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友光征战辽南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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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民第二炮兵原副政治委员刘友光同志离开我们已有18个年头了，这位1932年参加革命的老红军，戎马生涯中相当多的时间是在东北度过的。特别是在解放战争中，他为辽南的解放付出了大量心血，作出了重大贡献，深受部队官兵的爱戴和拥护，这里记述的是他在辽南解放战争中的几个片段，以此来纪念我一生中最敬重的这位老首长。

不让一个伤员掉队

1946年冬，精锐部队向我辽南地区发动全面进攻。正值冰天雪地，军队不仅枪炮是美国装备，而且从头到脚都是美国特制的防寒服装。而我军刚从关内各抗战前线下来，还没来得及休整和换装，大多数部队穿的还是在关内打鬼子时的单衣单鞋，武器装备也同军无法相比。

由于连续作战，部队比较疲劳且伤亡严重，辽南部队奉命从小孤山子战略转移。当时不到两万人的辽南部队，重伤员就达一千多，轻伤员两三千，加上被打散的近两千人，战斗减员有六七千。由于部队刚到东北，还没有来得及建立后方医院，伤员无法后送，只好随着部队行动。当时战斗一个接着一个，部队要边打仗边照顾伤员。鉴于这种情况，辽南军区决定部队转移过程中，专门指定一位副政委负责抓伤员的运送工作；吴瑞林司令员、金振钟参谋长、刘友光主任(刘当时任辽南军区司令部参谋主任)集中抓部队的作战和转移工作。部队转移的第二天，接到东南满军区肖华司令员的指示，“辽南部队在战略转移过程中，一定要保护好伤员，他们是为人民负伤的，宁可丢只枪，也绝对不准丢掉一个伤员!”

由于转移过程中敌人紧迫不舍，本来伤员的运送工作难度就大，加上不断增加新伤员，致使情况越来越严重，困难越来越多，出现的问题越来越多。不仅有运不走伤员的危险，而且也影响整个部队的作战和行动。吴司令员担心出大问题，就同参谋长商量决定叫刘主任同时协助副政委抓好伤员的运送工作，坚决执行肖华司令员“不准丢掉一个伤员”的指示。这样，刘主任一面要协助司令员、参谋长抓好整个部队的作战行动；一面又要抓伤员的运送工作。每当部队安营扎寨，其他领导研究完情况就休息了，可他还要跑前跑后的检查伤员情况，生怕有一个伤员掉队。有几次部队宿营后又要开拔，可他忙得还没休息，便又跟着部队继续行军了。

一天，部队走到北里河，刘主任看见河边冰面上放着一副担架，旁边只有一个担架员，便问：“为什么这副担架停在这里?”留下的担架员说：“那个担架员跑啦!”刘主任当即命令担架员背着伤员走。那个重伤员不认识刘主任，哭着说：“首长啊!不要把我扔到路上，我忘不了你。”刘主任亲切地说：“你放心，你是为东北人民负伤的，我们一定要保护好你，把伤给你治好。”

当时条件艰苦，部队又连续行军作战，伤员数量多，重伤员比例大，再加上缺医少药，可想而之，刘主任的工作难度有多大。就这样，在刘主任忘我的工作下，部队圆满完成了伤员的运送任务，没有丢掉一个伤员。

灵活机智率部突围

部队经过艰苦的战略转移，刚到大连岗边徐家屯不久，突然接到上级命令，说四纵队十二师在新开岭战斗结束后，在撤退途中被敌人堵截在岫岩和盖县之间，叫辽南部队速去接应。于是吴司令员、金参谋长、刘主任带三团和一团一个营及军区警卫营一个连前去接应。

