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金的层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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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
饭局终于结束了,老板梁忆成今天很得意,一是市中心的地拿下了,鑫辉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又可以玩一出大手笔;二是他终于把在国外的儿子梁跃威逼利诱加上演苦情戏弄回来负责这个项目,这金雕玉琢的衣钵总要传给他的,而之前梁跃一直对接班很抵触。
今天儿子表现争气,老梁想好好再交代两句,没想到梁跃说另外有约,顺道送曾秘书回家。老梁看了儿子一秒钟,这小子肯在公司坐班果然是有原因的,手一挥,去吧。
上了车,梁跃握住曾小青的手,“手这么凉!你胃不好,以后别喝那么多酒。”
曾小青不语,用另一只手拼命摁住太阳穴,表情痛苦。其实,曾小青作为老总秘书,是喝了不少,却只是酒量的七分。在老板梁忆成眼里,她已经完成了任务,当然,装醉是为了另一出好戏作铺垫。
梁跃顺势把她的头扶到自己肩上,虽然在意料之中,但她心里还是一震。曾小青回到自己的公寓,等梁跃走了,又出了门去父母家。那是一幢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老建筑,房子不隔音,走到门口就听见家人说话。
“我不知道肖楠哪里不好,这么多年了,对小青对我们一直不错,门当户对啊。外边那些人不能知根知底。你说这孩子是怎么了,也不肯早安定下来,别是看上别人的钱吧?”
接着是弟弟的声音:“我姐才貌双全,凭什么不该找个更好的人?你们就别瞎操心了。”
曾父重重叹了口气:“怎么还没到呢?”
曾小青正要落在门铃上的手又收了回来。
梁跃何等人也?鑫辉公司唯一继承人,英国海归,年轻、多金、博学多才……当曾小青发现他每次进出老爸办公室之前,都要朝自己投来关注的目光,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她假装没在意,默默等着梁跃抛出橄榄枝,再一把抓住。
曾小青忍不住握住自己的手,梁跃的体温似乎还在。肖楠没什么不好,但是他和曾小青在事业追求上分歧太大。现在的情况更是,“遇到了真爱,才知道从前只是喜欢。”
新世界
要想当现代灰姑娘,并不是穿着水晶鞋跳舞那么简单。
梁跃曾在英国学习建筑,这次市中心的项目规划图就是他一手操办。曾小青要跟上他,好好学房地产项目经营绝对必要。
“你看,这将是德国现代简约派建筑。身处市中心,快节奏的工作和生活,需要的是简洁明快,没有多余的修饰……”梁跃在投影幕布上挥斥方遒,曾小青看得很是入迷。这是他们跟咨询公司开碰头会。聚精会神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谁说二世祖都是不务正业的……
“曾秘书,请帮我到办公室把那份文件拿来。”梁跃突然说,曾小青愣头愣脑地正起身,他又翻着桌上一大堆纸,道:“哦,找到了,不用去了。”
原来是在提醒她专心开会,她心里觉得好笑,但再没敢走神。工作上,他们之间已经培养出这种默契,一个眼神、一句话,甚至脸上最细微的表情,她都能准确解读出来。
私底下,曾小青发现工作狂梁跃知识之丰富。对咖啡可以说得头头是道就算了,富家子都会享受,但是他还真的因为感兴趣,世界各地跑一圈,实地考察不同产地的咖啡豆的色、香、味、酸度、酒味浓淡。
曾小青真的折服了。这些谈资,这些见识,是肖楠绝对无法带领她触及的世界。当然,除了这些精神层面的爽心悦目,事业上的转机更让小青摩拳擦掌。
新项目被定名为“荷里活”,老板特意派她做梁跃的助手,因为同在一个项目,自然有了许多共同话题,她感觉跟梁跃近了一层。
咨询公司把营销方案改了又改,梁跃还是不满意,说不做到完美,情愿不开盘。
“世上哪有那么多完美的事情?”梁忆成瞪着站着高出自己一个头的梁跃,“错过了十一黄金期,我看你怎么办?!”
梁跃还想解释,绝对逻辑严密,滔滔不绝,还夹杂着老梁听不懂的英文单词,所以老梁立刻打断他:“我跟你说,差不多就行了,做事情,时机永远比理由重要!”
