑白釉梅花杯的杯口,外侈呈椭圆形,杯身往往作深腹状,且内底凹陷,而其外壁两侧又多贴瓷塑折枝梅花两朵连同花苞一颗,杯底则以泥条仿生苍劲挺拔的梅树树干盘出底足。细细观来,托架式的底足虽与杯身之间难免留有空隙,但却无碍于两者融为一体,着实体现出明代德化窑匠师的高超技艺。不仅如此,前述造型在明代德化窑白釉瓷器所特有的象牙色釉面的烘托下往往能令这类瓷杯在欣赏者的面前通过自身反射出的柔和光影从而飘散出清新典雅的别致风韵来,进而令观者自然而然地发出幽古之思。
事实上,明代德化窑白釉梅花杯的成功并非一日之功。如果将之与年代更早一些时候在广州或苏州制作的犀牛角杯相比较的话,我们便不难发现它们之间千丝万缕的艺术联系。除此之外,这类瓷杯以梅花为装饰主题的做法还与自宋代兴起的净土宗思潮大有关系。
宋代的人们喜好推崇清、贞、和合人生境界的净土宗法门。他们因而期望借力于观赏不染纤尘的梅花来醇化自己的心灵,从而达到进入极乐世界的要求。这一时期最典型的实例莫过于林和靖先生梅妻鹤子的典故,而他所写的“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一联佳句更是开启了梅花人格写意之滥觞。入元后,净土宗思潮依然十分活跃。在此影响下,文人雅士一如宋人那般青睐梅花,如王冕就曾称赞梅花乃“飘飘然真神仙中人”。到了明代,净土宗又出了不少大德高僧,社会影响依然巨大。与此同时,自明代人们对于日常生活起居有了更高的文化自觉与需求。因而在制作各类器物时多用心机巧、设计雅趣。本文所述梅花杯的诞生,正是体现了当年德化窑匠师适应社会的审美风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