当我们顺利地把十二师接应过来后，几位军区领导碰了一下情况，准备抓住战机，在返回的路上打几仗，打个小仗练兵，打个大仗鼓舞部队。但刚打掉敌人一个营，我军的意图就被敌人发觉了，敌大部队马上扑了过来。为了巩固已取得的成果，我军准备主动撤出战斗。正在这时，吴司令员突然得了急性盲肠炎，医生跑来向金参谋长、刘主任报告说：“司令员的病需要立即就地开刀，否则有生命危险。”金参谋长问不开刀还能坚持几个小时。医生说：“3个小时，但到那时想开刀也来不及了!”可司令员怎么也不同意开刀，并命令参谋长马上组织部队转移，千万不要考虑他的病，一分钟也不能拖，如果部队受一点损失，参谋长要负全部责任。参谋长左右为难，说：“司令员的安全、部队的安全都要保证!”可他怎么也做不通司令员的工作。这时，刘主任说：“我再去动员司令员开刀。”我也跟着他进去了。刘主任进屋就和司令员说：“不开刀不行，再拖下去对你和部队都不利，只有马上开刀才能保证司令员和部队都得到安全。”我站在司令员旁边，一边给他擦脸上的汗，一边用手握着司令员手问他痛不痛。他只点头不说话。我说：“首长开刀吧，不然你这样我们都难受。”他又点了一下头。看到这种情况，刘主任跑出去和参谋长说：“赶快部署部队掩护司令员开刀!”参谋长问：“司令员同意了吗?”刘主任说：“别无选择，小张正在他身边做工作。”这时，山后已经同敌人接上火了，山前抓紧给司令员做手术。

手术后，刘主任带一团一个营和军区警卫连，保护司令员突围。部队很顺利地冲出了敌人的包围。当走到杨树林子附近时，突然接到报告说前方发现敌人，原来敌人在杨树林子驻扎了一个营。

刘主任马上召开干部会研究对策。有领导说：“只有从左边绕过去，绝对不能冲，更不能同敌人正面打!”刘主任不同意，说：“这样时间可就拖长了，如果敌人大部队赶来就走不了了。另外司令员刚动过手术，需要很好的休息。”又有人说：“敌人是一个营，我们也是一个营很难吃掉他。”刘主任说：“我们主动他们被动，我们知道敌人有多少人，可敌人并不知道我们的底细，我们能吃掉多少就吃掉多少。”最后刘主任果断地说：“为了司令员的安全，为了咱们一团部队这次没有白出来，由我带一团猛冲过去，警卫连保护司令员在后侧右边跟着。”接着，刘主任对战斗提出了三点要求：一是整个部队齐声喊杀，声音要大；二是要冲得猛、速度快；三是不能打空枪，接近敌人时用手榴弹、刺刀解决战斗。

随后，刘主任指挥一团从正面向敌人猛烈开火。随着一阵猛烈的枪声、手榴弹爆炸声及震耳欲聋的喊杀声，部队冲向了敌营。敌人误以为我们是大部队，抵挡了一阵子，丢下二十多具尸体，向庄河方向狼狈逃窜。巧的是，我们在杨树林子又遇到了另一股敌人，他们是给普兰店守敌送给养的一个排，共计四十多人。这部分敌人还未弄清怎么回事，就被消灭了十多人，其余举手投降当了俘虏。

这场战斗共打死打伤三十多个敌人，活捉了三十多个俘虏，缴获轻机枪两挺，步冲锋枪五十多支，特别是还搞到了敌人准备过年用的米和面。一团部队高兴极啦!一个营干部说：“跟刘主任打仗就是痛快!”战士们也说：“刘主任指挥得太好了!”吴司令员知道后说：“友光呀!我谢谢你，不仅保护了我和部队的安全，还指挥部队果断地打了个小胜仗，特别是还为一团搞到了过年的米和面，这比多抓几十个敌人，缴获几十支枪还重要啊!”

巩固后方勇闯匪穴

1947年7月，刘主任在一团部队的护送下，来到一分区负责政治工作。不料，工作刚抓的有点头绪，突然接到上级指示，说岫岩南半部工作初见成效，为前方作战部队建立起巩固的

大后方，形势非常喜人；但岫岩北部青城一带山区因土匪破坏，至今群众也没有发动起来。由于土匪无恶不作，群众不敢接近我们，派去的工作队在那也站不住。为了尽快落实中央指示精神，上级叫分区领导带部队去解决这一问题。上级的指示精神是：为了防止留下大的后遗症，最好先争取和平手段来解决，实在不行再考虑动武。经分区党委研究，最后决定由分区叶司令员和刘主任带部队去执行这一艰巨任务。

到那儿后，刘主任提出先想办法做土匪家属和土匪亲友的工作。经过一番艰苦细致的工作，通过土匪亲友的捎信搭桥，土匪头子赵大麻子终于同意和我们谈判，但要求必须满足他三个条件：一是分区领导去谈，别人不行；二是只能去3到5个人，带部队不行；三是到他那儿谈，他们不过来。