梁跃也没应他,转身走了。父子间的这种争执,从未间断,小到楼盘阳台是不是用防水木,大到对生活生意的态度。曾小青觉得两个都有道理。老梁是多年商海拼杀出的商业本能,小梁是现代的经营思路。
“小青,你有没有想过哪种生活是你最想要的?”梁跃有天约会时突然问。
曾小青脑子里闪过一道光:和你这样的人结婚!但她不好意思说。
“你有没有想过当志愿者?”梁跃眼珠子一转,闪出亮光。
“这个我倒想过,大学的时候很想去做义工。”曾小青不明白,但是顺着梁跃的意思说。
“嘿,我前几天看到边远山区缺教师,我们一起去吧!”他突然抓住曾小青的手。
她心里哆嗦了一下,脸上挤出笑容,像安慰一个管她要糖的小孩子:“好,但是这个项目……”
梁跃没有得到正面回应,有些不好意思,慢慢把手松开。
塞翁失马
梁跃真的说走就走了,去当志愿教师,只给小青发了一封邮件。曾小青目瞪口呆。当志愿教师当然有意义,但是曾小青有那资格不管柴米油盐的日常生活追随而去吗?这样的生活似乎太高尚太上流……
这边办公室电话响不停,无数文件堆过来,曾小青没功夫叹息沮丧,老板问她对荷里活这个项目有什么看法。
曾小青心跳加速。看老板的意思,如果她表现好,似乎有机会把这个项目接过来?梁跃的离开竟然让她开始接近自己的职业理想。早上那种疑似失恋的惆怅竟然迅速消退了。
接手项目经理的工作并不容易,曾小青马上遇到了问题。负责具体推广计划的咨询公司,最近明显有些敷衍。是觉得小青压不住阵?
积累下的人脉帮上了小青,原来对方刚签下另一个和荷里活类似的项目,而且开发商天远公司的实力和鑫辉有一拼。曾小青不知该从何下手。她动得了天远?能阻止合作的咨询公司接其他公司的单?换公司?临阵换将问题更多!
“你只要让他们明白谁家的饭香,谁家的饭吃得长,一切自然就不成问题。”梁忆成知道了原委反倒放下心来。
他指点小青看清楚局势,目前看来天远在本市只拿到了一块地,而且天远北京总部有长期合作的咨询公司,这次只是试探性地启用新乙方,看看地头蛇的招数是不是管用。而像鑫辉这样在这座城市里八面玲珑的开发商,可以拉拢政府、游说银行、有大量土地,对咨询公司来说,这才是得罪不起的主子。
曾小青听得佩服不已。她一直希望有人能这样给她分析问题,之前梁跃倒是给过她这样豁然开朗的感觉,她也马上报以仰慕的眼神……
曾小青解决了咨询公司的烦心事,也收到了梁跃发来的照片。大山里的风景就是美,他笑得那么开心,像个天使――天使是不可能落到人间的,而她是个食人间烟火的凡人。对上流生活的向往和想象不过局限在丰衣足食上。
那些周游世界寻找咖啡豆的故事固然好听,却比不上熟悉一个项目的每个流程细节,让曾小青觉得踏实,觉得有力量。我真是个不上档次的拜金女啊。
她没再回复梁跃的邮件。
算不算堕落?
这段时间,在梁忆成的暗中指点下,加上曾小青的努力,荷里活项目推进顺利。开会的时候,梁忆成的表彰都是冲着曾小青的。
“你要是我儿子就好了。”有天出去应酬完,老板大概喝多了,居然这样对曾小青说。不断成长起来的曾小青似乎比梁跃适合公司。
梁忆成又问她和梁跃到底怎么样了。她一口咬定:“我们只是好朋友。”又开玩笑说:“他怕是嫌我俗气呢。我现在一天闭上眼就在算账,这楼盘定价怎么定呢,这税费怎么走。他最不待见开口闭口谈钱的女人。”
“梁跃的妈妈很早就去世了,我太迁就他。他居然觉得我们都太俗气!”梁忆成一边笑一边摇头,然后把手轻轻放在了她左手上:“小青,有没有想过自己独立操作一些项目?”
那手粗糙,宽厚、有力。她感觉得到,这些日子,老板手把手教她运作一个楼盘,项目遇到阻力,他总不动声色地推一把,或是一番话让她豁然开朗。她一向崇拜这种男人……以为小梁是男主角,原来不过是个引子。可是大家会怎么看她呢?
曾小青突然想起那些流言:“我说嘛,她肯定跟老板有一腿!”“好像我们少东家对她也有些意思,但发现了他俩关系不正常,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噢!天哪!果然搭上富二代不如富一代。”
不过,鑫辉这么好的平台,也需要有能力有野心的女人来运作吧,只要他肯教她,她的未来会有多宽广?她才不要像那些只会嚼舌根的女人一样,一辈子供房、养车、煮饭、洗衣服……她迎向梁忆成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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