由谁出面和土匪谈判呢?大家心里非常清楚，这次谈判很危险，弄不好随时有可能掉脑袋。关键时刻，刘主任挺身而出，说自己去最合适。叶司令员担心地说：“这可是冒险呀!”刘主任说：“革命什么时候不冒险?战士在前线不是天天冒险吗?我们冒这一次险又算得了什么?你们看到重庆同谈判，那不就是最大的冒险吗！”这一说谁也不吭声了。刘主任提出带我和保卫干事等四人跟他去执行这一任务。叶司令员说：“再多带几个人吧厂刘主任说：“如果土匪真要害我们，多带几个人也不解决问题。”

那天，定的是上午10点钟到谈判地点。当离谈判地点还有四五里路时，刘主任提出，时间还早先休息一下，顺便了解一下附近群众的情况。没想到，当地群众却都躲着我们，没有一个敢同我们说话。当我们要离开时，突然一个院里用弹弓射过来一个小纸团，打开一看，上边写着：“此地有山虎，望你要记住，小路不能走，走了要杀头。”刘主任看完字条坚定地说：“我们今天就是要明知山有虎，非往虎山行不可!”

第一天和土匪谈的很僵，晚上土匪安排我们在那儿休息，我们说要回去。赵大麻子很不高兴地说：“如果你们晚上回去，就是没有诚意!”当时外面和我们根本联系不上，无法配合我们。怎么办?是回去还是住在这?大家都动员刘主任回去。开始刘主任也同意回去，但后来他突然说：“小张，就这么定了・!今晚我们几个人就在这儿住。”刘主任对赵大麻子说：“今晚我们在这儿住，你准备点酒，晚上我喜欢喝点酒。”赵大麻子于是命人准备了酒菜。结果，喝酒起了大作用。刘主任和赵大麻子一边喝酒，一边唠着家长里短，酒越喝越多，话也越说越多，气氛也越来越融洽，双方还划起了拳。随着气氛的转变，刘主任话锋一转，问赵大麻子：“小日本侵占东北14年，他们对你好不好?”赵大麻子说：“他们对我好什么，我跟他们干了14年!”刘主任抓住这句话说：“在抗日这个问题上，你和我们都是穿一条裤子的，我们抗战了8年，你同日本鬼子干了14年，比我们还多呢，我们还吵什么?”然后，刘主任又同赵大麻子谈了全国男女老少齐抗战，我军怎么打日本鬼子等，谈的效果很好。晚上睡觉时，我们5人睡一间屋子，屋外由土匪安排人为我们站岗。我们随行4人商量，大家轮流在屋里站岗，每次一人。为了不让土匪发现，我们把窗户纸捅开观察外面的情况。

第二天早晨吃饭时，赵大麻子态度诚恳地说：“今天，我请你吃些你吃不到的新鲜东西，别看你在关里打日本抗战，但你吃不到这些。”原来他准备的是熊掌。另外，他还为刘主任准备了一碗热乎乎的鹿血。刘主任实在不想喝，但这种场合又不好不喝，他便给我使了个眼色。我立即明白了，忙起身端起那碗鹿血说：“我们首长早晨吃饭前空腹不能喝东西，水也不喝，我替他喝，他少喝一点。”我喝了大半碗，剩下一口给刘主任，刘主任眼一闭喝了下去。赵大麻子很高兴，说：“真像我们自己的人!”接下来是吃熊掌，但他们只是看着我们，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刘主任拿起刀子切了一块，然后用小木棍叉上客气地递给赵大麻子说：“你辛苦了，第一口你先吃。”没想到还真碰对了，赵大麻子接过后站起来，双手举着给刘主任鞠了一躬后一口吃了下去，接着说道：“你是长辈。”然后他把熊掌切了很多片让大家吃，还教刘主任怎么吃，吃什么地方。

第二天又谈了一天，气氛基本缓和了。到了晚上又接着谈了一夜，事情就这样顺利地解决了。

经过刘主任冒着生命危险深入匪穴两天一夜的工作，终于说服了土匪头子，没有放一枪一炮，圆满地解决了问题。这件事在分区机关和地委影响极大，分区一位参谋说：“还是从军区大机关来的领导，不然怎么有这么大的胆量!”搬掉了绊脚石，岫岩北部山区的工作，很快就开展起来了。

从岫岩北部山区执行任务回来后，我就离开了刘主任。但每当想起和他共同战斗生活的日子，我就会想起他为人正直、作风踏实、不计名利、一心为党的革命品德，他那为了党的事业，为了人民的利益，临危不惧、勇往直前的革命精神，是我永远学习的榜样。

本文作者原为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参谋长，1998年离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